第18章

青葉和紫芽服侍着柳筠進了浴桶,熱水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她抑制不住地發出一聲喟嘆,閉着眼睛混混沌沌呢喃,“你倆不要管我了,回去歇息一會兒。”

她洗澡不愛讓人在一旁,青葉和紫芽把巾帕、皂莢、換洗的衣服都備好就出來了。剛出門口,就碰見了碧荷。紫芽對碧荷還有那個姜藤一直都看不慣,自然沒有好臉色,“世子妃正在洗澡,有什麽事情等她洗完再說。”

碧荷不去碰紫芽的黴頭,對青葉輕聲說,“世子爺剛醒了,身上疼的厲害,一直在找世子妃。”

紫芽輕哼一聲,“世子爺剛拔完箭,身上自然疼的厲害,找世子妃也沒用。”

紫芽還要再說,青葉對她搖搖頭,畢竟是世子爺身邊的人,她對碧荷道:“等世子妃出來,我會跟她說。”

碧荷話已經傳到,便也不多留。等柳筠從浴房裏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後,青葉向她禀明了情況。柳筠自然不願去,他既然已經醒來就再無大礙,她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可到底人在屋檐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又磨蹭了半個時辰,才起身去了聽雪園。

她到的時候,滿滿的一屋子人,正被他指使的團團轉。柳筠心想這也沒有我落腳的地兒,正打算原路返回,躺在床上被她娘喂粥的裴晟,一雙眼睛卻沒閑着,“婉婉,你好狠的心,你夫君都快死了,你還有心情泡澡。”

屋裏的人這才看到她,林羌之輕拍裴晟的肩膀斥責他,“婉婉守了你一晚上,才離開一會兒。”然後起身把柳筠迎了過去,現在柳筠在林羌之眼裏比裴晟的地位都高,如果裴牧身上烏星的毒也被解了,那柳筠就既救了她丈夫,還救了他兒子。

柳筠先是跟屋子中央的裴牧躬身行了禮,裴牧神色溫和,眼中帶笑,讓她起身。

她看向裴晟,裴晟沖她咪眼一笑,不知為什麽,柳筠直覺不妙。

“有一件事情還沒有禀過父親母親,其實,”他拉長聲音,柳筠直覺他要說的事情跟自己有關,“婉婉這張臉是易過容的。”裴晟只管說自己的,不管一屋子人的神色各異。

柳筠十分後悔自己昨晚還擔心他會不會一命歸天,當時怎麽沒有手抖一些,讓他再也開不了口就好了。

裴牧和蘇正山倒還淡定,林羌之和周美漓兄妹則十分震驚。

林羌之看着柳筠的臉,疑惑道,“易過容,婉婉為何要易容?”柳筠被幾雙眼睛盯得頭腦發麻,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裴晟會這樣将這件事情掀開來。

“母親不知,柳家主母對婉婉親生母親心生嫉恨,連帶婉婉日子都不好過,婉婉容貌稍微出衆些,恐怕就會性命不保,所以婉婉只能把妝容扮成這樣,才能小心度日。”裴晟一口氣說完都不帶喘的,如果不是柳筠昨晚親自拔的箭,她都懷疑他被射了一只假箭。

林羌之滿眼憐愛地看着柳筠,“好孩子,既然你已經嫁到裴家,就沒人敢再動你,以後就換回真容,那些易容的東西貼在臉上久了,會對皮膚有損害,女兒家,臉壞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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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筠卻不想換回來,見過她那張臉的就沒有幾個人,以後離開了這裏,往市井裏一鑽,京城、裴家誰都找不到她,“母親,兒媳頂着這幅容貌已經過了好多年,都已經習慣了,而且兒媳換回真容的話,事情的原委傳到京城裏,恐怕會有損我父親和主母的名聲。”

蘇正山看不慣她這張臉許久,“你主母都這麽對你,你還顧忌她的名聲,照我說,這件事情該好好地宣揚才對,讓世人都瞧瞧柳府的主母是個什麽樣的人,連個孩子都容不下。”

柳筠面帶難色,“可我奶娘還留在府中,若是主母受了氣,怕要苛責奶娘。”

裴晟又插進來,“我南淮侯府的世子妃,想以什麽樣的容貌過活還要受她一個深宅婦人的牽制,那我這個世子豈不是吃白飯的,婉婉盡管換回真容,回頭我就讓人把奶娘給接過來。”

柳筠摸不清他為什麽突然揭穿她,不過聽到最後一句,眼睛轉向裴晟。

裴晟又看到了她拿到月絮草時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試探對了,無論她在做什麽,柳府用來牽制她的人應該是她奶娘。

柳筠憂慮更甚,“可是柳家怕是不會那麽容易放人。”裴家和柳家的宿怨已久,她想用這句話試着激一下裴晟,柳家越不想放人,他是不是更想把人弄出來。

“這個我自有辦法,婉婉不用擔心,等把奶娘接出來,就在裴府好好的頤養天年。”把她奶娘接出來,那牽制住她的籌碼就到了自己手上,這她才能更好的聽命于裴家,想走,恐怕沒那麽容易,她這麽好的醫術,不留在身邊可惜了,至于她中的到底是不是烏月,弘音師伯不日将到,到時候就會有結果。

柳筠沒想到意外的驚吓後面會有這樣的回轉,如果能把奶娘從柳家接回來,她抛開這張面皮又有什麽關系。

蘇正山已經等不及,“小徒媳婦兒,快去卸了你這幅妝容,你對自己可真夠狠的,再扮醜也不能扮成這樣。”

“師父,不急,不差這一時半刻的,反正也醜了這麽久了,”裴晟将自己的枕頭墊高了一點,對林羌之說,“母親勞累許久,喂飯這種事情,讓婉婉來就好。”說完微笑着招手讓柳筠過去。

林羌之嗔怪地瞪他,稍微好一點兒就不老實,怎麽可以這麽說自己的夫人。

柳筠咬了咬牙,走上前去,“母親,還是我來吧。”

林羌之拍拍她手,把位子讓給她,“好孩子,不用慣着他。”

“父親母親,子瑜還有小美漓,你們別都圍在這兒了,昨天折騰了一晚上,再回去休息會兒,這兒有婉婉就夠了。”

柳筠恨不得把這個粥潑他臉上,她總算知道有什麽樣的師父就有什麽樣的徒弟了,她想說最折騰的是我,是你眼前這個人,你能不能放我回去休息。

周美漓不願意離開,“裴哥哥是因為我才受的傷,我要留在這裏照顧裴哥哥。”

柳筠眼睛亮了一下,要把手裏的碗遞出去,你來你來,你快來,虧你還記得他是因為你受的傷,怎麽最後累死累活的是我。裴晟像是知道柳筠心中所想,按住她的手,“小美漓,你不必自責,刺客本就是沖着我來的,讓你們跟着擔驚受怕才是我的罪過。趕快去再好好睡一覺,不然人就不美了。”

柳筠又想把粥潑自己臉上了,他們兩個這樣當着我的面打情罵俏,你們都沒人管的嗎?

是真的沒人管,她婆婆林羌之一臉慈愛,“美漓,你眼睛都熬紅了,你裴哥哥這邊有你嫂嫂,你跟我回去,陪着我一塊兒再睡一會兒。”

裴侯爺和蘇正山在旁邊也勸,周子瑜讓她不要在這兒礙事,連拖帶拽把人弄了出去。柳筠惆悵地看着美漓小美女被拖出去的背影,她也想被拖出去。

“婉婉?夫人?回神了。”裴晟連叫了好幾聲。其實柳筠聽到了,可她不想理,她把粥放到床前的小桌子上,自己愛吃不吃,反正長輩都不在了,她還在這兒演什麽夫友妻恭,“世子爺,雖然我們之間有約定,我要聽命于你,但是你做有關于我的事情的決定之前,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當然,我的意見你可以不同意,但起碼我是不是得有一下知情權,畢竟我現在怎麽也算是世子爺的救命恩人。”

關于救他命這件事,柳筠本來不想這麽快就提出來,而且還是自己提出來。像恩情這種東西,要等到萬分關鍵的時刻用,才能發揮出它最大的作用。但是裴晟的行事風格實在是沒有套路,她易容這件事情,在她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當着所有人的面揭穿她,讓她沒有絲毫退路和轉圜的餘地,她不得不提醒他,不要玩我玩的太狠,畢竟我對你有恩。

“我沒明白夫人的意思,夫人是因為什麽哪件事情不高興了?”他一臉無辜。

柳筠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誰也不是剛下山的小和尚,跟她在這兒裝什麽大尾巴狼。

裴晟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夫人指的是易容這件事情?我本以為夫人得感謝我才是,怎麽還生我的氣?”

我感謝你,我都快感謝你八倍祖宗了,柳筠诽腹着坐靠在椅子上,兀自地敲着自己酸疼的胳膊。

“夫人一張膚白嫩滑的臉整天帶着假面具,生活得多不方便,現在這樣多好,夫人不用忍受每天易容的痛苦,我的眼睛也能少受點罪,這難道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世子爺,你氣血虧空太多,現在還是少說話多睡覺的好。如果沒其他事兒的話,我就先回沁雪園了。”有在這兒拌嘴糾纏的功夫,我還不如回屋裏睡會兒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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