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裴晟還沒從自己身子骨只能折騰一晚這個震驚的事實中走出來,又急又紅的兔子又回來了,站在他面前,秋水盈盈的眼眸欲言又止,頰邊的醉紅似漫天白雪中的梅花。
“怎麽了?”是因為有過雲雨之歡,她的顧盼流轉之間更顯清麗絕俗,還是說因為與她有了雲雨之歡,他眼裏的她,一夜之間由平平無姿成了那皎潔的秋月。對于這個玄而又玄的問題,裴晟在滿眼的驚豔中找不到答案。
“我需要避子湯。”柳筠手遮在嘴角靠近他的耳邊,如蘭的氣息灑在他的頸邊,裴晟暗道一句見鬼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勾着他的魂往前走。
柳筠看他盯着那碗粥,并沒有什麽反應,一時摸不出他心中所想,又湊過去加了一句,“我身中烏月,不能有孕。”
裴晟握住那只在自己耳邊作亂的手,“你有沒有對身體傷害沒有那麽大的處方,寫下來,我讓小風去抓。”
柳筠沒有想到他關注的點在這裏,她慘淡一笑,“一般的避子湯就行,我這副有烏月的身子,其他藥的傷害大或者小都無所謂了。”能不能生健康的孩子都不确定,所以她想不明白他為什麽還想要和她做真夫妻。
裴晟捏了捏她的手,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然後起身出去跟小風交待了幾句。
趙懷章他們幾個從走廊那邊過來,看到跟小風說話的裴晟,開始擠眉弄眼,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幾句,繼而又哄堂大笑,裴晟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他們笑的肯定是他。
他甩開自己的扇子,箭步如飛地走過去,沖着趙懷章的屁股最厚的地方,上去就是一腳。趙懷章捂着自己屁股跳得老遠,大聲嚷嚷起來,“世子爺惱羞要殺人了。”裴晟看他完全不知收斂的樣子,又拿扇子敲上他的嘴,“快閉上你的狗嘴。”
要是知道見好就收就不是趙懷章了,他最近正在跟自家夫人賭氣,眼裏見不得別人的花好月圓,他以為裴世子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次本來想在他這兒找一下平衡,結果世子妃來了個大變身不說,兩人還頗有相敬如賓,琴瑟和鳴之意,讓他心裏怎麽能不酸,早知道和自己夫人賭氣的臺子就不擺這麽高了,現在連個扶他下來的人都沒有。他只想被世子爺揍得再狠一點兒,最好能落下點傷,然後自己造個梯子好讓他去找夫人求安慰再順勢和好。
誰知道裴世子突然轉了性,無聲地說了句滾,就轉身回屋去了,孫莫軒和錢金銀拉架的姿勢還沒擺出來,這場戰鬥已經落下了帷幕。三個人你看我,我瞅你,這個柳家小姐好手段,竟然讓世子爺片刻都不想離開。
三個人又用了眼神交流了一會兒,誰也沒有膽子去拔老虎的胡子,又各回各屋,各自找各自媳婦去了。只不過趙懷章在轉身的時候頭碰到了旁邊的柱子,聲音大到孫莫軒和錢金銀以為他腦袋會破個洞,可惜了,只起了一個紅腫的小包。
吃完飯後的柳筠在軟塌上半側半躺,昏昏欲睡地看着書,說是看書,其實就是在養神,她昨晚一直都被人翻來覆去的折騰,加起來總共也沒有睡多長時間。剛剛被一碗熱粥熨帖了胃,困意上了頭,她只想就這樣睡死過去,奈何那道惱人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讓她想說又不知道從何開口,就他那張嘴,她怕她一開口,就能被冠上一頂自作多情的帽子,她只能用書擋住自己的臉,這就是所謂的眼不見為淨的自欺欺人。
裴晟确實是在看柳筠,想的也确确實實是眼前人,她那個慘淡的笑容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那慘淡恐怕不僅僅是因為烏月,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有來自親近之人的背叛和傷害。
裴晟輕輕搖晃着扇子,鼻尖起了癢意,一聲不大不小的噴嚏從胸腔噴薄而出,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響亮,吓地點着下巴一下一下打盹的柳筠抖掉了手中的書,她支起自己在混沌睡意中的身子看過去,那張似白玉的俊顏頂着鼻頭一點紅有些懵懂地看過來,他顯然也被自己的這突如其來的噴嚏給吓到了。
“世子爺怕是染了風寒。”柳筠并不是很意外的給出了自己的結論,她就說他的身子弱,昨晚頂着一身濕透的衣服在走廊裏吹冷風走上一遭,不得風寒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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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晟從那雙眼裏看到了,我說的沒錯的意思,奇怪的是,他竟然也能知道她說的沒錯指的是什麽。
可他不能惱,因為惱了仿佛就認證了她所說的是事實,他起身,拿扇子輕敲她的頭,“我這樣都是因為誰?”要論翻臉無情,過河拆橋,誰能比得過自家夫人。
他說的話柳筠沒有辦法反駁,雖然不想承認,他說的也沒錯,縱使他身子弱,可沒有昨晚落水那一遭,應該也不會染上風寒。
“碧荷,去給世子爺熬碗姜湯。”柳筠側過臉,避開他的扇子,吩咐碧荷。
碧荷應是剛要退下,裴晟慢慢悠悠地開口,“給你們世子妃也來上一碗吧,畢竟我們昨夜,”他頓住話頭,把重點放在我們和昨夜四個字上,柳筠忍不住拿書拍向了他那把破扇子,他就不能不提昨夜。
“我們昨夜不是一起落的水?夫人打我幹什麽?”裴晟看着她嬌紅又氣惱的臉,總算是報了說他身子弱的仇。
碧荷含笑應是,世子爺逗人真的是逗上了瘾。
裴晟對于逗別人并不感興趣,但逗自家夫人這件事,确實是有點上瘾,看着那雙冷靜自持的眼睛先是染上一點羞,又添上一點惱,最後羞惱相加地斜着眸子睨他,那種趣味用其樂無窮形容也不過分,總之,不能為外人道,只能自己細品。
柳筠不再理他,又躺了回去,幹脆拿書蓋在了臉上,緋紅順着皎皎如雪的脖頸途徑衣領往更深處蔓延而去,裴晟的扇子輕搖慢晃,眼裏笑意漸深。
躺着的人突然從床上起來,蓋在臉上的書七翻八滾的落到了地上,裴晟挑眉嚴陣以待,看這次被咬急的兔子準備把牙伸向哪裏。柳筠看着他,眼底凝羞,但并不退縮,面上有鄭重也有嚴肅,“世子爺,昨夜的事情,我們能不能就此揭開不提。”
裴晟看着她的臉色,意識到自己過分了,止住輕晃的扇子,輕點自己鼻梁,“抱歉,是我失禮了。”他微微服下身子,拱手作揖,“還請夫人原諒我的冒犯之處。”他不應該拿這種事說笑。
柳筠沒想到能得到他這麽個一本正經的道歉,她彎下腰去撿地上的書,裴晟已經先她一步,把書給撿了起來,她坐在軟塌上,處于高處,他半蹲在地上,處于低處,四目相交,柳筠先一步移開視線,“三個月期限之前,我希望我和世子爺還是保持我們約定的合作的關系。”
裴晟拿着書的手一頓,然後把書遞到了她的手上,“當然,總之是我逾矩了,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計較。”
柳筠自然有大量,看在他認錯态度還算好的分上,她不會和他計較,但也不會放過這個談條件的機會,“回去後,我想和世子爺分房睡。”
看她的神色,就知道這話肯定已經在她肚子裏憋了好久,他連手帶書一塊兒收了回來,“這個不行,我們現在是合作關系沒錯,但在別人眼裏我們就是夫婦,所以分房不行,我擔不起冷落世子妃的罪名,換一個。”
柳筠本來也沒打算他能答應,她做思考狀,少頃後開口,“分房不行的話,可不可以分床?”她聲音放輕,尾音刻意上揚,帶着一點明目張膽的誘哄,“我可以睡在軟榻上,床就留給世子爺,這樣,外人不會知道我們分房,床上少了一個人,世子爺晚上也會睡得更舒服,恩?”
裴晟沒想到她最終在這兒等着他,先攻後守,還加以懷柔,委屈自己受着,好處他拿着,他起身把書放在她腿上,“我沒想到自己這麽讨婉婉嫌棄,婉婉這段時間應該是有很多委屈,我向婉婉道歉,床還是由婉婉睡吧,我是個男人,睡哪裏都可以。”他眼神中帶着點無辜,語氣裏有些許委屈,說完後離開的背影又帶着幾分落寞。
“哎,我不是那個意思。”柳筠沖着那個背影低喊,可那人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聽到了裝作沒聽到,繼續落寞地走了出去。柳筠想說,我哪裏敢嫌棄你,我真的是為你好,男女之間有過肌膚之親後,再怎麽裝作不在意,也肯定會不一樣,這樣的兩個人再睡在一起,怎麽能睡好。
可那人根本不聽她解釋,她看着那背影,竟然還平添了幾分愧疚,柳筠哀嘆了一聲又把書蓋在了臉上躺了下去,為什麽她現在有一種進不得退不得的兩難。這怎麽能跟嫌棄挂上鈎,雖然她有的時候确實也有點嫌棄他,但是放在心裏想和被別人當面拆穿來說怎麽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