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承諾
曾初雪又做了一個夢。
夢見白雪皚皚的窗外,窗臺前有一顆有些年份的古樹,枝條上積壓着厚厚的雪,壓彎了細條的枝末,有些都已經垂接到了地面。
外面的寒冷并沒有影響到室內的溫度。簡易的房間不大卻整潔雅致,爐火旺盛的燒着,還有炭火灼燒時不時噼啪的響動。
幼年的曾初雪坐伏在案桌旁,手持着狼毫墨筆,在明黃的宣紙上艱難的寫着一個:“渡”字,方收尾,就聽見門‘吱呀’一聲。
門開了,她小小的腦袋擡起,眼睛撇向門處,見一個約莫十歲出頭的模樣一身青藍道袍的女孩進來,看到她的一瞬眼角頃刻染上笑意。
“阿渡。”稚嫩的聲音喚道。
被叫阿渡的女孩緩步走過去,邊走邊問道:“雪兒,在寫什麽呢?”待走進,看到宣紙上的有些歪扭的字後,明顯楞了一瞬,随即笑容又浮現臉上。
“在寫我的名字嗎?”
“嗯。”幼年的曾初雪點點小腦袋。然後小小的嘴咧開了笑容,漏出了幾顆嫩白的牙齒,奶聲奶氣的又道:“我還寫不好,你教我好不好。”說完期待的眼神看向女孩。
女孩眼角彎彎,溫聲應道:“好。”
說罷便盤膝坐下,将幼年的曾初雪抱在了懷裏。
夢裏的曾初雪被抱着覺得周身異常的暖,暖的似乎有點熱了。
女孩骨節分明的素手握住了幼年曾初雪的肉嘟嘟小手一筆一劃的寫着渡字,這次寫的筆劃很俊逸。她高興的擡起頭對上了女孩盈水的眼眸,裏面滿是寵溺。
曾初雪醒了,被熱醒的。
她醒來後發現自己被秦淩環抱在了懷裏,難怪那麽熱,她想抽出身子,卻發現秦淩身體在輕顫發抖。
就在她擡眸想要叫醒秦淩的時候,忽然聽到耳邊一聲驚呼:“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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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淩醒了,她大口的呼吸着,平複着夢中帶來的驚恐,待她發現懷中自己正抱着曾初雪時,忙松開了環着的手臂,浮在半空中,一時無處安放。
曾初雪沒有問她怎麽了,因為在秦淩醒的一刻,她選擇了裝睡,她感覺秦淩的不安與拘謹。過了一會,她一個裝作調整睡姿翻身的動作滾向了床榻的裏面,離開了秦淩的懷抱。
秦淩雙臂得到了解放,吞咽了一口幹燥的喉嚨,起身下了床,倒了一盞冷茶,咕咚咕咚的飲了下去。
外面的天漏出了微弱的光,她該出去了。
秦淩穿好衣服,退出,輕輕關上了房門,剛一轉身就便聽到了後面簌簌的響動,緊接着是幾個丫鬟匆匆的過去,經過的時候還撇了一眼秦淩。
這裏的廂房不遠處便是丫鬟居住的院落。丫鬟們已經開始起身待命,等待主人的差遣了,過了一會又來了兩個丫鬟往曾初雪的房門前站住了。
秦淩擡眼看了看房門,思忖了片刻,離開了。
曾初雪等秦淩出去後,睜開眼睛沒有再睡,她在回想夢中穿着道袍的女孩,她的模樣,看不真切,可身上的味道卻和秦淩的一樣,難道只是因為聞到秦淩身上的味道而演化出的夢嗎?
可夢中的場景怎得也如此熟悉。
晨起後,曾初雪又去看了江毅,小家夥能吃能睡,好似昨晚就沒有病過一樣。蕭景音留了曾初雪一同用早膳。
四人坐在桌前,江星辰一切正常,蕭景音想是有些不舒服,時不時的将手扶向腰側,早上起床的時候,腿都是酸軟的,險些沒有站穩。
曾初雪見其面色紅潤沒有多話,江星辰卻有些擔心的問道:“阿音可是腰側不舒服?”
蕭景音低聲道:“不妨事,只是腰側有點酸而已。”
蕭景音的聲音雖小,但室內安靜,其餘人都聽得見。秦淩低頭吃着碗裏的飯不語,曾初雪像是聽懂了般,內心的八卦早已經開始了嘯叫,眼角掩藏不住笑意看向秦淩。
江星辰也不顧及在場的人,伸手幫蕭景音按了腰肢,細心的揉了揉,道:“待會讓曾姑娘看一下吧。”
曾初雪吃了一口飯在嘴裏,忙吞了後點頭道:“好。”
飯後,曾初雪有模有樣的為蕭景音診了脈了,說是沒什麽問題,晚上沒有休息好,勞累所致需要修養,讓她晚上好好休息,最好在補一補。
說完後眼神瞥向了江星辰。
江星辰摸不着頭腦般眨了眨眼,半響才明白什麽意思。晚上沒有休息又勞累的可不就是在床上的事了。
縱欲。
蕭景音初涉□□,接連兩晚,她無節制的索取,怪自己太貪了。
思及此處,江星辰面上從容淡然,但耳垂處卻渡上了一層紅暈,蕭景音也明白了曾初雪話裏的意思,在秦淩與曾初雪看不見的時候,嗔怪了江星辰一眼。
氣氛莫名的怪了起來,曾初雪與秦淩知道蕭景音已知曉了江星辰是女子的事情,可江星辰卻不知道。蕭景音還在瞞着江星辰,現在又是這樣親密的關系了,難道江星辰已經告訴蕭景音自己是女子了?
秦淩這次準備了馬車,送曾初雪出去後,曾初雪便又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們是否都捅破了身份,秦淩也不清楚,蹙了蹙眉道:“待我回去問一問星辰。”
曾初雪愈發好奇了,到了禹府,下了馬車還不忘讓秦淩記得來告訴她。
秦淩垂眸,抿唇沒有答應亦沒有拒絕。
秦淩回府後,見蕭景音去了江毅那裏,她便去了書房尋找江星辰。
她敲了書房門,江星辰起身去開了門讓秦淩進了房內,聲音低了幾分道:“阿姐,曾姑娘可送回去了”
秦淩點頭:“安全送回去了。”頓了一會才又問道:“你與公主怎麽回事?她知道了?”
江星辰一聽便知道是因為蕭景音腰酸的事情,江星辰臉色有些微紅小聲道:“阿音還不知道。”
“那你們怎麽--”行房事。秦淩後面沒有說出來。
江星辰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我...我會找機會告訴她的。”
秦淩蹙眉思索,想起了手劄。
又在要不要告訴江星辰蕭景音已經知道她是女子的事情上掙紮了一番。
公主已經接受到這樣的程度了,即便江星辰坦露了自己是女子的事情,應該也不會怎樣了,至少不會害她。只是不明白蕭景音為何不直接挑明江星辰是女子的事情,她思索再三還是決定旁敲側擊一下:“你有沒有想過公主接受你們之間這樣的...關系,難道一點都不懷疑嗎?”
江星辰聞言猛然擡首,眼神驚愕的看向秦淩,随即瞥向別處,确實她的阿音變了,自從在西山回來之後對她更加的溫柔縱容,對她的種種不合乎常理的做法也沒有質問過。難道她知道了自己是女子了嗎?那為何不拆穿她?
江星辰收到了秦淩的敲擊後,連着幾日都有些恍惚。蕭景音的從容讓她又覺得她并不知道。看蕭景音的時候,目光也有些欲言又止。
好幾次她想要告訴蕭景音,但都沒有勇氣,她不敢,因為舍不得。
若蕭景音知道了不接受她,她便會失去她。父親江遠鳴已經做好了退路,若真被蕭皇治罪,也只她一人脫不了身,父親那邊是可以安然離開的。
科考在即,江星辰整日的恍惚,蕭景音注意到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直覺卻覺得是與自己有關。
一日午膳後,蕭景音讓下人準備了些解暑的瓜果,自己親自端去了江星辰的書房內,見江星辰眉心微鎖盯着桌案上的書頁,半響都沒有翻動,連她進來都沒有發現。
蕭景音輕咳了一聲:“在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江星辰聞聲側目,看到蕭景音過來,慌忙起身,看到她手中端着果盤,忙接到手裏放置到桌案上,回身道:“阿音怎麽來了,怎麽沒有去陪毅兒?”
聞言,蕭景音杵在原地不動,看着她不語。
江星辰眨眨眼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疑惑道:“阿音怎麽了?”
蕭景音盯着她看了一會,嘆了一口氣道:“你在吃毅兒的醋嗎?”
江星辰面露不解,她為何要吃毅兒的醋?
蕭景音換了副溫和的神情,柔聲道:“看你近日一直有心事般,是因為我把時間都給毅兒了嗎?”
除了夜裏休息,蕭景音幾乎都在江毅的房裏,連用膳都是留在江毅的房裏,江毅白日睡了她便在房內的榻上小憩,江毅醒來便一直陪着說話玩鬧,她以為江星辰覺得忽略她而吃江毅的醋了。
江星辰聽到蕭景音說她吃毅兒的醋,覺得蕭景音誤會了,笑道:“阿音怎會覺得我會吃毅兒的醋呢,我白日裏溫習功課,沒有時間陪你,毅兒陪着你解悶再好不過了,怎得還會吃醋呢。再說毅兒是我們的兒子,你疼愛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蕭景音聽着江星辰的解釋,知道江星辰不是因為江毅而愁眉不展了,疑惑的問道:“那星辰為何這幾日憂心忡忡的樣子,方才我進來你都沒有發現。”
江星辰苦笑了一瞬,原來自己的心思這麽明顯。
她擡眸看着蕭景音,抿了抿唇,将蕭景音牽到書案的座椅旁,示意她坐下。蕭景音會意,斂了裙擺,坐在了江星辰的書椅上,側目看向她。
江星辰站在旁邊,想了一會要怎麽跟蕭景音講她最近心神不寧的事情。
蕭景音等了一會見她抿唇不語在思索,疑惑的‘嗯’了一聲詢問。
江星辰望向她的眼眸,慢慢蹲下了身子,伸出修長的手指握住了蕭景音雙手,神情鄭重的道:“阿音,若有一日你發現并我并非你的良配,你會離開我嗎?”
蕭景音微微蹙眉:“為什麽說你不是我的良配?”
江星辰抿抿唇,開口道:“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你喜歡的那種人,你可願再給我一個機會?”
蕭景音聽着她隐晦曲折的說辭,知道她要說她是女子的事情,神情變了變。
她動了動白皙的手指,反握住了江星辰的修長手指,将她拉起,自己亦起身,二人站起平視,蕭景音挪了一步向前,靠近江星辰,眼神撇向她的唇角,貼上去吻了吻。
聲音溫柔且同樣鄭重的神情道:“無論星辰變成什麽樣的人,我都不會離開。只要那個人是你,我就不會停止愛。我們不會分開的。”
蕭景音給了她定心的承諾了。
江星辰看着蕭景音的水眸,眼角酸澀,輕聲喚了一聲:“阿音。”眼神裏是蝕骨的柔情,江星辰傾身吻上了蕭景音的櫻唇。
極盡溫柔的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