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破産了

周六的傍晚,天色陰沉。

連綿的細雨如絨毛、如絲線,織成一張無形的巨網,由天空籠下。

路上行人在不知不覺被細雨打濕衣服後,都紛紛撐起雨傘。

奶茶店裏,林婳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了。原本她的計劃是晚上再聯系謝羲沅,沒想到先接到他的電話要找她,行吧,早一點晚一點差別不大,該準備的她也準備好了。

林婳坐在奶茶店裏,打開手機裏的視頻APP,挑了一部很虐的電影看,醞釀情緒。

這部電影确實很虐,當謝羲沅來的時候,她正看到悲情處。

當她擡起眼看他時,眼眶通紅,雙眼蒙着水汽,凝結的水珠垂垂欲墜。

謝羲沅眉心一蹙,擡手撫上她的臉龐,指腹壓住她眼角的淚水。

林婳看到他渾身帶着濕漉漉的寒意,連手指都是濕的。

他開口的聲音帶着微微的低喘和沙啞,“你不要聽她們亂說,我沒有未婚妻。”

奶茶店裏坐着的人,紛紛将目光聚焦過來。

……這臺詞!這是什麽狗血劇情?

林婳不想在這個地方多說,站起身,拿起之前在路邊便利店買的透明雨傘,走出店外。謝羲沅跟在她身旁。

這是一片老舊的弄堂,斑駁的牆面帶着被歲月蹉跎的痕跡,在這細雨天氣裏,泛着一股潮濕的腥味。牆上藤蔓散漫的垂落,雨水彙聚在綠葉上,沿着葉子的脈絡緩緩滴下。

兩人站在屋檐下,林婳打開雨傘後,謝羲沅主動接過傘。她挽起謝羲沅的胳膊,順着巷子往裏走。謝羲沅為她撐着傘,自己大半肩膀都露在外面。

林婳今天穿着牛仔褲和白色長袖蝙蝠衫,胸口藍色的大蝴蝶點綴出一絲甜美與俏皮,腳下是一雙小白鞋,長發随意的披在肩頭。謝羲沅穿着牛仔褲和白色連帽衛衣,黑色短碎發被雨淋濕,反而像是刻意弄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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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的人目光掃過這對俊男靓女,走過後還忍不住回頭再看幾眼。

一位女生正邊走邊跟朋友在手機上聊天,目光突然被吸引後久久才收回來,按下語音鍵,驚嘆道:“剛才偶遇一對人類高質量情侶。”

“怎麽個高質量?”

“青春電影的畫風撲面而來。”

拐過一個彎後,一棟老式的公房映入眼簾。

林婳走到一樓的雨棚下,謝羲沅在她身旁站定後,又道:“她只是我一個遠房親戚,我家裏人自作主張,想要我跟她在一起,我沒有同意過。”

林婳輕嘆一口氣,上次偶然聽到他跟他爺爺對話,她已經知道了。

她還知道,未婚妻家裏能支持他以後的發展。他爺爺痛心疾首的聲音,就差以死相逼了。

其實他爺爺說的很對,戀愛是戀愛,結婚是結婚。

這是兩件毫不相關的事情。

戀愛只關乎兩個人快不快樂,合則聚,不合則散。

結婚是不亞于事業的重大人生項目,關系到家庭、利益、命運,必須仔細斟酌,認真謀算。

林婳收起傘,道:“嗯,我明白了。”

謝羲沅看着她平淡的反應,心裏的不安沒有絲毫減緩,反而有種更壓抑的感覺。

林婳說:“我也有件事跟你說。”

“什麽事?”謝羲沅目光緊盯着她。

“你跟我上來。”林婳往樓梯上走,謝羲沅跟着她上樓。他高大的身影走在逼仄的樓道裏,顯得格格不入,又分外有束縛感。

兩人走到三樓,穿過走道,停在一扇門前。

林婳拿出鑰匙打開門,帶謝羲沅走入。

謝羲沅四下環視,不懂這是什麽意思,莫名的目光看向林婳。

“我家破産了。”林婳說出這幾個字時,努力醞釀的情緒一下子宣洩出來,聲音都帶了點哽咽,“我媽聽信朋友的內幕消息,加了十倍杠杆入股市,家裏所有積蓄都被賠光,還欠了巨債。她經受不住打擊病倒,我找我爸要錢,我爸一氣之下跟我斷絕了關系。”

“為了還債,我把房子、車子都賣了,等我媽出院後只能住到這邊來。”林婳深吸一口氣,說,“這是家裏僅剩的老房子。”

林婳看向謝羲沅,通紅的雙眼含着水光,道:“我現在就是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謝羲沅沉默的看着林婳。

林婳眨了下眼睛,正在思考是她演的不夠好還是他被吓懵了,彙聚的水汽成了眼淚掉下。

謝羲沅上前一步,擡手拭去她的淚水,“不要哭。”

她在他眼裏一直都是明媚的快樂的,他很少看到她這麽脆弱無助甚至掉眼淚的時刻。而他也前所未有的感覺到心疼。

謝羲沅撫上她的腦袋,低聲勸道:“沒事的。”

他不擅長安慰人,他很少對別人身上發生的事産生情緒波動。因為他自己操蛋的人生,已經快要把他消耗殆盡,根本沒有餘力在意外界的一切。

但是面對林婳,他的感知變得格外清晰敏銳,身體裏的每一根神經都在被牽動。

“姐姐不能拖累你。”林婳閉了閉眼,狠心道:“我們分手吧。”

謝羲沅後背一僵,手掌頓在她頭頂,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懼攫住了他。

他将她拽入懷中,用力抱住,沉聲道:“我不在乎你有沒有錢。”

“……”林婳心裏滑過一絲細微的感動。

林婳的肩膀被他遒勁的雙臂勒的生疼,她正想推開他,他低頭吻了上來。

一個令她天旋地轉的熱吻後,他咬着她的唇瓣道:“我們結婚。”

林婳不經然哆嗦了下。前面的感動都消失了,只剩下震驚。就連謝羲沅繼續深入的吻都變得沒滋沒味。

結婚?開什麽玩笑!她連買房子的錢都沒有。如果以後他需要創業,她更拿不出來錢。

這樣一個奢侈品級別的帥哥,要把他永久性珍藏起來的費用,她根本負擔不起。

本來她也快沒錢了,現在情到濃時可以說什麽都不在乎,真要落實到生活中,這也委屈他那也委屈他,照樣是一地雞毛。而且看他對奢侈品用的那麽順手的樣子,根本就不是過普通日子的人。

更何況,她從頭到尾就沒想過結婚,分開是遲早的事情。現在他的家人已經為他安排好了未來,她更不能耽誤人家,早點分手,她也省點錢。

林婳別過臉,喘了一口氣,道:“你聽我說,我們……唔……”

謝羲沅不依不饒的親她,直到她徹底脫力後,他将她牢牢扣在懷裏,啞聲道:“明天就可以去領結婚證,不需要等到我畢業。今晚我陪你去醫院見你媽,跟你媽說清楚。”

本來他想等到畢業後再考慮這些事情,但現在等不了了。

“……!!”林婳被吓到腿軟,差點站不穩。

謝羲沅道:“你什麽都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一切。”

林婳看向牆上的老鐘表,時間也不早了。

“咱們先走吧。”林婳道,“回去從長計議。”

這是當初她姥姥單位分的房子,之前一直在出租,最近正好到期,空出來了,她就拿來用一下。

兩人離開這棟樓後,走出巷子,林婳在手機上叫了一輛網約車。

謝羲沅問:“去醫院嗎?”

從兩人走出那房子後,他一直緊扣着她的手,一刻都不松開。

林婳道:“咱們先回去,今晚我媽那邊有我表姑在。”

車子開回到租住的大平層。

進門時,謝羲沅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林婳說:“你今天淋雨了,趕緊洗個澡吧。別感冒了。”

謝羲沅進浴室後,林婳坐在沙發上,獨自憂愁。

冷處理不了了之沒成功,費那麽大勁弄出破産的戲碼也沒成,還讓他一時激動說出結婚這種吓人的話。

不過也有可能是,當場說分就分,顯得他太嫌貧愛富了,年輕人拉不下這個臉?

她得給他一個獨自思考和緩沖的空間,最好是不留餘地。

謝羲沅洗完澡,穿着一條短褲就出來了,他拿毛巾擦着短發。

林婳轉過頭看他時,他周身還帶着剛出浴的霧氣,線條分明的薄肌肉平鋪在身上。燈光下,膚色冷白似雪,鼻梁挺直峭拔,薄唇的唇角帶着鋒利感,幹淨流暢的臉上沒有一絲贅餘。濃密的雙眉下方,一雙幽深的眼筆直看向她。

林婳在心裏暗暗感嘆,不愧是讓她心甘情願花錢的男人。

要不……今晚最後睡一次吧……

這也算是她在男女之事上的高光時刻了,以後不可能再有機會睡到這種品質的弟弟。

他不只是奢侈品,還是孤品。

林婳趴在沙發上,看着謝羲沅,而他的目光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逗他道:“你幹嘛一直看着我?”

謝羲沅走到沙發旁,丢開毛巾,将林婳抱起來。

“我還沒洗澡呢……”她想躲,他将她抱的更緊,不由分說的親她。

兩人滾到沙發上,謝羲沅将她困在自己雙臂之間,灼熱的吻不斷落下。

這段時間她的冷落,令他備受煎熬,甚至一度在情緒失控邊緣。

“嘶……”林婳倒吸一口氣,顫悠悠道,“你……慢……慢點……”

他像頭野獸一樣瘋狂,又像是席卷而來的巨浪。

她溺入其中,被迫抛去所有雜念,純粹的感受他帶來的快樂。

…………

次日,謝羲沅醒來時,身邊沒有人。

他撈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上午九點,估摸着林婳是上班去了。

他去浴室洗漱,順便沖了個澡,穿上衣服後,來到客廳。

餐桌上一塊醒目的金條映入視線,他走上前,發現金條下面還壓着一張紙。

謝羲沅把那張紙拿起來看,上面是一行林婳的手寫字——

“這是姐姐最後一次送你禮物,祝你未來前程似錦。”

謝羲沅目光定定的落在那行字上,忽而嗤笑一聲,他扔開那張紙,拿起手機,給林婳打電話。

機械的提示音響起,“對不起,你所撥打的用戶正忙,請稍後再撥……”

謝羲沅冷着臉挂斷電話,又點開林婳的微信,撥下視頻通話。

窗口瞬間彈出一個提示[對方把你加入了黑名單,不能進行視頻通話]。

謝羲沅又笑了聲,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拿起手機下樓,離開小區後,打車到安瀾酒店。

謝羲沅徑自抵達前臺,前臺工作人員微笑問道:“先生您好,請問有預定嗎?”

謝羲沅道:“我找林婳。”

這位前臺培訓上崗還沒多久,沒見過謝羲沅,聞言愣了下。

她溫聲問道:“請問您跟林總監有約嗎?”

“有。”謝羲沅應道,“她讓我來的。”

前臺打電話去市場部,片刻後,回道:“很抱歉,先生,林總監出差了,現在不在酒店。”

謝羲沅追問:“她去哪裏出差了?”

“抱歉,這個我也不清楚。”

謝羲沅轉身離去,走到酒店外,拿出手機給謝思月打電話。

正在開會的謝思月看到謝羲沅的來電,微微訝異,他很少主動找她。

上一次還是因為那位總監的責任認定……

謝思月走出會議室外,接了電話,“羲沅,怎麽了?”

謝羲沅道:“我想知道安瀾酒店區域負責人的電話,我有事找他。”

謝思月怔了下,但也沒多問,回道:“田總啊,好,我讓他聯系你。”

很快,田源一主動給謝羲沅打來電話。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稱呼謝羲沅,這位是名副其實的大老板,但是又沒在集團擔任任何職位。電話接通後,他開口道:“謝先生,您好。我是田源一,月總說您有事找我?”

謝羲沅,“打擾你了,我想問一下,安瀾酒店市場總監林婳,去哪裏出差了?”

田源一:“稍等,我了解一下,馬上回複你。”

謝羲沅坐在酒店外噴泉廣場邊的長椅上。

昨天才下過一場雨,深夜時雨勢轉大,直到今早才停。整座城市的地面都是濕漉漉的,花壇旁,碎落的花瓣混在泥土中。

此時天氣仍然陰沉,烏雲壓頂,層層疊疊的遮蔽了日光,仿佛随時又有一場大雨兜頭澆下。

謝羲沅弓着腰,手臂壓在腿上,目光沒有聚焦的落在地面某處,英俊的臉龐上,是比天氣還要可怕的陰霾。

很快,田源一回電了。

“抱歉,謝先生,經過了解,林總監是休年假了。她有一周的年假,至于去哪裏度假,我們也不知情。”

說完後,他等了良久,聽筒那端始終安靜,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田源一再次道:“謝先生?還有什麽需要了解的嗎?”

“不用了,謝謝。”謝羲沅說完,挂了電話。

田源一在通話結束後,又給謝思月回電過去,一五一十的把他們的交流轉達給謝思月。

“好,我明白了。”謝思月應聲。

又是因為林婳……

但是這一次,看起來,是兩個人之間出問題了?他居然要通過公司來了解她的行程。

謝羲沅站起身,走到路邊,叫了一輛車,打車到林婳常住的稅務家屬小區。

他根據記憶,精确的來到林婳家門前,按下門鈴。

無人響應。

過了許久,隔壁鄰居阿姨回來,看到謝羲沅,問道:“你找哪位?”

謝羲沅道:“我找林阿姨。”

“她前幾天搬走啦,家裏現在沒人。”

謝羲沅問:“去哪兒了?”

“不知道,沒跟我們招呼。”

謝羲沅又道:“請問,你有林阿姨電話嗎?”

“你沒有她電話啊?你是她什麽人?”對方審視的看着謝羲沅,要不是這個年輕人長得過分好看,又很有禮貌的樣子,她都得起疑心了。

“我是她女兒的男朋友。”

“你是林婳男朋友啊。”對方恍悟,又上下打量了下謝羲沅,“你怎麽自己一個人跑來?她沒告訴你搬家了嗎?”

花園洋房內。

“……啊且!”林芝突然打了個噴嚏。

林婳姥爺一臉嫌棄道:“你是來照顧你媽的,別把自己整生病了。”

林芝懶得搭理他,他又說:“茶幾下面的櫃子裏有感冒靈,你病了可沒人照顧你。”

林芝給自己沖了一杯感冒靈喝,這年頭千萬不能發燒,一發燒去哪兒都要被強制隔離檢測。

這段時間她媽生病,本來她是兩頭跑着照顧,結果林婳慫恿她搬過來住一段時間。

她跟她爸一直不對付,不是很樂意,但架不住林婳一勸再勸,加上過來确實方便一些,也就來了。

林芝端着煮好的粥走入房裏,推着移動餐桌,放到床邊。

“婳婳她男朋友怎麽不來看我啊?”姥姥突然問。

她在院子裏種植花花草草時不小心閃了腰,其他沒什麽大毛病,就是需要卧床休養,導致現在行動不便。

不過有老伴兒和女兒陪在身邊,她日子過的也不難受。這幾天都開始琢磨,她生病了,那要是個懂事的孩子,該來看望她吧?

“他們分手了。”林芝不滿道,“小男生還是靠不住,不長久。”

此時,林婳坐在飛機上,眼睛上帶着眼罩,閉目養神。

她送給謝羲沅最後的一次禮物,也是最貴的一次禮物,價值三十萬的金條。她想起他當初想要那塊三十萬的手表,對于她的消費層次來說,花三十萬買個表還是太奢侈,而且他現在已經有了表。

她想了想,三十萬的金條,約等于三十萬現金,而且還能保值。

這算是為他的未來盡綿薄之力,也是她這個姐姐對他最後的慷慨。

作為一個社畜,最真誠的付出就是錢。

更多的,她也沒有。至于其他的,更幫不上什麽忙。

林婳輕輕嘆了一口氣,就這樣吧。

至少在她能力範圍之內,她沒有虧待他。

希望以後彼此都能保留美好愉快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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