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靖律的缺陷
顧深在祠堂一跪就是一整個日夜,待到第二天傍晚才交上了那十遍的《大靖律》。他一出祠堂,就帶着合盛命人從宮外捎來的叫花雞直奔顧明磊的院子。
太陽西斜,太子轎辇路過禦花園。顧深擡頭看見了守在不遠處的張進亥。
張進亥在這兒?難道皇帝這會兒在禦花園裏?
“停轎。”
張進亥也看見了突然停下的太子儀仗。他左腿屈膝:“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
“張統領多禮了。”顧深扶起張進亥,“是父皇在裏面嗎?”
“是。陛下正在和皇後娘娘賞梅。”
“母後也在?”顧深有些錯愕,母後不是說這每年禦花園的梅花她都看厭了嗎?怎麽今日有興致來賞梅了。
“張統領,還勞煩您通報一聲了。”
“殿下稍等。”
沒一盞茶的時間,張進亥就又出來了,他讓開身子,把顧深迎了進去。
“深兒。”皇後瞧見自己的大兒子,臉上的笑容更是開心,“快來,這兩日在祠堂,瞧着有些瘦了。”
皇帝無奈:“皇後,這才兩日,你就瞧出來了?”
“他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我能瞧不出來?”皇後反駁,“都怪陛下,那左右不過是件小事,大靖律那麽長,十遍,我能不心疼他嗎?”
顧深失笑:“母後。”
皇後不情願地閉了嘴:“行,你心甘情願,倒是本宮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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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不敢。”
“好了。深兒,你這幾日抄大靖律後可有什麽想對朕說的?”皇帝期待地看着顧深。
顧深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抄大靖律難不成還有感悟?他瞄了一眼皇帝的表情,斟酌着開口:“大靖律公平嚴明,實乃大靖百姓之幸。”
他話音還沒落下,皇帝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就這些?”
“是。”顧深低頭。
“你難道沒有發現大靖律中有些律法已然不适合大靖了嗎?”
顧深答不上來。他沒發現大靖律中有什麽應該改動的地方,此法自太祖之時開始施行,經歷代帝王,還未有過什麽改動。
皇帝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回去再看。”
“是。父皇。”
皇後見父子兩之間的氣氛不太好,連忙岔開話題:“深兒,你帶着那叫花雞是要去小八那兒嗎?”
顧深勉強一笑:“是。”
“那你快去吧,一會兒叫花雞冷了可不好。小八又要鬧了。”
“是,那兒臣告辭。”
待到顧深走遠,皇後沒好氣地打了下皇帝的胳膊:“他才多大呢,你……”
“他不小了,夕琴。”皇帝嘆氣,“近幾年朕的精神頭是越來越不好了,朕也是希望他能早日擔起大靖的重任。可你說他做了那麽多年的太子,大靖律都還未參透明白,連那幾條已然過時的律法都瞧不出來,這日後還不是被李衛昌他們拿捏!”
皇後語塞,一時之間他确實找不出話反駁。
毫無疑問,顧深是優秀的,但要做皇帝,他還不夠——不懂變通,對政事的見解也過于淺薄,甚至性子也溫潤了過頭。
“罷了,朕會吩咐董相,讓他們多加上心的。另外,年後小八過了生辰,也要十八了,朕打算先讓他去鎮北侯軍中,磨煉個一年,然後讓他前往北域攻打蒙金。。”
北域?那可是苦寒之地,皇後當然不同意:“北域?陛下,你這是把我的心肝兒往出剜啊。那地方荒無人煙的,就是老鼠都不願意呆,您讓他去就算了,還要讓他上戰場?!”
皇帝看起來心意已決:“他本就喜愛騎射之術,做個将軍倒是正好。”
“皇上!”
“夕琴——”皇帝拍了拍皇後的手背,“深兒性子不夠強硬,日後登基只怕是四面埋伏,送小八去北域,讓他牢牢地握住鎮北軍的兵權,也算是深兒背後的一個助力,那些個不安份的人想要糊弄他,還得想想小八手上那數十萬大軍。”
“如此一來,他們自會收斂。這樣,深兒的龍椅也能坐的更穩。”
說的無情一點,皇帝是要顧明磊拿命去給自己大哥的皇位作保。
皇後啞了聲,她知道,皇帝能把自己最喜歡的小兒子送去北域那苦地方,定是沒有別的良策了。
這是下下策。
總不能真讓顧深未來受朝中大臣牽制,到時候皇室衰微,大靖就有覆亡之險啊。
“臣妾明白了。”
皇帝長嘆,把皇後微涼的手攢進了掌心:“你放心,就算是讓小八去北域,我也會布置好一切的。”
皇後點了點頭,心裏為自己的兩個兒子憂心。顧明磊那做閑散王爺的願望,怕是不成了。
離開了的顧深可不知道禦花園裏皇帝的打算,他心不在焉地到了顧明磊的院子,就見顧明磊早早地等在了門口。
“大哥!”
顧深強打起精神:“小八,怎麽不在屋裏等?”
“我等不及了嘛。我從早上就盼着那叫花雞呢!”
“好——”顧深無奈,讓合盛端着叫花雞進了屋子。
城東的叫花雞确實是京城一絕,就連禦膳房都做不出他們那種口味,顧明磊撕着雞腿,吃的滿嘴是油。
顧深瞧着他的樣子,就不禁啞然失笑:“你慢點。”
顧明磊嘿嘿一笑,分了顧深一個雞翅:“對了,我聽合盛說你剛來的路上遇見父皇和母後了?”
“嗯。”
顧明磊一下子就察覺出了他的低落:“怎麽了?父皇又說你了?”
顧深搖頭,沉默了半晌,他猶豫地看向顧明磊:“你覺得大靖律中有不好的律法嗎?”
“有啊!”顧明磊毫不猶豫地答道,“不過不算是不好吧,只不過不适合現在的大靖啦。比如以往的律法規定兵士以人頭論功,是因為太祖之時,戰事頻頻,軍士論功便利,大靖更需要在四海立威,所以才有此法的設立。”
“但再往後,戰事銳減,到現在,基本已經是四海升平。那你說将士的軍功不就少了,軍功少了,就不能加官進爵。于是這些年無論是北域還是南疆,都出現了嚴重的屠城之事。他們通過屠殺一城的人,來獲得更多的人頭數,從而在論功行賞上,得以脫穎而出。”
“但屠城,讓本該成為大靖臣民的百姓流失,荒地無人耕種,同時也有損大靖國威。此法在今日,自然是大靖之害了。”
顧深震驚地看着侃侃而談的弟弟,他心底突然升騰起了一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