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棋子
大年初一,張冉冉睡的迷迷糊糊,然後被門外的鞭炮聲吵醒。
她昨天回來的晚,攏共也沒睡上幾個時辰,可外面不絕于耳的吵鬧聲實在是擾人清夢。她還要早起去向父親請安。
“小姐!小姐!”碧青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叽叽喳喳地沖進了屋子裏。
張冉冉掙紮着起來,揉了揉眉心,強撐着睜開睡眼:“怎麽了?”
“小姐!大消息!昨晚除夕大典上,陛下下旨,封八殿下為靖安王,賜封地北域十七州,并于弱冠後赴玄都接管鎮北大軍,在此之前,特命老爺入宮親自教導!最最最重要的是,陛下還讓工部在玄都興建海清行宮,作為八殿下在玄都的住處!”
張冉冉瞬間清醒了。
她掀開被子就坐了起來:“更衣,我要去見父親。”
去請安的路上,張冉冉心情都不算平靜。她想不通,顧明磊前往北域這事在衆臣心裏确實已成定數,但皇帝如此大張旗鼓,在除夕大典上冊,還命工部在北域十七州之首的玄都興建行宮給顧明磊居住,這難道不是扇太子的巴掌?
行宮,行宮,那是帝王住處。
顧明磊一不是太子,二無通天功業,就這麽得了一座行宮,衆臣怎麽想,太子又怎麽想?皇帝這是硬要推着顧明磊和太子打擂臺?
難不成皇帝真有屬意顧明磊的意思?不應該啊,若是有,顧明磊懶散這麽多年,皇帝就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父親。”
張平垂眸看向女兒,他放下手裏的茶盞,示意屋子裏的人都下去。
就留張進亥和張冉冉兩人。
李巧想留下來,卻又不敢忤逆張平,只能依依不舍地被張慧寧拉走。
出門前,張慧寧意味不明的視線掃向張冉冉。看過劇本的她清楚的知道冊封一事裏皇帝的想法——皇帝開始并沒有想過讓顧明磊繼承大統。他将顧明磊推出來,更多的像是立出一個靶子,篩選出對太子有不臣之心的人。同時對太子黨也形成了一種威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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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想到事情發展到後來,太子竟然連幾位朝中重臣都沒能留住。
顧明磊,是真正有帝王之才的人。只是可惜,她與顧明磊中間橫亘着一個張冉冉。這就注定了兩人無法合作。
所以她必須把顧明磊這位未來的龍椅争奪者掐滅在搖籃裏。
人都走完了,屋裏就剩下了一片寂靜。
張平微微擡手:“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歷朝歷代,奪嫡之争,從來都不是小事。其中的腥風血雨,難以估量。”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把顧明磊牽扯進去!張冉冉不免有些怨言:“父親,八殿下沒有任何奪嫡的念頭,若是陛下需要為太子找一個試金石,大可以是二皇子,三皇子,他們母族勢力不必我們侯府弱,為何非得是八殿下!”
張平難得沒有計較張冉冉議論皇子的失禮。他看向張冉冉,目光犀利:“因為只有八皇子不會真的反。”
“陛下要的不只是試金石,陛下要的是心甘情願的試金石。”
張冉冉微怔,随即理解了張平的意思。她不禁咬緊了後槽牙:“父親,你不覺得這樣,對八殿下實在有些不公嗎?”
“沒什麽不公。”張平冷聲,“在父親之前,陛下先是大靖的陛下。沒有任何一個皇子,能比太子更加重要。無論是誰,若是能讓大靖更上一層樓,那誰都可以犧牲。”
張冉冉啞聲:“就算是太子的親弟弟?”
“是,就算是太子的親弟弟。”
張冉冉沒話說了,她攥着拳頭,指甲都嵌進掌心:“父親沒有想過,如果未來太子真的起了殺心,八殿下又是何下場,我又是何下場?”
“還是說,父親認為,在大靖面前,皇子是可以犧牲的,女兒更是可以犧牲?”
張平沒答。
張冉冉卻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忍不住紅了眼睛,卻又強忍着福了福身子:“女兒知道了,女兒告退。”
張進亥欲言又止,他看着張冉冉走到門口,實在忍不住,出聲叫住了她:“冉冉,你若是……我去跟陛下說,讓你退婚!”
“進亥——”張平不滿地看着自己最看重的嫡子。
張冉冉腳步一頓,她想起昨天晚上城牆上升起的千盞燈火,絢麗煙花,還有顧明磊含笑的眼睛。
“不必了。”
走出正堂,張冉冉擡頭看向晴朗的天空,她深吸了口氣,胡亂地抹了一把濕潤的眼睛。
“小姐……”守在門口的碧青看見自家小姐出來的時候眼眶通紅,也不知道在裏面發生了什麽事兒,“老爺可是說了什麽?”
張冉冉搖頭,聲音有些沙啞:“沒事,我們回去吧。下午還要進宮呢。”
碧青也不敢多問,吶吶地應了句是。
宮裏,顧明磊盯着明黃聖旨上的靖安二字看了許久,然後輕輕地嘆了口氣。
靖安,靖安,這麽大的名頭,父皇也不怕他擔不住。
渾渾噩噩十八年,最後還是沒能逃過。
“殿下……”趙德海小心翼翼地喊他。
顧明磊回過神來,他盯着趙德海來來回回的看:“趙德海。”
“奴才在。”
“你出宮去吧。”
趙德海愣了愣,随即臉就哭喪了起來,他腿一軟跪在地上:“殿下,奴才可是做錯了什麽?要是奴才做錯了什麽,您打我罵我,可別趕我走啊……殿下——”
顧明磊皺起眉頭:“你先起來。”
趙德海抹了把眼淚鼻涕:“奴才不起,殿下你別不要奴才啊——”
“我沒不要你。”顧明磊無奈,“你先起來。”
“真的?”
“真的,你快起來!”
趙德海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從地上起來:“那殿下為何讓奴才出宮去?”
顧明磊摩挲着聖旨:“山雨欲來風滿樓。我怕你受牽連。”
趙德海打了個哭嗝,不解地看着顧明磊,又看了看聖旨:“殿下封王難道不是喜事嗎?”
“樂極生悲啊——”顧明磊幽幽地看着他。
太子的試金石,哪有這麽好做,稍有不慎,就是屍骨無存的下場啊。
就算他相信顧深念着兄弟之情,但龍椅之下自相殘殺的親兄弟還少嗎?就連父子都能刀劍相向,何況兄弟。
再說了,坐到那個位子上,有些事,就是身不由己了。
到時候顧深不一定想殺他,但衆口铄金,那刀子就不得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