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設置好懸浮車的自動駕駛程序，顧其姝慵懶抻了抻腿。
豪華駕駛艙內，空間已經足夠大，但她一雙長腿仍得委屈曲着，無處安放。為了坐得更舒服一點，她側過身，将腿往曲元菱的方向伸過去。
曲元菱還是那副嚴謹不容侵犯的模樣，即使穿着自己的便服，坐在柔軟的私家車座位上，大腿與小腿仍舊繃緊，彎曲成一個不偏不倚的直角。
她原本正低頭，醞釀着待會要與顧其姝闡明的事實，視野中乍然闖入一雙筆直的長靴。
長靴主人并不懂得什麽叫适可而止，她擡起腿，隔着薄薄的夏褲，用腳踝輕輕蹭一下曲元菱的腿肚子。
“不在軍部，我喊你的名字，不算違反規定吧？”
曲元菱狀若無意調整一下姿勢，将靠近顧其姝的左腿緩緩擡起，架到右腿上：“少将随意。”
顧其姝完全沒受她的冷漠影響，饒有興致建議道：“那阿菱也喊我的名字吧。”
曲元菱沉默了會兒：“脫離軍部身份，屬下應該稱呼您為‘三皇女’。”
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對面換作別人，非得急死。
但偏偏顧其姝思維不同于常人，聽到這話，她皺起鼻子，做出一副吃虧模樣：“我知道了，阿菱就是想占我便宜。”
曲元菱有些疑惑看向她。
顧其姝便挪動着朝她靠近，彎着眼睛問：“阿菱喊我‘三皇女’，是想讓我向以前一樣，喊你‘姐姐’嗎？”
說完，她提着嘴角，輕喚一聲：“姐姐。”
曲元菱呼吸微窒。
她實在不懂，為什麽明明顧其姝看着純良無害，自己卻覺得她比軍部那些老狐貍還要難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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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前，那個她拼死救出來的未成年小女童喊她姐姐，她內心并無波瀾。但此時此刻，已經長成亭亭女Alpha的顧其姝喊她姐姐，她卻如過電一般，耳廓酥麻泛紅。
但此時不在軍部，她無法用軍銜壓人，似乎也沒有要求她的資格。
曲元菱只能欲蓋彌彰轉過頭，盯着窗外飛速劃過的流景。
“三皇女随意。”
顧其姝面上笑意未減，但總算退開一點，給她留出得以喘息的空間。
大概半小時後，懸浮車将她們帶進一棟白色的建築。顧其姝領着曲元菱乘坐電梯，直上頂樓。
出了電梯，曲元菱這才發現，頂樓一整層，都是寬闊的靶場。
顧其姝邊走邊介紹：“這裏是我的私人訓練場，防衛等級很高。平時除了我和維護設備的工作人員，其他人很難進入。”
曲元菱點頭。
不得不說，她很滿意這個地方。不僅隐秘性高，而且訓練場的性質讓她感覺極為親切。不像酒店提供的包廂，人與人看似坐得很近，實則隔閡極深。
顧其姝将外套往旁邊一扔，拿起一套護肘扔給曲元菱。
她挑眉：“姐姐，我們邊玩邊說？”
說完，她自顧自穿戴起射擊裝備。
來到主星半個多月，天天跟政敵周旋，曲元菱還未正式恢複訓練。顧其姝的提議令她十分心動。
她也沒猶豫，拿起小一號的裝備開始武裝。
兩人只有幾步之遙，穿戴過程中，曲元菱眼角餘光偶爾瞥見顧其姝的動作，都會暗暗贊嘆她佩戴裝備的熟練度與專業性——
跟她這個一路從士兵拼殺到元帥位置的人，也不差什麽了。
但接下來，兩人前往靶場中央進行正式射擊，顧其姝的精準度卻令人大跌眼鏡。
“砰！砰！砰！”
當曲元菱正上方的電子屏幕上給出三個“十分”的标識時，顧其姝對面的電子靶竟一點痕跡都無。
她有些疑惑地收槍，自言自語道：“我沒裝子彈嗎？”
曲元菱沉默了一會兒，道出真相：“都脫靶了。”
顧其姝難得僵在原地。
幾秒後，她嘗試解釋：“我還不太習慣新出的隼擊26，嗯……掠奪者07更适合我。”
她放下小巧的手/槍，換了一把足有一米長的狙/擊/槍。
将槍托夾在肩上，她側着上半身，努力擺出一個令外行驚嘆的帥氣姿勢。
瞄準，調整，射擊。
一套賞心悅目的操作下來，電子屏幕上碩大的“0”絲毫未變。
曲元菱實在看不下去了。
她好像又回到第七軍團巡兵場一般，來到顧其姝身邊，要求道：“左腿稍彎曲，右腿挺直，重心放到右腿上。瞄準的時候不要聳肩，目視前方……”
調整了整整一分鐘，顧其姝再次扣動扳機。
“砰！”
這一次電子屏幕終于有了變化，“0”摳摳搜搜跳了一位，轉成“1”。
顧其姝大喜過望。
她一把把槍卸下，右手摟住曲元菱肩膀：“姐姐真厲害！”
還沒等碰上曲元菱手臂，曲元菱一個矮身，拉開兩人距離，同時反抓住顧其姝右臂，扭到她背後。
顧其姝不明所以：“姐姐？”
曲元菱回神，知道是自己職業病犯了，悻悻松手，
“好好練槍，不要有多餘動作。”她警告。
顧其姝垂着眼眸，甩了甩肩膀，抱怨道：“好疼。”
這話要是放到第七軍團某個新兵身上，這個新兵所在的隊伍從上到下都要寫一遍檢讨。
但顧其姝并不是什麽士兵，她是主星上高枕無憂的三皇女，從沒受過這種罪。
曲元菱難得生起些陌生的愧疚情緒，真誠道：“抱歉。”
顧其姝把槍放到地上，自己也順勢坐了下去，沒臉沒皮道：“休息一下。”
曲元菱也沒了訓練的心思，跟着她一起，席地而坐。
她想起正事，主動打開話題：“這次過來，其實是有一件事，想請三皇女幫忙。”
顧其姝不假思索：“好，我答應你。”
正在斟酌着該如何遣詞的曲元菱愣怔住。她皺起眉：“嗯？”
“為什麽做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就着盤腿的姿勢，顧其姝傾下身子，讓自己靠向曲元菱。
曲元菱皺眉：“三皇女難道不先聽聽我說的是什麽事嗎？”
顧其姝嘆了一口氣。
她毫不掩飾直視曲元菱的目光，音調壓低，有些怨怼：“姐姐真狡猾。
“難道姐姐不知道不管你提出什麽要求，我都會答應嗎？”
曲元菱驚訝到雙眼微瞪。
這句話分量實在太重，以至于消化完之後，她甚至更傾向于将它歸類為玩笑。于是，冷靜下來後，曲元菱冒出一句：“三皇女，我是在跟你說正經的事情。”
顧其姝用手撐着下巴：“嗯，我知道。我也是認真的。”
曲元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開口。
于她而言，這氣氛實在太過詭異。她原本以為說服顧其姝是件極其困難的事情，畢竟和她牽扯上關系，必定會破壞三皇女如今寧靜的生活。基于此，她在心中拟好了各項保證和交換資源。
但如今，顧其姝竟是連請求都不聽，直接就開口應下。
這種場景，她并不是完全沒有預料到。畢竟剛才在趕往酒吧的路上，殷醉已經繪聲繪色向她描繪過，顧其姝對她百依百順的模樣。
但是殷醉嘴裏的場景……
發生在兩人一/絲/不/挂/，從床上醒來的事後清晨。
可如今，夜幕未散，透過頂樓透明的天花板，依舊可見星月懸于蒼穹。而她與顧其姝，彼此衣着皆整，相對而坐，半分糾纏缱绻都無。
曲元菱不由看向顧其姝微微散亂的領口，對方修長的天鵝頸一半隐于襯衫之下，其下婀娜風光光靠想象，就足以讓人心迷神亂。
突然，那天鵝頸微微顫動起來。
顧其姝不知道為什麽，勾唇愉悅笑了出來。好不容易止住笑聲，她重又開口：“當然了，不是白白幫你，有交換條件的。”
明明是讨價還價的磋商，曲元菱卻驀地松一口氣——這樣相互試探，才符合她的預期。
顧其姝似乎沒看出她的心思，自顧自轉頭，望着偌大而空曠的靶場，道：“下個月，少将考核又要開始了。每年一到考核，就是我要淪為全民笑柄的時候。”
簡單介紹完背景，顧其姝重新看向曲元菱：“我的要求就是，考核開始之前，姐姐每天都能跟我來這裏，教我射擊以及其他訓練項目。”
“就這樣？”曲元菱蹙眉确認。
顧其姝伸指在地上打圈，眸色轉深，不知道在打什麽壞心思。
下一秒，她拉長鼻音，隐晦提醒：“我很難教導的，姐姐別以為這個要求很簡單。”
曲元菱思索幾秒，點頭道：“如果你的要求就是這個，我确定自己能辦到。但是，我希望你先聽聽我想請你幫忙的事，再決定要不要答應我。”
顧其姝環抱着自己的膝蓋，配合着輕輕颔首：“姐姐說。”
曲元菱抿唇，言簡意赅闡明自己的要求：“我希望你能娶我。”
在她這句話說出來之前，顧其姝根本不在意她會提出什麽要求——就像她上面說的那樣，不管曲元菱想要什麽，她都會答應。
但聽到這句話，她整個人還是愣在原地。
曲元菱還以為她被吓住，出聲安慰：“你不用有負擔，其實……”
話未說完，顧其姝毫無預兆彈起。下一刻，天地颠倒，曲元菱被她壓制在身下。等她回過神來，就發現顧其姝雙膝跪在她腰側的地板上，雙手一左一右，牢牢擒住了她的手腕。
曲元菱能成為元帥靠的是實力，但她此時根本想不清楚，為什麽這個帝國公認的花瓶，能以她都反應不過來的速度，将她壓制住。
但她也沒時間細想。
跪在她上方的顧其姝雙目輕斂，危險的眼神一圈一圈，尋梭于她脆弱的臉頰和脖頸，像在評估獵物的可口程度。
她喚：“姐姐。”
曲元菱咽口水：“嗯？”
心跳因為緊張驟然加快，曲元菱嘗試扭了扭手腕，紋絲不能掙脫。
但随即，顧其姝眯着眼，卻是又如沐春風般笑出來。
“你最好保證這個要求是真的。”
“你如果哄騙我，我會發瘋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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