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等到及書桃和莊宜翻越千山萬水到了山頂的時候，及書桃仍然在糾結蒼游閣是怎麽就誤入了歧途的。

她見過蒼游閣的掌門人，一派仙風道骨，慈眉善目，要不是她知道他是蒼游閣的掌門，她都要以為是哪位活佛降世了。

這樣的人創立的門派，怎麽可能會拿生魂祭天。

“救蒼生，開太平。”

那句信誓旦旦的話到現在都還響在及書桃的耳邊。

提及信仰的時候，人眼睛裏都會有光，那位掌門人就是，及書桃不明白，她一點兒也不明白。

若非見過巫山壯麗，又怎能說得出來除卻巫山不是雲。

她如果沒有見過那位掌門人，現在也不會在碎裂的看法裏挑選出萬般理由，糾結到山頂了。

“還在想？”莊宜都往前邁了好幾步了，回頭一看，及書桃還停在原地，莊宜倒回去等她，看她如此神色，莊宜大概明白了幾分。

及書桃回神，看向莊宜:“我只是不敢相信，蒼游閣居然會用生魂祭天。”

“這世間所有的事，全非表面那麽簡單，身份，外表，都不能說明什麽。”

莊宜話裏有話，及書桃心有所感地握上她的手，她悠悠嘆道:“是啊，不能說明什麽。”

有的人頂着一張良善的臉，實則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有的人看起來兇神惡煞，卻一直修橋鋪路，助人為樂。

莊宜是魔族，從古至今，但凡是出了什麽壞事，天下人都一個勁兒地往魔族身上推，仿佛他們生來是魔，就應該接受所有髒水，連辯駁都是無力的托詞。

正道光風霁月，從無壞人。

魔族心腸狠毒，殺人如麻。

及書桃眼裏有黑白，從前也是極度厭惡魔族，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可她現在遇見了莊宜，莊宜雖是魔族，可這一路行來，及書桃看見的，全是與大家口中不一樣的莊宜。

至此她才知道，黑白并非分明，正道有壞人，魔族也有好人。

莊宜摩挲着及書桃的手，有點貪戀她掌心的溫度。

“繼續走吧，走到底就能看見結果了。”

“好。”

山頂上的樹木雖然稀少，但是都大得出奇，樹與樹聯結在一起，遮天蔽日，少量的日光透過樹影傾瀉下來，都變成了張牙舞爪的鬼影子。

人從林口往裏望，看見的全是随風而動的鬼影子和森森的冷光，讓人頭皮發麻，知道這一趟肯定會走得萬分不容易。

危險的時候，莊宜一向習慣将及書桃拉到自己身後，這是她的本能，無可避免。

及書桃看着莊宜的背影，她不知道如今莊宜已經跟個普通人一樣了，她只是挂念莊宜的身體，一個轉身，便是她在前，莊宜在後了。

莊宜一愣，及書桃已經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了，一邊走還一邊說:“你保護我那麽多次了，總該讓我護着你一回吧。”

自從及書桃離開以後，莊宜又墜入了幽暗的深淵，深淵裏一絲光亮都沒有，全是讓人絕望的黑暗。

知道肚子裏有了小家夥的時候，莊宜能夠感覺到有光照下來，但若有若無，比之垂死之人的稻草還要虛無。

與及書桃重逢的那一天，天光大亮，卻很快黯淡下來，因為及書桃不記得她了。

直到此時此刻，莊宜才覺得自己周身都浸在陽光裏，舒舒服服，她也開始确信，她找回了自己的光。

她并非一定要依賴別人，只是人生在世，總要被另一個人牽挂着，她現在被及書桃牽挂着，念想開始生根，由着這一點牽挂，那種子會逐漸長成參天大樹，維系彼此之間的情感。

莊宜不再說話，牢牢跟在了及書桃的身後。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兩個人正想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她們眼前出現了很多橫着放的石柱。

石柱看起來年歲久遠，不過畢竟是石頭，只是花紋磨損得很嚴重，其他的倒沒有什麽。

就在這些石柱的後面，是兩扇非常厚重的石門。

及書桃與莊宜對視一眼，而後她先試探着往前走了幾步，馬上就有暗箭襲來。

幸好及書桃只是試探，一直保持着警惕，這才能在萬箭齊發的時候退回來和莊宜躲到了樹後面。

“看來有很多機關在等着我們了。”及書桃瞥一眼那些落在地上的箭，心有餘悸地說。

莊宜點點頭:“你才跨過了第一道石柱，就是萬箭齊發，這裏一共有六道石柱，怕是每一道後面都有機關。”

嚴峻的形勢讓她們不敢莽撞，往前走了這麽久都沒遇見師兄他們，及書桃有些擔心，也不知道師兄們是不是走了另一條路。

“有可能，這山不止一條路，不知道他們走的那條路，有沒有這樣的機關。”

“我傳書給他們，一直沒有得到回信。”

北辰山的傳書歷來是最穩定的傳遞消息的方式，從來沒有出過差錯，怎麽到了這裏就不管用了。

“別着急，你幾位師兄都是上上修為之人，不會有事的。”

及書桃也這樣想，可她還是忍不住擔憂他們。

即使有一天他們強大到無人之境，及書桃依舊會擔憂他們。

無敵并不會減少關心之人的憂慮，對于莊宜，及書桃也是一樣。

就在她們沉默相對之際，從石門的方向飛出來了無數的竹子，那竹子一頭被削的得無比尖銳，仿佛頃刻之間就能取人性命。

莊宜拽着及書桃躲到最近的一棵樹後面，這些竹子比箭重，殺傷力更大，有好幾根甚至差點貫穿整棵樹。

及書桃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竹子:“這得多大的發射力量？怕是只有□□運作才能達到了。”

“看來這機關只要觸動，就會一直攻擊，直到我們找到停下來的方法。。”

莊宜和及書桃的心都懸了起來，她們剛剛推測機關有六道，可萬一不是六道呢？

現在是竹子和箭，後面的肯定會越來越厲害。

以她們現在的實力，很難确保能躲過所有攻擊，留給她們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破開機關。

莊宜推算了一下，第一次攻擊和第二次攻擊相差的時間大概是一刻鐘左右，留給她們的時間，只有一刻鐘。

趁着喘息時間，莊宜走到那些石柱前面，發現這些石柱好像是按照某種規律排列的。

第一道石柱是斷開的，所以及書桃剛剛才能那麽快退回來。

第二道石柱與第一道石柱一樣長，只是沒有斷開。

第三道石柱也是如此。

第四道石柱距離第三道石柱有點遠，也是從中間斷開了的，而且以莊宜肉眼來看，一二三道石柱間隔的距離是相等的，第四道與第一道斷開的長度也是相同的。

第五道未有斷開。

第六道又斷開了，斷開的長度與第四第一一樣，四五六中間間隔的距離也是相等的，粗略一看，跟一二三道中間的距離差不多。

只有第四道石柱離第五道石柱要稍遠一點。

這些石柱如此規整地排列着，不可能毫無關系。

莊宜來來回回看了好多遍，始終沒有看出來其中的門道。

及書桃垂頭喪氣地來到她旁邊，絮絮叨叨地說:“蒼游閣修習咒術，我們北辰山修習劍術，他們已經厲害成這個樣子了，也不知道師父和師兄們能不能壓制住他們。”

許是被眼前的機關難到了，及書桃才說出來這樣的喪氣話，要是換了平時，她指定就是北辰山一個能打十個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莊宜腦子裏面閃過了什麽，她問及書桃:“他們修習的咒術裏面包括了哪些？”

“什麽都有吧，”及書桃興致不高，卻依舊掰着指頭為莊宜解釋:“符咒，法陣，奇門遁甲……只要跟符啊，陣啊沾點關系的，他們都學。”

莊宜聽到奇門遁甲的時候，眼睛亮了亮，不過她想到的卻不是奇門遁甲，而是六十四卦。

眼前的這些石柱，剛好組成了六十四卦中的困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