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惹人憐惜

本來是融雪的天氣,今夜不知為何又開始下雪了。

寒風在夜裏穿過樹隙縫梁,發出嗚嗚的聲音,就像是女鬼的哭泣聲。

野青一個人在小屋子裏,坐在火堆旁,拿着一根木棒在火堆裏刨了一個坑然後扔進紅薯,好好的把紅薯埋起來。正忙活着,木柴突然砰的一聲輕響炸出點火星,還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燙得她連忙甩手。

她的動作還是慢了點,抖掉火星過後手上還是留下了個小小的紅印子。以前有人告訴過她,被燙了過後最好捏塊雪放上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今日正好被燙了,她就突然想要試一試,反正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雪了。

打開木門,她蹲地上捏了塊雪放在手背上,涼飕飕的,出人意料的有些舒服的感覺,就是寒風吹來,有些刺骨。

她冷得縮了縮脖子,正準備回屋,卻突然察覺到迎面吹來的寒風中夾雜着不尋常的氣味,皺了皺秀眉。

在雪夜裏出現的,像鐵鏽的氣味,那是……血?!

破屋處于去武縣的必經之路旁,在這裏路過的帶傷之人太多太多了,她今日才送走了一個,現在的血腥味兒一點都不驚奇。

她眯眼望了望屋外,可今夜無月,外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能看見的只有破屋透出的溫暖火光,和外面的嚴寒凜冽截然不同。

這麽冷的天,要真有個重傷的人在外面,肯定熬不過今夜吧?她悠悠的嘆了口氣,很快就回屋提了盞燈籠出門。

她怎麽都不會想到,尋着血腥味在不遠處找到那個受傷的人時,那個人居然穿着大紅褲衩,正是她今天才送走的楚雲深……

他應該是冷極了,緊抱着自己的雙臂蜷縮在一棵大樹下,腿上的傷口裂開了,血跡侵紅了白雪,天色太暗,也看不出來他是死是活。

野青蹲下身子,把燈籠拿近些,正準備仔細看看,那蜷縮着的人突然動了動身子,發出了沙啞又微弱的兩個字:“救……我……”

原來他還活着。

“能自己進屋嗎?”野青擡手,戳了戳他那凍得像冰塊似的,又冷又硬的身子。

他應該是在這裏待了好一會兒了,身上居然還有積雪,明明這裏離她的小屋只有數米的距離,卻不肯早點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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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深又動了動身子,這才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成冰塊了,完全不受控制,偏偏意識又那麽清楚。

看着眼前的女子在暖色燭光中低眸看着他,他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說不清是什麽樣的情緒,卻讓他無法開口說出‘不能’這個詞。

就算他不說,野青也知曉了他的身體狀況。嘆了一口氣,她無奈道:“我上輩子可能欠過你什麽……”

這麽大個兒的一個男人,她只有把燈籠先放在一旁,騰出雙手來扶着楚雲深坐起來,然後蹲在他的身前把他雙手拽到肩上,這才可以背着他拖曳前行。

就算是自小習武,她也是個女子,楚雲深的個子高她那麽長一截,讓她背得很是吃力。腳踩在雪地上會出現一個不淺的坑,但她還是一步一步踩了過來,把楚雲深背進屋子裏的時候,已是滿頭大汗。

燒水、找藥,她做着和白天一樣的事情,只不過今晚的楚雲深是清醒的。

他躺在床上,感覺到自己冰冷的身子正浸在溫暖的環境裏,快要凝固的血液又開始了正常回轉,就知道這次是死不了了。

他把眼神移向忙前忙後的野青身上,很快就發現了她那緊鎖的眉頭。她是嫌自己麻煩吧?好不容易送走的人又回來了,她心裏肯定很不樂意吧?

想到這裏,楚雲深有些澀然,“不是……我想回來……抱歉……”

之前走的時候一聲謝都沒道,她今晚還是救了他,就算他曾心高氣傲,現在受了恩惠還是老實了下來。

“不用抱歉。”野青忙着調藥,都懶得回頭,“你今晚別死在這裏就行了,要是背你去亂葬崗會很累的。”

女子的聲音冷冷清清的,說出的話也沒有一點溫情可言,但楚雲深卻覺得很動聽。

她說別死,她正在救他。可能是病糊塗了,楚雲深的腦海裏反複出現這麽兩句話,看着野青的目光也是越來越柔和,少了很多白日的戒備。

野青配好了傷藥,回頭一看,正好觸及到他的目光,吓得差點手抖直接把藥瓶給丢了。

啧啧,這男人真的病得不輕,眼神都開始迷離了。

治療的事不宜耽擱,她簡單的清洗了一下他腿上的傷口,上藥、重新包紮,動作幹脆利落,很快就幫他收拾好了。

上藥的時候,她也細心的發覺了他身上除了裂開的傷口,又多了好幾處打鬥的痕跡,而這些傷痕都是落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位置,這也不像是又被追殺了啊?

心有疑惑,她憋不住,拍了拍舒服的暈暈欲睡的楚雲深,問他:“你跟人搶褲衩然後被揍了嗎?怎麽又傷了?”

楚雲深确實傷得不重,但這些夠讓他吃苦頭了。

他在半夢半醒間,腦袋裏少了很多思慮,野青問,就老老實實道:“剛出門就遇襲了。”

“是追殺你的人?”

“不知道,他們這次沒追殺,只說抓我回去……”

要是追殺他的那群人,那今晚野青就別想睡了,那些人就算失敗了一次,肯定都已經孰知楚雲深現在的處境,随時都會殺過來。可楚雲深說這次的人不想殺他……

腦袋裏有什麽訊息突然一閃而過,她沒有抓到,只是突然安下心來,覺得今晚應該不會有仇家找上門。

江湖中人的直覺也是很重要的,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床上的楚雲深呼吸綿長,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而她還蹲在床邊,手邊擺着未收拾的雜物,今晚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想到這裏,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吃虧了一樣,忍不住伸手去拍了拍楚雲深蒼白卻依舊俊朗的臉龐,嘀咕着:“要是你長得醜,我肯定不會這麽好心。”

天知道,這男人小鹿一般濕漉漉的眼神有多惹人憐惜。

她轉身去收拾那些雜物,并沒有看見床上的那個男人,蒼白的臉上飄上了兩朵粉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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