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從大宅出來,兩人都很嚴肅,不知道是誰先笑出聲,另外一個跟着忍俊不禁,而後戚緣勾住商榷的脖子,給了他一個熱吻,咬着他薄唇:“你在爸面前保護我,為我說話,真是太帥了。”
适當的表揚有助于保持現狀,商榷嘴角上揚到根本下不來,他任由她咬,表忠心道:“以後也不讓他欺負你。一把歲數的人了,還跟年輕人斤斤計較,真是越活越回去。”
戚緣聰明地沒有跟着他一起吐槽老爺子,畢竟是商董親爸,他可以說,她說就不好了,只是又咬了他一口,這回有點用力,商榷吃痛,鼻息間環繞的是戚緣身上的栀子花香,像她這個人,嬌豔且熱烈。
“咬破了個口子怎麽辦?”
戚緣摸了摸那張形狀優美的嘴唇,狀似苦惱。
商榷好氣且好笑:“你就是故意的。”
“誰讓你是他兒子,我不能揍他,還不能咬你嗎?”
“是是是,那你可着勁兒欺負他兒子,讓他痛苦讓他絕望。”
商榷把臉湊過來,一副讨打樣。
兩人在車裏親熱了好一會兒,戚緣手機突然急促地響了兩聲,她正想接,剛拿出來,卻又停了,看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商榷看了眼說:“可能是詐騙電話。”
戚緣随手又把手機丢回去,“賣房賣課賣保險,可惜我哪樣都不需要。”
說完擡眼看商榷,沖他勾勾手指:“我就需要你。”
商榷那顆心啊,就跟泡了溫泉一樣,舒坦的毛孔張開,恨不得把她随時随地帶在身邊,她平時很強勢,所以偶爾随口說情話,便叫人神魂颠倒。
可惜的是戚緣在家裏沒時間待太久,她還是很有事業心的,老公只是調劑品,拍戲最重要,要不是商老先生壽辰,她早就進組了,怎麽可能等到現在?
商榷再不舍也留不住,戚緣要是會因為他想她留在身邊就老老實實呆在家,那就不是戚緣了。
當初她就挑了三個本子,除卻《青麓》的烏瑞霜是個只有五分鐘的女N號之外,剩下的兩部全是女一。資源送到面前不要才是傻子,戚緣無所謂別人說她空降有背景,她就是有這個底氣,她就是敢。
《不存在的犯人》已經拍完,剩下的這部則要算作古裝戰争片,彙聚各路大牌男演員,萬綠叢中一點紅,整部電影就是男人争權奪勢的過程,圍繞着著名的“辰元之變”所展開的一場政治鬥争,戚緣選中的角色“期太後”,正是在這場鬥争中落敗的犧牲品。
男人群戲,女角色基本少得可憐,除卻期太後外,大多都是些伶人宮女之類的群戲演員,整部電影就只有期太後一個戲份多的女角色,自古以來的政治中,女人都是被排斥在外的。雖然男人有時會對立、會彼此為敵,可一旦面對意圖掌權的女人,他們會立刻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将女人排斥出去,然後再腥風血雨展開內鬥。
期太後便是這麽一位險些成功,最後卻還是落敗的失敗者。
她的丈夫是歷史上著名的“天下人與我何幹”名言産出者齊昭宗,大齊傳到昭宗這一代已有一百三十年,昭宗是出了名的昏君,只戀美色不顧其他,于是便有了以殺豬女出身卻為後的期皇後。
期皇後名諱無可考,歷史上女人的姓名被隐藏的幹幹淨淨,她是屠戶的女兒,卻被昭宗一眼相中帶回宮中,一路扶搖直上被封為後,臣子們進谏昭宗,言明立殺豬女為後會令天下人恥笑,昭宗便回以一句“天下人與我何幹”。
用後世的說法,昭宗大概是太早接觸男女之事,因此二十過後便力有不逮,膝下無兒女,更是三十不到便早亡,雖史書上說是“急病”,但野史傳聞他乃是馬上風而死。
昭宗駕崩後,期皇後成了期太後,她膽大包天,竟想代替昭宗為女帝,這如何使得?
于是世家貴族、皇室貴胄、文武百官、儒家書生……一時間,就連大街小巷的稚童都唱着牝雞司晨國将不國的歌謠,期太後也因此被釘死在了恥辱柱上,一個殺豬女,竟妄想為女帝?
原本都在對皇位虎視眈眈的人,一瞬間團結一心共同對付期太後,期太後有一情人,乃是梨園戲子,這戲子得了諸王許諾,若是能殺死期太後,便給他除了賤籍加官進爵,于是他伺候期太後時,便想以長發将其勒死,誰知期太後殺豬女出身,不僅容貌美豔,更兼力大無窮,反手竟将戲子殺了,又将其拖出去淩遲處死,以儆效尤。
昭宗身體不好的這些年,她深受昭宗信任,早已暗中掌控了許多力量,一時半會想要将她弄死,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最終還是諸王與幾位史上名臣聯手,再加上期太後暴虐,有宮人不堪忍受,裏應外合,才逼得期太後自盡。
因她放浪形骸、狼子野心,所以死後被剝奪了皇後與太後的稱號,只以“期氏”為名下葬,上個世紀考古學家發現了“期氏墓”,從中出土了不少文物還有期太後的畫像,才還原了從昭宗到繼宗之間空白的這十年歷史。
狠心的男人們将她的存在徹底抹去,只以期氏稱之,這部名為《辰元舊事》的大制作,便是以期太後為前期主線,圍繞期太後自盡、諸王争霸所展開的驚險情節。
電影時長預計180分鐘,期太後便占有三分之一的戲份,畢竟她是前期大boss,後面兩個小時才是男人群戲,故事便是從昭宗駕崩開始。
自從期氏墓被發現,世人才知道齊史上被一語帶過的“辰元之變”竟長達十年,而這十年裏,期太後便是政治風暴中心,所有人都敵視她,想殺她,視她為撥亂反正的絆腳石,可她偏偏撐了下來,如果不是最後被宮人背叛,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她在離女帝之位僅一步之遙時死去,不知該有多麽遺憾。
戚緣特意看了編劇,要知道有關期太後的影視劇可不少,但大多把她塑造成了癡情女子,再不然便是極度的惡人,《辰元舊事》是戚緣看到過的最深入挖掘期太後複雜一面的劇本,不出她所料,編劇是女人。
只有女人才寫得好女人,才能去坦然承認同性的強大,而不是将她單純當作一個男人的妻子,或者是人人喊打喊殺的惡人。
“只許男人争權奪勢,這是什麽道理?如果這天下我不能分走一半,那我就要去搶!”
“人都有欲望,都有野心,為什麽我不能有?”
“手握權力才能為所欲為,等我當上皇帝,我的話就是真理!”
“殺人跟殺豬沒有分別,當他們不聽我的話時,還不如被屠宰的豬。”
而寫出這些臺詞跟《辰元舊事》劇本的編劇農菱,這是她第一次獨立寫劇本。
薩莉:“以前從來沒聽說過她。”
戚緣:“我聽說過。”
薩莉:“我都沒聽說過,你聽說過?”
戚緣無辜地看着她,“我看過她跟人吵架來着,在劇組裏。”
誰讓她是個連臉都不能露的跑龍套的,當時她也不認識農菱,就是看見她跟一個中年禿頭男在角落拉拉扯扯,戚緣總覺得禿頭男下一秒就要動手打人,便跟了過去,事實證明那家夥真的會打女人,幸好戚緣及時出手才攔住。
《辰元舊事》的劇組裏,編劇農菱聽說女演員快要到了,有點緊張。雖然已經開拍,但她堅持陪同拍攝,必要時期還會修改一些小細節,讓整體故事性更強。
單純會講故事是不行的,電影不是小說,這是她第一部 主趣÷閣的劇本,農菱傾注了全部的心血,所以她希望女演員可以外表貼合形象,再有點演技,千萬不要毀了期太後這個角色。
房車緩緩停下,因為來人是華瑞太後,就算是導演也得上去打招呼,農菱身為編劇亦不能例外,不過這人一從車上下來,她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小緣?!”
戚緣沖她揮手:“菱姐。”
農菱一個箭步沖上去,繞過薩莉給了戚緣一個熊抱,薩莉不敢置信,自己就這麽被忽視了?!
“怎麽是你呀!”農菱笑得眼睛都成了兩道彎彎的月牙,“是你我就放心了!”
她之前見期太後的女演員一直沒進組,還鬥膽向導演推薦說自己認識個女孩很适合這個角色,導演當時拿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投資商塞人常有,編劇塞人不常見。
所以當然是不可能的,但農菱沒想到這個人就是戚緣!
她當初寫劇本的時候,腦海中便以戚緣的外表做原形,小緣能來演真是太好了!
“還真認識啊?”薩莉不敢置信地在這兩人之間看來看去,心說這是什麽緣分?
戚緣不僅認識農菱,這個劇本能用到農菱,也是她跟商榷提的。華瑞一直在做進軍傳媒界的準備,旗下的傳媒公司也需要編劇、導演、音樂人的加入,她只是給農菱要了一個機會,農菱是靠自己的能力拿到這份工作的。
兩人曾經蹲在路邊一起吃盒飯互訴苦衷,戚緣好歹也在首都混了一年多,認識的人只多不少。
農菱興奮完了,才拍了戚緣一下:“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出來體驗生活,果然,我沒猜錯!”
薩莉:文字工作者都這麽會想象嗎?
戚緣沒否認,跟導演李仁旭打了招呼,又見過了幾位男主演,甭管心裏想什麽,至少表面上人人友好。
農菱太高興了,跟着戚緣進化妝間,臉上的笑止不住,她倆很久沒見,沒想到再見就是合作,現在她對《辰元舊事》的期待直接拉滿!
她今年三十二,比薩莉要小幾歲,性格沉靜,但很好相處,薩莉她們這才知道她跟戚緣的認識經過。
農菱大學畢業後加入了一個編劇團隊,因為主編是大學老師,所以農菱非常信任對方,對方一開始對她也很不錯,農菱在跟了幾年後,也漸漸得到了一些工作機會,去年小爆的網劇《再一次戀愛》便是出自她手,講述的是少年少女的青澀校園戀情,又甜又萌,反響很好,但開播後,編劇一欄卻寫着老師的名字。
老師确實是幫了農菱很多,她不好意思說什麽,只委婉地表示自己是不是能署名了,老師跟她打了一套太極拳,事後給她漲了一千塊錢工資。
之後幾次農菱直接從副主趣÷閣成了代趣÷閣,明明是她操刀的劇本,最後出來時署名全是老師,她終于無法忍受,結果卻被踢出團隊,還在業內慘遭封殺。
像她這種“不懂事”又沒背景的,人家整她就跟碾只螞蟻沒區別,戚緣遇到她的時候,農菱去劇組找老師讨公道,結果差點被打,還是戚緣幫了她。
“這種事多了去了,很多人自己沒本事,寫不出來東西就偷學生的,學生要是敢反抗,人家就聯合起來搞你。”薩莉鄙夷地說,“一群臭不要臉的,心眼比幾把都小。”
戚緣提醒:“扣錢啊,扣錢。”
“扣我什麽錢?不讓你說髒話是為了你的形象,又不代表我也不能說。”
農菱笑眯眯道:“我現在已經不生氣啦,小緣你要加油,到時候看我不打爛那老人渣的臉。”
她肚子裏有貨,她寫得出東西,她還年輕,她怕什麽?
隔壁男演員的助理從她們化妝間路過,心想裏頭在說什麽,這麽熱鬧還笑得這麽大聲?跟他們團隊就不一樣,楊哥不喜歡吵鬧,他們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怕惹他不高興。
戚緣光是做造型就弄了快四個小時,期太後穿得是符合身份的華服宮裝,還要接假發,搞得戚緣昏昏欲睡,等弄好都下午了。
第一場戲就是跟楊倫飾演的晉王的對手戲,晉王是昭宗一母同胞的兄弟,按理說昭宗駕崩,要麽是弟繼兄位,要麽便是自宗室過繼,但因為期太後的阻撓,還有其他兄弟的不服,晉王始終沒能如願以償。
所以他在面對期太後時無比憤怒,卻又因為身份不能像市井之人一般下三濫,演的太外放,就是撒潑的潑夫,太內斂,又不到位,會顯得比較裝,這個點很難掌握。
他應當有皇家的高貴,卻又有失利者的不甘,還有對期太後的怨恨,最後,得再留有一絲體面,一絲僞裝成正義實則也是追名逐利的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