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多年未見,大抵誰都沒料到再次相遇會在這裏。

舒爾打完招呼後,很明顯的察覺到程昱的面色逐漸沉下,就連眸子裏的光都在緩慢消散。

她并沒有忘記,分開時程昱陰沉的像那日雨幕一樣的臉。

說到底,兩人是前任夫妻。

并非是現下這樣,見面還能心平氣和打招呼的關系。

想明白後,直到服務員上菜都等不到程昱接話,舒爾也毫不在意,看了眼紅油浮動的鍋底,于是情真意切的反問:“你要坐下一起吃嗎?”

林漾縮着脖子像只鹌鹑,睜大眼睛邊下菜邊留意他們的動靜。

這樣平和耐心的面對程昱絕非舒爾從前的作風,就是林漾偶有耳聞,也知曉舒爾對程昱慣來的态度好到令他眼紅。

此時見程昱吃癟,雖說他面上毫無尴尬,但林漾還是出言緩和氣氛:“阿程哥也一起吃吧。”

程昱掀了掀眼皮,淡淡吐出:“不用。”

說完,他傲然的轉身就走。

舒爾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有在他身上停留,直到人走後,林漾才伸出大拇指。

“幹什麽?”舒爾語氣冷淡。

林漾:“無情,厲害。”

話音剛落,舒爾只聽身後半隔間裏躁意沉沉的聲音:“服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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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爾面不改色的咬住遞到嘴邊的魚丸,在嘴裏停頓幾秒,慢吞吞地咽下去。

這味道挺合她胃口,辣而不膩,要是沒有被身後那道若有若無的視線所影響,舒爾覺得她會吃的更開心。

吃到一半,舒爾的電話響起。

她看了眼號碼,美國長途。

是克雷斯。

舒爾用紙巾沾了下嘴角,握着手機接通往出走。

“剛下飛機,正跟人吃飯呢。”

路過門口的垃圾桶,舒爾踩了腳打開蓋子,将手裏的餐巾紙丢進去。

出了店,走到長廊盡頭的吸煙區趴在欄杆上朝外張望。

克雷斯在那頭嗓音亮堂,說的也不過是些瑣碎小事,舒爾聽的乏味可陳,笑着反問:“這個點老板你是沒事做嗎?”

算算時間,大洋彼岸正是用晚餐的時候。

跟在克雷斯身邊三年,舒爾實在清楚他這個人有多軸。對自己身體的執念堪稱魔鬼級別,寧願錯失一單項目也不願耽誤一頓晚餐的人,怎麽會在這個點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

克雷斯那頭停頓片刻,啞然道:“所以你剛走就已經嫌我煩了嗎?”

“你要不拿獎,這演技真是可惜。”舒爾勾唇笑着打趣,看了眼通話時間,“行了,還有人等我呢。”

這次克雷斯沒強求,主動挂斷了電話。

舒爾被他惹得頻頻發笑。

正好新聞推送彈出來,舒爾轉身時手誤按了進去,剛退出,餘光就掃到面前的鞋,她腳步一滞。

擡起頭的那瞬,嘴角笑意還來不及收回,就撞入了程昱深不見底的眸。

他側過身子,單肩倚着镂空牆壁,長廊的壁燈打下來落在他的眉眼上。單手插着兜,另一只把玩着打火機,神情散漫又無所謂,視線直勾勾的盯着舒爾,目露打量。

眼裏閃着光,也帶着令人看不透的暗色。

舒爾稍愣,才記起收回笑意。

繼而嘴角微勾着,“程昱,我們又遇上了。”

程昱不明她這話有什麽意味,按下打火機,“嗯。”

“那我先進去了。”舒爾将手機滑入口袋,禮貌笑着。

火鍋店旁邊開着家日料,店裏放着舒緩的純音樂,舒爾擡步時歌曲不知被誰切斷,換了首粵語歌。

前奏響起,舒爾就快要與他錯肩而過。

“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程昱突然開口。

舒爾停下,沒側臉,“你說的是哪方面?”

等不到他回答,舒爾繼續道:“私人方面無可奉告。”

“至于工作,”說到這裏,她偏過臉笑的璀璨,“我想你應該知道。”

程昱故作百無聊賴的姿态在這一刻略顯僵硬,緩緩對上她的目光,抿唇許久才吐出一個字。

“哦。”

“……”

見他再沒什麽話,舒爾維持着笑意颔首,擦肩而過後弧度終于撤下。

她怎麽看不出程昱是特意跟出來。

可為什麽跟來?

緣由為何舒爾不想明白,因為除了讓她難堪外,細細密密的回憶一定會見縫插針,讓她好過不了。

想起高中時,高年級學生對程昱的評價。

唯用“驕傲”二字就涵蓋了所有。

這也的确,作為備受寵愛的小太子爺,他向來衆星捧月,連在程氏從未涉廣的娛樂圈裏都從未受過冷眼,何況是舒爾适才那樣的應對。

像他那樣的人。

也不過是接受不了來自舒爾的落差。

就像剛才,但凡露出一丁點的不耐,他就豎起刺,又變回矜貴的程小少爺。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曾經為他傾盡所有的舒爾,有朝一日會這樣待他。

吃完結賬時,舒爾下意識掃過鄰座的半隔間,裏面空無一人。

喚來服務員才發現,程昱已經結過賬。

坐上車,舒爾給林漾發了個紅包。

“發紅包幹嘛?”林漾對她這舉動摸不着頭腦。

舒爾仍看着手機,“你加他了吧,把今天的火鍋錢給人轉過去。”

“不是。”林漾撓撓眼底,納悶:“姐,不至于這麽生疏啊,你們好歹在一起那麽久,請你吃頓飯也沒什麽啊。況且程昱哥那富二代,可別擔心他沒錢吧。”

舒爾沒應聲。

林漾的确不懂。

她只不過是不想再拿他的任何東西。

彼此兩清,才不會繼續糾纏。

大抵是察覺到她心情不佳,林漾懂事的沒追問。

側臉看向窗外,舒爾不合時宜的出了神。

她一直沒能忘記徹底斬斷聯系的那天,天空暗沉着,好像被遮了層灰布,民政局外雨下的極大。

程昱新電影的路演還未結束,舒爾先來一步,坐在靠近窗戶的鐵皮椅子上。

門口花壇裏的那棵大樹,舒爾還記得。

剛領完結婚證,她在朋友圈裏曬的照片上,背景就是那棵樹。

盯着看了很久之後,程昱來了。

時至今日,舒爾早已記不清當時心境。

卻還是記得程昱晦澀難辨的眼裏倒映出她略顯蒼白的臉,他啞着聲音問:“确定好了嗎?”

舒爾點頭。

程昱卻像是自嘲般嗤笑,連原因都不願多問的決絕道:“行吧。”

“你決定好就行。”

醉意上頭。

程昱沉悶地拉開衣領。

他擡眼掃過牆壁上的鐘表,才剛剛夜裏九點半。

對面的制片人還在一個勁兒的勸酒,程昱已經放下了酒杯,指尖輕搓,回想起今日重逢時的場景。

他知道舒爾打小就有張出色的臉,但這幾年沒見,身上似乎多了些別的東西。

說不上來。

但很讓程昱煩悶。

尤其是……

她今天的态度更是讓程昱躁郁不已。

制片人見程昱獨自出神,想到嘴邊躍躍欲試的話,趕緊說:“程導走一個?”

“嗯。”程昱壓低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壁,一飲而盡。

“程導最近有沒有什麽好本子,也沒見您開口提。”

制片人眼底紅紅,說起話來明顯帶着恭維。

程昱反扣下杯子,搖頭:“想好好休息段時間。”

“也是。”

另一邊的男人笑着打趣,“近些年裏面,能籌資拍公益片的可不多了啊,程導上部戲應該提名了吧,拿獎指日可待啊。”

程昱在娛樂圈待了多年,卻始終應付不來這種場面,他擺手:“我不急。”

話音落。

幾人都心知肚明。

程昱導的第一部 戲是個小衆電影,有關抑郁症的。幾年前這個題材并不受人關注,票房慘淡,以至于被人說這部戲爛在了程昱手裏。

但他也不在意,一直按自己的路子走。

直到那年,根正苗紅的新生代演員因為抑郁症自/殺,年僅十九歲。

這部電影被引入大衆視線,播放量霎時竄上各個平臺前三,全國各地影院逐漸開始上映這片子。

看得多了,便有人留意起這位年輕導演。

也有人預言過,不久的将來,電影界改朝換代,會開始一個名叫程昱的時代。

越是小衆故事越能戳人淚點。

慢慢地,他的戲開始有人買賬,拍一部火一部,國內大獎拿到手軟,每年的電影節上都在注入被程昱電影捧紅的戲骨演員。

制片人明顯将話咽了下去。

程昱看在眼裏,兩口熱湯送進嘴暖胃,緩慢道:“王制片是有新人想引薦嗎?”

“對。”制片人摸摸快要禿頂的發,“我那小外甥女兒,宋青栀。”

這個名字程昱沒有印象,大抵是個新人。

兩人合作已久,他給面子的點頭:“等有了本子,我再通知你。”

酒過三巡,眼看着都已經喝紅了臉。

程昱給司機發了消息,又一一安排好前來接應的人,等到将酒醉的人送走,他才出了酒店,站在長廊下等車來。

酒店外正吹着風,風不大,晃得枝頭落在地上的影子影綽迷離。

程昱長身玉立,側臉冷淡至極。

眼前走過幾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兒,回頭看他時還在竊竊私語,嘴角帶着害羞的笑。

程昱掃過,無聊的收回視線,目光從枝頭搖曳的縫隙間往對面的寫字樓略過,卻突然定住。不知是不是眼花,他看見緊裹風衣的舒爾踩着高跟鞋氣場十足的往裏走。

不确定地低頭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二十三。

程昱想也不想,擡步跨下臺階,穿過人行道跟上。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說起女主年齡,回複一下,女主今年27,三年前離婚同時去舊金山接手Aurora。

時間線是三年後。

感謝老婆喂養:

小汐醬+1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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