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的話就是禦令

黃莽攻打濟州和韓州一事傳遍南域。

衆将領開始聚集在封禦府。

這是謝蘭芝第一次面對所有謝氏大将,她在上座,五指靈巧地轉動墨筆,旋五圈後,手指一捏,她随意一投,墨筆就飛進文吏桌上五米內的筆筒。

文吏看着筆筒插穩的墨筆,內心微嘆:大元帥不僅百步穿楊,連筆都玩的那麽精巧。

前世,她在大學課堂自習最喜歡玩轉筆飛镖。如今她聽着手下的彙報,有點找到課堂的感覺。手也跟着癢了。

底下的将士目不斜視,正襟坐着。

“都打聽到什麽消息?”她一問,下座一排的将領們紛紛要搶答。

謝廣輕咳一聲道:“啓禀元帥,濟州和韓州親自剛才派過各自的大公子,為晚來援信做出解釋。”

她道:“說。”

謝廣道:“主因還是兩州國主遭受黃賊欺騙,先是進貢糧食與美女讨好,讓仁善的國主以為他是真心致歉,就收下所有東西,并劃四縣作為與天京來往的通道。”

“然而沒想到,這是黃賊設下的鴻門宴,等兩位國主赴約卻在四縣遭到黃賊的埋伏,将兩人綁架回天京。”

“之後,黃賊更是國主要挾,命令兩州打開通往七晉的水路。兩州擱議,随即黃賊一連占了八個縣城時,公子們這才緊急商量三夜決定來南域求助。”

話出,所有人愣住了。

“這兩個國主真是累人累己。”

“如此簡單的鴻門宴,他們都看不穿?”

“難怪需要求助南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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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州的國主,真是兩頭豬。”

這裏面多多少少透露些一點信息。

謝蘭芝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安靜。将領們都安靜下來。

她開始推敲此次伐莽之戰。

她沒有打過戰,但不代表她沒了解過。相反,她讀書的時候最喜歡的書就是冷兵器戰争史。

想着,她掃了一下坐在兩側的将領,見他們身後第二排就坐的都是一些幕僚。

她首先抛出個疑問道:“兩州國主真如他們的公子所說的那樣,只是因為美□□惑而落到黃賊手上?”

而謝廣就生怕錯過打仗,他急急站出來獻計:“啓禀元帥,末将有一策!”

看來這貨只管打,沒想過動腦。

謝蘭芝又見謝廣開口所有人都在主動避開,看來謝廣在這群人中頗有話語權。

她的反應很平淡:“哦。”

謝廣顯然對自己的計策十分自信,都快把得意寫在臉上。

他道:“末将親自帶兵,分三路,夾擊包圍黃賊将他趕到天京,然後将天京困死。不用一個月,黃賊必會繳械投降。”

傳統又硬來的打法。她心底評價道。

謝蘭芝再向其他人問道:“你們以為如何?”

此話一出,謝廣立即用眼神警告其他人。

其他人頓時産生退怯之意,也有不怕謝廣的人。

很快就站出一位年輕的右将軍,叫謝集。

謝集斯斯文文的,雖然穿着盔甲,但更像個讀書人。他起身抱拳道:“啓禀元帥,天京為前晉國都多是集市區,離農田遠,糧食全靠外地輸送”

“末将有一計,可使南域不必大動幹戈便能達到圍困天京的目的。”

聽見有人敢堵他路,謝廣頓時不滿道:“謝集,以你之策費時費力,根本不懂兵貴神速的重要。”

“大将軍,末将還沒說完。”謝集提醒道。

“說不說都一樣!都是要打!倒不如我出陣!”謝廣一副大包大攬的樣子,十分霸道。

“住口!”她對謝廣斜睨一眼,淡淡的寒意掃到他身上。謝廣只好收斂一下,閉上嘴巴。

她一記眼神,頓時讓不少将領有了底氣,都開始有發表的欲望。

謝集搶先道:“兩州夏糧正是豐收季,黃賊攻打的地方多是糧縣,而糧縣的水路都在我南域的控制之下,我們可以進行水陸封鎖。”

“糧縣靠近天京,恐怕已被黃賊重兵把守,要麽他已将糧食遷移進天京。”

“那依你說的,此計還會成嗎?”她道。

她第一次正面回應,倒令謝集和謝廣頓時沉默了。

從後勤出手,一直是戰争要領,這個辦法是有效率,但和謝廣這個莽夫的辦法一樣,都是要強闖進去。

她跟将領們道:“謝家軍能打,也打得過黃賊。殺掉黃賊不過是時間問題,但眼下最值得考慮的是如何避免更多損失,又如何在這場仗上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衆人循着本帥的思路,去出謀劃策!”

此話一出,不少将領身後的幕僚的雙目,隐隐泛起幾分亮光。

而謝廣的臉色變得不對勁,他質疑道:“大元帥,我們以前打仗都是兵貴神速,百戰百勝,那些敗寇無不害怕您,而您也說過,兵法上最好的計策就是士氣,士氣高漲,總會勝利,只要您舉起遏世!謝家軍幾十萬人都會您抛頭顱灑熱血。”

“怎麽才歇息二年,您就改變如此之快?”

這次是當衆質疑,謝蘭芝早就知道,她遲早得面對。她也早就想通了。

因為,她根本不必費時去迎合謝廣,去裝謝氏上下都愛看見的那個“謝英!”

她就是她,她是謝蘭芝。

她的道理很簡單。

謝蘭芝向所有人宣布一條新指令:“本帥,不管你是誰地位有多高”

“即刻起要麽習慣我,屈膝奉承我,要麽消失!”

“而膽敢忤逆我者,萬剮千刀,罪不容誅!”

千刀?!萬剮!謝廣和謝集等人的右眼頓時跳了跳。

大元帥這是什麽何意明明剛剛還在讨論要事,她怎麽突然頒布新令?既然下令,衆将領再不敢有越俎代庖之言。

現場變得靜悄悄。

而謝蘭芝俯視着衆人。

她語氣铿锵道:“本帥,不要一座死城。”

“本帥,更不收死人。所有人都好好琢磨這句話。”

“沙場不計城池得失,而計敵生之力。存人失地,人地皆有。”

兩個将領逐漸緊繃的神色,與上座從容自若的大元帥。形成強烈的對比。

雖說大元帥說“萬剮千刀”的語氣輕描淡寫,但她說話時腰間那把黑色的遏世劍,已經當着人面出鞘。

刃鞘碰撞,懾魂暗光,激射刺眼寒芒。

遏世一出!作為謝氏命主劍,它代表着戰禍!

謝蘭芝盤膝坐着,一步未動,她将劍刃指向謝廣和謝集的鼻子,兩人額間滲出大滴冷汗再輕輕一揮,看似毫無力氣的揮動卻将整張禦桌劈斷。

桌倒,奏疏散落一地。

她盯着人問:“還有誰,有良計?”

這次,滿室的死寂。大元帥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誰還敢忤逆她。

“有。”謝廣。

謝廣害怕之餘,更怕的還是保不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他心裏隐隐有個投機的念頭催生,那就是他早被大元帥打習慣了,更別說大元帥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揍他。

他總覺得醒來後的大元帥,對自己的态度好了點。抓住這點他想賭一把。

說不定真能取得出戰的機會,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他已經二年沒立下戰功,底下人觊觎他的位置已久,尤其是謝集,所以他急需立功坐穩将軍之位。

這次他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而失敗,憑借他過往的戰功,根本罪不至死,最多被現在的元帥揍一頓。千刀萬剮還不至于。

抱着這種賭徒心态,謝廣咬咬牙道:“末将,再次向元帥請命親伐黃賊。”

謝蘭芝掃了其他人一眼,見他們又開始期盼,顯然都将謝廣作為揣測她的度量。剛剛她拔劍這群人分明是害怕的。

果然,謝廣是謝氏集體試探她态度的一把尺。

想到此處。

“謝廣,你做的很好。”她突然浮出一絲不明意味的微笑。

謝廣立即高興道:“那大元帥同意我出戰?”

“既然你執意請戰,總得拿出點…實力證明。”

謝蘭芝轉頭就跟候在身邊的文吏道:“去庫房準備射靶,越大越好。”

此番話引得不少人疑惑,包括謝廣,大元帥好端端怎麽突然起了玩心?

也有揣明謝蘭芝意思的幕僚,轉頭就提醒各自的将軍不要去觸黴頭。連謝集的幕僚都小聲提醒:“右将軍,我等應該見機行事。”

謝集回道:“我,又不是謝廣那種打不死的小強。”

倒是謝廣仗着元帥一時重視,開始忘記自己是個沙包的事實。

謝英在的時候,謝廣除了沖鋒陷堅,其他作用就是當謝英的出氣筒。謝英氣不順可以随便揍,甚至打仗的時候,謝廣在戰場上負傷,謝英也照着傷口下手。

有一次謝廣沒死在敵人手裏,差點死在謝英手裏,誰也不知道謝廣哪裏得罪大元帥,讓大元帥非得往死裏整他。

謝廣突然感覺背後無數道視線盯着他,讓他莫名發毛:“大元帥,我們還在商量戰事。”

他剛開口。

發現她已經起身出門。

謝蘭芝選在封禦府的庭園,她看着士兵将一個容納一人寬的镖盤架了起來,上面還有綁住手腳的圈铐。

她命令道:“來人,将謝廣綁到箭靶上。”

此話一出,謝廣頓時往後退了步,他惡狠狠地瞪着手下的将領。

“大元帥,您要幹什麽?”

這些手下神色躊躇起來,可大元帥的話他們不得不聽,然而還沒等他們出手,謝集就見機行事給自己人使了個眼色:“大元帥有令,即刻送大将軍上靶。”

“謝集,你敢!!”謝廣頓時抄起腰間的刀,要看就要反抗。

沒想到後頭已經大兵撲上來,接着,又二三個大兵,齊齊摁住謝廣,将謝廣擡起在肩頭往靶盤走去。

謝廣怎麽都想不到她老毛病又犯了,他最後掙紮道:“大元帥,您要打我就按平常的來,不必這般羞辱我。”

謝蘭芝沒理他,而是數了數文吏端起盤裏的飛刀。從左排到右,飛刀,由短到長。

所有人都知道大元帥脾氣怪異,喜歡毫無征兆揍人,底下的人說的哪種不中聽就得挨打,有時候什麽不說也會挨打,場面有多荒唐就有多荒唐。

可今天,大元帥的手段換了?難道她最近迷上飛刀?所以拿大将軍試刀。不管怎麽樣,對他們來說,無論大元帥變得怎麽暴虐,她都是他們謝氏的主心骨。

她的話就是一封聖旨!

左将軍謝峽見謝廣已經被人綁在靶盤上,他跪下請求道:“大元帥,不可啊!堂堂大将軍被您綁在上面,以後怎麽還有臉在軍中混。”

她挑了挑眉看着第二個愣頭青,和謝廣長得有點像,看起來應該是兄弟。

她不語,在靠近左将軍時,她快速擡起右腳踩在謝峽肩上,目光略微一冷,警告他:“本帥今天沒有多少耐心,你可要跪好了,不然你的大将軍被射出個好歹,會由你負責。”

謝峽聞言,他頓時驚恐萬分:“可是,大元帥...。”

話語剛落,謝峽就感覺肩膀忽然一沉。

“咻”一聲!謝蘭芝中指的飛刀射在謝廣腦門上,高三厘米的靶板上。

差點讓謝廣腦袋開瓢,謝廣立即冷汗連連:“大元帥...”

其他人看着這氣氛,哪裏還敢勸,而且大元帥出了名的百步穿楊,她想射哪就哪。今天明擺着是教訓大将軍。

謝集在旁邊冷言冷語道:“大将軍,你還是趕緊向元帥認錯吧!”

謝廣被當堂射本來就有氣,現在聽見一直和他不對付的謝集嘲諷,他頓時怒目以對:“你敢取笑老子!”

“咻!”這此飛刀直接射在謝廣的右嘎吱窩。

謝廣終于閉上嘴巴,他看着謝蘭芝又在方盤裏挑了一把飛刀。

“咻!”她手指柔軟到似飄絮,稍微一甩,那殺器竟然直接紮到他、褲、裆的膝處。

謝廣當場就頭皮發麻,他雙目不僅瞪大,大元帥來真的!

她見謝廣這才後知後覺,嘴邊劃過一絲嘲笑,這次,她選了把柴刀,當飛刀。菜刀這東西塊頭大,又沒準頭,就算紮到安全的地方,難保不會被刀尾紮到。

萬一是那個地方...那他豈不是要斷子絕孫!?從前大元帥就算打他,也不會損他根,現在的大元帥,竟然!!

眼看,她單手抓起柴刀對準自己,甚至還假寐般合上眼睛。

謝廣只覺得褲、裆、一涼,他悸恐萬分,終于怯聲道:“末将...末将知道錯了。”

“商讨黃賊一戰是末将僭越之過,為将者當以大元帥之意為先,我...我是萬不敢質疑您的,還請大元帥息怒!”

謝蘭芝放下了柴刀,順道将腳放下,謝峽見機趕緊爬着滾到一邊。既然事了。

她命令道:“能知錯就改,本帥自然給機會,來人解他下來。”

随即心想,謝英的體魄果然練得健壯,一米七的個子,力氣比一般男子還大。

前世她力氣不夠最多站五米,射七彩轉靶。

現在的力氣能射八米都綽綽有餘。

這次謝蘭芝問謝廣:“你還有什麽異議?”

謝廣從靶盤下來後,雙腿有點抖,什麽大元帥病後變溫和的念頭,他這一跪就全部打消了,甚至認命道:“不...不敢,末将遵從大元帥的一切指令!”

此刻,謝廣終于意識到對他來說,大元帥不過是從一個冷面虎,變成笑面虎罷了。她和以前根本沒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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