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春天到了

正月結束後,大家雖然不情願,但也只能收了心,完完全全的投入到新的忙碌的一年裏。辦完離婚手續後,陸正平仍會時不時的回來一次,他每次只收拾一點東西帶走,幾件衣服或者幾雙拖鞋。然後會借故在家裏待一會,和白英聊聊天、談談心,順帶着說幾句示弱的、好聽的、試探性的話語。

張軍毅也常常會來這裏,陪白英複查身體、成堆的送東西、幫着白英處理各種問題。偶爾他會留下來吃頓飯,或者喝點茶。雖說停留的時間不是很長,但在這樣日複一日的相處之中,他和白英、和陸菲的關系都逐漸變的越來越好。

白英的傷養的差不多後便開始重新上班了,剛剛離婚時她曾沉郁過一段時間,但重新回到工作崗位後,工作的瑣事和同事都分散了她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加之時間的流逝,所以整個人也就漸漸走出了陰影之中。當然,還有一個她自己不想承認,但卻是最大的原因,她身邊有了張軍毅。

至于學校裏,徐宇言一開學便發憤圖強、努力學習,他暗下決心即使頭懸梁,錐刺股也一定要考進奧賽二班,和張妍在一起。而張妍則心心念念着考進“奧一”……

李楠還是那個樣子,每天走一步算一步的活在當下,單純又快樂。讓她唯一煩惱的事情是林子軒。自從分了班級林子軒迅速與新同學打成一片,最近不止是新同學,連新同學的同學,他也快打成一片了。他每天穿梭在各個班級裏,用李楠的話說“宛如交際花”。

吳昊除了纏着陸菲講題之外的時間還是不愛學習,但為了能找理由向陸菲借筆記、請教問題,他也只好委屈着自己學一會習、看一會書……

張雯雯每天坐在方萌身邊盤算着怎麽讓方萌喜歡自己,方萌則擔憂着為什麽陸菲最近總是胃痛,還有怎麽讓她的體重漲上去……新的學期,大家就這樣各懷心事的一同跨進了新的戰場裏。

四月中旬天氣開始漸漸回暖,小區裏的新種的幾棵櫻花樹順利的存活了下來,正含苞待放的,淡粉色的花苞和嫩綠色的樹芽,争着先呼吸、生長,誰也不肯落了後。

張軍毅是傍晚來的,他這次回哈爾濱帶回來了好多紅腸和列巴,一下車也沒來的及回家,急忙的先給白英和陸菲送來。陸菲沒吃過列巴,她蹲在茶幾邊看着白英切成片的列巴,先聞了聞,又用食指試着按了按才拿起了咬了一口。

“好吃嗎?”張軍毅笑着問。

“……嗯,好吃。”列巴有點硬,陸菲勉強的嚼了幾口直接咽了。陸菲對他眯起眼睛笑了笑,悄悄放下了手裏的列巴。

張軍毅看着她的樣子也直樂,他給陸菲講着哈爾濱什麽東西好吃,哪裏好玩,張羅着下次放假帶陸菲和白英去。他和陸菲說着話,眼神卻總是瞟着廚房裏忙着洗水果的白英。陸菲看着他的樣子,等他說完了話,拎起另一只列巴說要給方萌送去,扭頭跑了出去。

陸菲出門後把門虛掩着,她穿完鞋看見張軍毅起身走到白英身邊,把白英的碎發掖到耳朵後說:“你歇會,還有什麽活我幹就行。”然後輕輕關上了門。

小區裏過了十二點後漸漸安靜下來,陸菲在書桌前閉着眼睛背世界地圖,她邊用手比劃邊念叨着:“這是加拿大、美國、墨西哥,然後南美洲是哥倫比亞、委內瑞拉、厄瓜多爾、秘魯、巴西……”。陸菲背了一會兒覺得有些胸悶,于是走到窗邊把窗戶開了一小半。窗外的風很清涼,灌進室內讓她清醒了不少。陸菲趴在窗臺看着彎彎的新月,那樣清淡的月光籠在發了新葉的樹上,清淡又溫柔。幾縷清風卷進了一絲櫻花香味,陸菲輕輕嗅了嗅,她暗暗的想:春天到了。

此時趴在窗邊,期待着新生活的陸菲并不知曉,今天傍晚時分發了工資的陸正平,沒顧得上吃晚飯便跑去了市場,買了好多白英愛吃的水果想送回來。卻正巧撞上了在門口拉着白英手的說“明天再來”的張軍毅。

白英10點左右給陸菲送了杯牛奶就去睡了,她明天還有工作。陸菲聽着小區外傳來的犬吠聲,關上了窗戶回到書桌前,搓了搓自己的臉準備開始投入下一輪的學習之中,她還有政治和英語需要背。陸菲把英語書翻到單詞表,又從抽屜裏拿出便利貼,用熒光筆一筆一劃的寫着“努力,一切都會變得更好!”,然後正正當當的貼在了牆上,仔細端量了一會兒,又用掌心使勁按了按。她做完這些後,翻出來草稿紙在上面劃拉着單詞,也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非常大力的敲門聲。

那聲音響的非常突然,在寂靜的深夜裏突兀至極。陸菲吓得渾身打了個哆嗦,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她壓着自己的瘋狂跳動的心,屏住了呼吸側着耳朵聽是哪裏來的聲音。

“白英,開門。”

陸菲的心仿佛扔進湖裏的石頭,咕咚一聲沉了底。這個靜谧的夜晚放大了陸正平咚咚的敲門聲,那聲響如同一把錘子,大力的将他那些大着舌頭的咒罵聲,一個接一個的釘進陸菲的腦仁裏。她驟然加速的心髒,幾乎快要從嘴裏跳出來,那種劇烈的心跳讓她非常難受。陸菲努力支撐着自己站起來,幾乎是邁開第一步的瞬間,她胃裏的難過、酸楚、委屈、悲傷、絕望一起翻湧而上,讓她控制不住的幹嘔了出來。

陸菲打開自己房門的時候,看見白英光着腳站在黑暗的客廳中間,陸菲看不清她的神色,卻能感受到從她身體裏猶如蔓藤一般攀爬蔓延出的悲傷。她就那樣靜靜的站着,甚至沒有擡頭看過陸菲一次。陸菲咽了咽喉嚨,轉身回了房間拿起書桌上的手機,撥出了110。

十五分鐘後,小區的民警把手裏拿着菜刀、連踢帶扯、嘴裏不幹不淨、爛醉的陸正平拖走了。白英站在門口和民警道了謝,那個上了年紀的警察大叔微微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囑咐着:“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樣的事我們也就只能做到這了。只是我們管的了一次,管不了永遠,這樣的事情,說到底還是你們自己去化解比較好。”

陸菲面無表情的抱着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地毯是上周白英和陸菲逛街時買的。買地毯的時候陸菲嫌貴,吵着不要。白英拍了拍她的手說:“沒事,你媽我開工資了。你不是一直喜歡方萌家的地毯麽,咱也買,有錢,名牌。”陸菲看着她的樣子哈哈大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陸菲開始覺得生活不會一直折磨你,當苦難到了底就會迎來甜蜜。所以她也開始願意相信只要努力,就能獲得幸福,就像她相信買了一樣的地毯就能和方萌的生活一樣。

但現在想想這樣的想法可真他媽傻,人生中的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事實上,很多事情和努不努力沒關系,有些東西,從出生起就注定是得不到了。

陸菲靜靜的盯着門口看了一會然後閉上了眼睛,她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蹦着,腦袋裏嗡嗡的全是回響着。這十五分鐘裏,她聽着陸正平瘋狂砸門;聽着鄰居開門呵斥“能不能有點公德”,然後被陸正平大罵“滾,少管閑事”;聽着陸正平威脅着“再不開門就把房子拆了”以及“老子總有一天弄死你”;聽着方萌打來電話焦急的問“陸陸你沒事吧,別怕,我報警了”;聽着門口的腳步聲越來越多而後再漸漸消失;聽着陸正平的罵聲從窗外響起;聽着關上門的白英輕輕抽泣;她有些累。

陸菲蜷縮着躺在地毯裏,她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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