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
老師挂斷了電話, 梁汀忐忑地吞咽。
“嗯好,梁汀同學,你叔叔說他等會兒會過來。那你就在這兒暫時休息, 好吧。”
梁汀的心放下,嘴角又忍不住地上揚。
看來也不是很堅定嘛。
醫務室裏只有梁汀,在那場意外的混亂裏,只有梁汀一個倒黴蛋。其他人一番推搡,卻沒有人摔倒。校醫讓她坐着休息, 自己有些事處理,先離開一會兒。
梁汀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總覺得頭有點隐隐作痛, 在摔下來的那段路裏, 撞到過一次。雖然沒有流血,但也許會青紫。
有些傷表面上沒有任何端倪,卻能在一夜之間蔓延一片皮膚。
她是該去醫院看看,萬一傷到腦子,可不是鬧着玩的。梁汀惜命得很。
學校裏明面上規定不讓學生帶手機進校園, 但鑒于如今手機通訊的普及, 老師們基本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太過分,他們就當不知道。
梁汀也随身帶着手機,只不過在剛才的那場意外裏, 她的手機已經慘烈負傷,放射性裂痕從屏幕中心往外散。梁汀看見這一幕, 已經愣住。
她抱着期待, 檢查了一遍, 發現是手機屏幕碎了, 而不是鋼化膜。梁汀心涼了三分,長嘆一聲,點亮屏幕。
沒成功,還是黑的。
梁汀心再次哽住。她又試了兩遍,不得不确認,它就是打不開了。
為了見邵逾青一面,代價還真是慘烈。
這時候還在上課,校園裏空空如也,只有零星幾個行人。邵逾青把車停穩,沿着那個老師說的地址去找人,說是在醫務室。
梁汀在學校出事,電話能打到他手裏,這事一點也不合理。但仔細一想,又有幾分合理之處。
她在梁家那個地位擺在那兒,梁家人不會幫她,她大概也不想讓他們幫。聽說她母親去世很多年,也沒有別的親人,所以才會被接到梁家。
所以,只能找他。
想到這裏,邵逾青心裏抽了一下。很細微的,不算很劇烈。
原本要拒絕的話語也說不下去,他不知道如果他不去,她是不是會選擇一個人去醫院。
老爺子生病那會兒,邵逾青在醫院待過一段時間,那氛圍不好受。生生死死籠罩在一個空間裏,沉悶而壓抑。
他腦子裏閃過梁汀一個人在醫院走廊的場景,心裏說,算了,就當做個好事。
邵逾青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卻在梁汀身上積了太多德。
醫務室的位置很清淨,周邊沒有教室,很輕松就能找到。一眼看去,醫務室裏是空的,視線要往右邊挪,才能發現那個單薄的背影。
她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正低着頭,手裏一本書,好像很入神。
陽光灑在灰白色的地板上,窗影劃出一個十字,像教堂禱告的儀式。
邵逾青也的确如願和神父告解完,得到上帝的庇佑。
他慢慢走近,梁汀聽見動靜,回過頭來。
盡管在電話裏,聽她的老師說,只是受了點小傷,不要緊張。但來這一路上,邵逾青還是忍不住在腦子裏構思出一些恐怖的畫面。
盡管那些東西對他自己來說,是那麽微不足道。但放在梁汀身上,卻難以接受。
她只不過是一個會因為在家裏過得不幸福,不想回家而哭泣的小孩子。
不,也不是小孩子。
他在心裏慢慢地措辭,但開口的話當然不會是這些。
“看起來還活蹦亂跳的。”他走到梁汀身邊坐下,感受到陽光灑在自己腿上。
梁汀在見到他的時候,臉上浮現出笑意,“邵逾青,你來了。”
又是有點得意的語氣,好像在說,你不是不願意見我嗎?說到底,還不是來了。
又像在說,你輸了。
她好像有很強的勝負欲,并且總篤定自己會贏。
邵逾青不得不小小地懷疑一下,“你不會是為了見我……”他投去一個打量的眼神。
梁汀聽懂了他的意思,雖然心裏在說,他怎麽會覺得自己值錢到那種地步,可嘴上還是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說:“誰讓你一直不理我,給你送花也不理我,給你發消息也不回我,甚至——去找你,你也當沒看見。”她嬌俏地抱怨,像女朋友的腔調。
邵逾青沒有繼續和她掰扯這個話題,他站起身,“走吧,帶你去醫院看看,有沒有把你摔成個傻子。”
梁汀哦了聲,卻沒有站起來。
邵逾青走出兩步,回頭看她,她把書合上,手搭在沙發扶手上,一副怡然自得的姿态,得寸進尺道:“我腳崴了,走不了。”
“所以?”
“你背我走吧,邵逾青。”她眼底閃爍着細碎笑意,像是剛才陽光的遺留。
邵逾青沒動,空氣仿佛凝滞,牆上的挂鐘滴滴答答地走,昭示着時間的流動。
邵逾青冷笑說:“那你待着吧。”他轉身往外走。
梁汀看着他的背影,哎了聲,撐着扶手站起身,忍着鑽心的疼痛,追上邵逾青的步伐。
他寬厚的背影在走廊裏,梁汀有些失态,都忘了這是學校,朝他喊道:“邵逾青,你這個臭男人,我跟你說,我今天找你來,就是為了告訴你,我不喜歡你了。”
前面的身影倏地停下來,梁汀繼續說下去:“你這個臭豬,老煙槍,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自大狂,嘴巴長在你身上,只用來氣死人……我告訴你,你除了那張臉,還有什麽呀?你又老……又……”她一口氣頓住,猛地深呼吸,腳上不小心用力,疼到她龇牙咧嘴。
梁汀躬身,手撐着手邊的牆,閉上眼緩神。
下一秒,她卻已經懸空而起。
梁汀驚呼一聲,映入眼簾的是邵逾青堅毅的下颌線,高挺的鼻梁,以及目中無人的眼。
“……你放我下去。”梁汀咬牙。
邵逾青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沒有搭理她,直到把她放在副駕駛。梁汀那張嘴還在繼續,她真的有太多次被他氣到,想說的話也太多。
“你……你……”她有些氣喘,一時卡殼,別過頭看窗外。
邵逾青接話:“我什麽?”似笑非笑的,聽着有點危險。
梁汀認慫,聲音放輕不少,“你嘴巴毒得要死,脾氣也差得要死。”
邵逾青嗯了聲,“你不是就喜歡我這樣嗎?嗯?”
梁汀沉默。
邵逾青又問:“不喜歡我了是吧?”
梁汀還是沉默,這一招叫以退為進,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玩脫。
她垂着眼,邵逾青勾起她下巴,讓她擡頭和自己對視:“不是要釣我嗎?這才哪到哪啊?釣魚這麽沒有毅力,誰教你這麽釣魚?”
他沉着聲,聽起來更危險了。
梁汀從他的眼神裏也捕捉到危險的訊號,她是委屈的語氣:“可是你油鹽不進,我有什麽辦法?我給你送花,你沒有任何的回應,每天給你發這麽多消息你也不理,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上門找你,你也不見,我有什麽辦法呢?”她微努着嘴。
邵逾青竟然笑了聲,但一點也沒有緩和車裏緊張的氣氛。明明車裏開了空調,梁汀卻覺得有點熱。
“釣一個男人,難道是送送兩朵玫瑰花,給他發自己的一日三餐,做幾張卷子嗎?”梁汀聽出了他話裏的嘲諷。可這就是她的生活,分享生活,難道不是很有用的辦法嗎?
再說了,他的話不對,她可不止做了這些,她還主動踮腳靠近過。但是他自己推開了。
梁汀看着邵逾青,邵逾青微眯了眯眼,語氣忽然變得正經:“梁汀,你最好記住,是你自己說愛我的。有些事開始了,可沒那麽簡單。”
梁汀隐約地抓取到他話裏的關鍵詞,那很重要,卻又還沒完全抓住。
邵逾青已經再次開口:“我的嘴長在我身上……”他聲音近乎喃喃,重複着梁汀不久前的控訴。
梁汀太陽穴忽然突突地跳起來,眨着眼,下意識地貼緊了身後的座椅。下一秒,果然危險席卷而來。
她的後腦勺被一只大掌穩穩撐住,再然後,唇瓣被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