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胡瑞文并不是一個令人讨厭的人, 相反,他的情商很高。

在看出葉校刻意糊弄的時候,他放棄繼續自己的猜想, 退回禮貌的社交距離。

葉校在外也不是時時刻刻“戰鬥”狀态,兩人坐在休息區聊了一會天,胡瑞文成功問出葉校念什麽專業,在哪工作。

葉校坐在沙發裏喝金桔薄荷,熱的, 金桔的味道是她喜歡的,熱的就會很酸;但是她喝得津津有味。

和胡瑞文的聊天也漫不經心, 目光随意盯在這個場館裏的某一個人身上。

顧燕清站在她不遠的地方, 他打了幾次大滿, 動作利落,程夏嫉妒得去鬧他,沒過幾分鐘他就把小屁孩打發走;然後他不打了,又抽了一支水,坐在沙發上喝。

那條賽道空了下來。

葉校收回目光。

胡瑞文看着眼前這個表情冷淡的女生, 眼睛裏藏滿了強硬和故事感, 他真是掩蓋不住好奇心。

兩人聊了一下實習,能聊的也就工作這些了,他不可能從葉校嘴裏撬出任何隐私,比如:感情狀況。

葉校在晚報實習, 是面對地方的綜合性刊物,雖然都帶地方, 和B城電視臺這樣面向全國的媒體是沒有辦法比的。

但都是做新聞的, 胡瑞文可太知道晚報的那點尿性了, 很直率地跟葉校說起一些問題, 包括上半年的某些記者的偏頗報道,标題黨作風;對于現在實習單位的局限性,葉校當然知道了。

只不過,胡瑞文此行為頗像同行之間的拉踩,夾槍帶棒地,葉校覺得胡瑞文在她面前像個上蹿下跳的猴子,或者胡亂開屏的孔雀。

葉校說:“那我在什麽地方不浪費生命,你給指條明路。”

終于獲得葉校的反應,胡瑞文笑吟吟道:“你來電視臺,哥給你推薦名額,我們臺裏帥哥多的一批。”

葉校似笑非笑地說,“當臨時工打雜啊?”

胡瑞文一怔,挑了下眉,裝可憐樣:“妹妹看不上欄目聘?”

葉校靜靜看着他裝腔作勢,不為所動,過後亦假亦真地道:“行啊,既然你們臺裏帥哥多,明年電視臺公開招聘,我去考考看啊。”

兩種途徑,完全不一樣的含金量和待遇,葉校又不傻,而且她對自己的信心還成。

胡瑞文用誇張又欽佩的語氣道:“好志氣啊。”

葉校沒接這句奉承,無論是奉承還是調侃。她看到顧燕清在盯着她,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足足五秒鐘。

胡瑞文渾然不覺地繼續開玩笑:“咱們加個微信吧,明年臺裏見。”

葉校翹了下嘴角,問他:“看來不用我考試了,師兄能給我走後門直接定崗?”

胡瑞文露出逗笑來:“你好幽默哦。”

葉校靠回椅子裏,不緊不慢地說:“等我考進去再加吧,不急。”

她一直沒有點開微信的意思,對這個人的撩撥也毫無興趣,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入她的眼。

說完起身,走到空出來的那條球道上去。

——帥啊。

胡瑞文心中感慨,又琢磨了下,他被拒絕竟然也沒生氣,這妹子真是好有個性啊。

葉校抓了一個球,沒有人在旁邊指導很快又不行了,打的一塌糊塗,令人沮喪。

她迷茫地站了站,又看了顧燕清一眼,似乎在等着什麽。

胡瑞文無聊,找同在休息的某人說話:“燕清,去抽煙嗎?”

“不去。”顧燕清說。

過了幾分鐘,他才走過來,手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壓了下,說:“肩膀不要斜。”

葉校聽話照做,自然而然地問:“這樣嗎?”

顧燕清看她無辜的眼神,然後笑了,“現在不怕人看了?”

葉校說:“程寒能教我,你不能教嗎,你比他特殊啊?”

“……”有道理。

話題到此結束,這樣看的确光明正大。

然後顧燕清開始教她了,他站到她的身後,和她的身體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手搭在她的手臂上,低聲提醒:“手臂夾緊,肩膀擺正,不要晃。”

葉校沒法定心學,她的注意力全在他的呼吸上,幹淨又潮濕,“我拿不穩。”

顧燕清說:“你總想一蹴而就,當然不穩了,一步一步來,按照我說的做。”

“哦。”葉校點了下頭,又說:“因為你在我耳後說話,很癢。”

“我去哪說話,拿大喇叭喊?”

“行了,我試試吧。”葉校看準目标,猶豫要不要施力,但因為實在經驗不足加緊張,她幾乎條件反射将右手擡高,模仿高空抛物般。

那一剎那她心想不妙了,程寒說過放球的時候太高會導致球速減慢。

骨子裏幼稚的勝負欲讓她對自己非常惱火。

幾乎一瞬間,顧燕清左手搭在她的肩膀穩住,右手及時握住她持球的手,壓下來,投出去。

全中。

葉校彎唇笑了笑,某一刻像個小女生,稍縱即逝。她扭頭,看到顧燕清還保持剛剛的姿勢,微笑着看她,溫柔接住了她的驕傲和得意。

不多不少,一切恰恰正好。

“牛哇牛哇!”

“厲害哦。”

細微的眼神接觸被其他人的驚嘆聲掩蓋住,沒人注意到他們之間似有若無的親密動作。

程寒在旁邊搭話:“葉校,就讓這個家夥教你,論玩沒人比得上他。”

葉校:“……”

顧燕清聳肩,表示對這句話很無語。

“還想玩嗎?”他問。

“嗯。再來一次。”她說。

葉校自己又投了幾次,都沒有全中,但是有進步,她第一次找到玩游戲的樂趣,直到手臂微酸,才走過去休息。

顧燕清随手遞給她一瓶水,葉校接過來,問他:“還可以嗎?”

他不吝誇獎:“我覺得不錯。”

“嗯。”

葉校仰頭喝水,喝到一半發現瓶子非常輕,然後她意識到這支水是他喝過的。

傍晚,幾人分別。

顧燕清接到電話,說有事要先走,胡瑞文跟上他:“我坐你的車走吧,送我到臺裏就行。”

露天的停車場,葉校上了程寒的車,在如顏料渲染過的澄紅夕陽下分道揚镳。

路上,胡瑞文還在想自己到底在哪裏見過葉校,死活想不起來了。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對葉校很感興趣,他用手機搜晚報的電子報刊,看有沒有葉校發表的東西。

還真給他找到了。

原來她是這個校字,胡瑞文一直以為是微笑的笑;從人到名字都透着一股帥氣。

葉校已經獨立采編新聞了,也有發稿的能力。雖然還有些職級和選題方面的限制,但完全可以看出她的筆觸老練,文字功底紮實,視角磅礴,早已脫離了實習生的稚嫩。

胡瑞文訂閱後,把文章下載了。

他跟顧燕清說:“程寒帶來的那姑娘,你熟嗎?”

晚高峰,車在路上堵得一動不動,像癱瘓一樣,讓人沒脾氣。

顧燕清掩唇咳了一聲:“怎麽了?”

胡瑞文想想就覺得有趣:“看你和她認識,你有她微信嗎?能不能推給我。”

顧燕清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你有事嗎?”

“對她感興趣算有事嗎?”胡瑞文并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心。

“喂。”顧燕清臉色不愉,嗤了一聲:“你适可而止,別有不該有的心思。”

胡瑞文收起玩笑臉,解釋,“我沒別的意思,我知道她是程寒的朋友,不會怎麽樣的。就是對她這個人單純的感興趣而已。”

顧燕清沒出聲,手搭在方向盤上。

胡瑞文說:“我知道她是學新傳的,跟她開玩笑要不要來我的欄目實習,姑娘看不上,說畢業後通過臺聘渠道考進來。說實話,我不覺得她在說大話,反而覺得有點子牛逼在身上。”

“我真期待。她能不能進來。”

車子緩緩向前滑動,踩在腳下的不是柏油道路,而是一條絲帶。

又是一陣沉默和停滞。

他們認識半年多,吃過幾頓飯,睡過幾覺,葉校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自己的職業規劃,不知她何時有了這個計劃。

事實上,他們不說任何私事。

他答應葉校,只發生性|關系,不過問,不涉及彼此的私生活;但是從別人的嘴裏聽到她的事,顧燕清還是感到不可遏制的情緒。

盡管不是憤怒和生氣,但很複雜,很沖動,不爽;情緒的源頭是他對葉校知之甚少。

而胡瑞文?只見過她一次而已。

顧燕清拿出手機,和葉校的上一次聊天還停留在兩周前。她不明白,白天為什麽要和他見面。

這十多天,他沒有找她,她也一言不發。

除了手機這根線,他們在彼此的生活裏如同人間蒸發。

但是能說什麽,這是一開始講好的。

胡瑞文追問他:“你到底有沒有啊,看你倆互動挺好的,不會沒有吧,行不行啊……”

顧燕清沒說話,他在扶手箱裏找着什麽,然後看見一盒創可貼,某次葉校把他的脖子咬破了,他沒辦法,只能以此掩耳盜鈴。

他撕開一張,揚手貼在胡瑞文的嘴上。

“……”

胡瑞文簡直無語他媽給無語開門,無語到家了,什麽人啊?他憤怒地撕開,下巴被拉扯得很疼,“你貼我幹嘛?”

顧燕清說:“太吵了。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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