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人沉,初六和周老四一起才将他半托半抱地帶進了船艙,曲泠在一旁看着,初六将他衣裳解開,露出男人結實精壯的胸膛,看着極有力量感。
曲泠眼睛一亮,忍不住上手掐了兩把,習武之人的身板就是不一般。加上這張棱角分明的臉,在曲泠見過的衆多男人裏,也是一頂一的了。
就是對方身上這大大小小的傷口頗為礙眼,尤其是貫胸而過的劍傷——傷口已經泡得發白了,若非微弱的呼吸聲,幾乎教人以為這是一具屍體了。
曲泠倒真不想這男人死在他離開雲州的船上,于他而言,今兒是他的好日子,日後康莊坦途,好日子等着他呢。
這人要是死了,晦氣。
曲泠讓周老四替他請個大夫,周老四熟悉水路,沒多久就停了船,從岸上請了個老大夫回來。
初六小聲說:“主子,這得花不少診金呢。”
曲泠離開春日宴,就幾乎将這十幾年攢的錢都花光了。
曲泠幹脆利落地将男人發簪抽了,屈指擦幹淨水漬就往頭上一扯,又拿了他腰間的香囊,沒什麽值錢的,只有幾錠碎銀子。曲泠啧了聲,将碎銀子抛給初六,渾不在意道:“生死有命。”
興許是這人當真命大,周老四請回來的老大夫早年竟是個軍醫,最擅治外傷。
老大夫撚着發白的胡須,道:“這位公子身強體壯,底子好,這些皮肉傷倒是不打緊,只胸口這道劍傷頗為嚴重……若能有人參——”
他話沒說完,曲泠就打斷了他,似笑非笑道:“您瞧我們是買得起人參的嗎?”
老大夫面露猶豫,“他身上還有內傷……”
曲泠道:“您看着治,人各有命。”
他看了眼初六,初六遞上幾錠碎銀子,曲泠道:“診金就在這兒,再多也沒有了,能買什麽藥用什麽藥。我同他非親非故,把他從水裏撈上來還請大夫就已是心善了, 他活得了是他的運氣,活不了,黃泉路上也怨不得旁人。”
老大夫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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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船出了雲州城,泊在岸邊時,男人就開始發起了高熱。
他占了船艙裏唯一的床,曲泠只得坐在椅子上将就入睡,他睡得淺,夜裏就被吵醒了。曲泠面無表情地盯着男人看了半晌,男人燒得面色通紅,擰緊眉頭,神情有幾分痛苦。
曲泠伸手碰了碰男人額頭,還未收回手,就被死死攥緊了。這人勁兒大,掌心滾燙,疼得曲泠罵了聲,險些一腳踹出去,他面無表情地用力甩開男人,捂着留了幾道指印的腕子,有點兒煩躁。
曲泠摸了摸懷裏的玉簪,想,得,最後一次。
他想起男人的手勁,和江湖人那股子刻入骨子裏的警覺,索性将初六叫醒了,直接吩咐他去照顧傷重的男人。
人是翌日傍晚才醒的。
醒來時傻愣愣的,眼神有些木讷呆滞,初六連着問了幾句,男人都呆呆的。
初六說:“公子,這人是不是傻了?”
曲泠沒好氣道:“我怎麽知道?”
早知道是個傻子,還不如不救了!
傻子是真傻了。曲泠原是打算出雲州就将人丢下的,可既然醒了,人也傻着,這麽丢下去,估摸着也活不了。
左右船上無聊,就将傻子留了下來,全當打發時間。
傻子身體底子好,服了幾劑藥,人已經能坐起身了,看得曲泠有些咋舌。
曲泠問傻子,“你叫什麽?”
傻子呆呆地看着曲泠。
曲泠說:“想不起來?”
傻子似懂非懂,要想,可腦子裏如針紮似的,疼得臉色發白,冷汗涔涔,幾乎要昏過去。
曲泠看着他攥緊床沿的手,五指修長有力,捏緊了,卡擦一聲,床沿木板都裂了。
曲泠:“……”
看來還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曲泠想起被他拿走的簪子,也是,一般人也用不起這樣的好東西。
他臉上露出個笑,道:“行了行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喏,”他指了指自己,臉不紅心不跳地道,“記着啊,我救了你,是我将你從水裏撈上來的,又給你請大夫,為了救回你的命,花了幾百兩銀子呢。”
傻子看着曲泠,曲泠笑容更真誠,“總而言之,就是我救了你。”
“我,救命恩人。”
傻子過了半晌才開了口,學語似的,聲音嘶啞,“恩人?”
曲泠點頭道:“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