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六回來時,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日頭正大,少年蒼白的臉色曬得發紅,捧了滿手的東西歸置好了,又抱着一筐新鮮的甜瓜去井邊用井水湃着。

曲泠喜歡吃甜瓜。

甫一踏進卧室,初六就敏銳地嗅到了空氣中殘留的情欲味道,他腳步頓了頓,看向躺在藤椅上的曲泠。曲泠懶洋洋的,敞着衣襟,白皙的腳垂在藤椅邊,一晃一晃的。

他身上的衣裳換了,曲泠今日原本穿的是藍色長衫,衣服是初六給他拿的,如今已經換成了白色。

聽見了腳步聲,曲泠偏頭看了他一眼,手中還搖着扇子,說:“回來了。”

初六對曲泠餍足之後的神态再熟悉不過了。他的主人騷得要命,簡直就是吸男人精的狐貍精,秦樓楚館裏不乏被迫淪落風塵的,有些倌兒即便待了許多年,依舊心懷愁苦,哀哀戚戚。

只有曲泠不是,他仿佛是這風塵裏滋生出的一株妖花。

初六沒有見過比曲泠更自得其樂,喜歡和男人交媾的男人。

初六有些頭暈目眩,臉色也微微發白。他沒說話,曲泠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手中扇子是姑娘家的團扇,扇面是繪的俗氣十足的牡丹,垂着紅流蘇,他搖了搖扇子,說:“臉色這麽難看,曬着了?”

初六回過神,低低地嗯了聲,說:“今天天氣太熱了。”

曲泠說:“這幾日別出去了,當心中暑。”

初六笑了一下,應道:“好。”

他又說:“今日有老農運了甜瓜叫賣,我見新鮮,就買了幾個,主子要不要嘗嘗?”

曲泠眼睛一亮,道:“要——不,先涼一涼再吃。”

初六道:“已經在涼了,主子吃了飯就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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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泠應了聲,沒了筋骨似的躺在藤椅上,說:“清州這仲夏怎的比雲州還熱。”

初六拿過曲泠手中的團扇,坐在一旁,輕輕給他扇着風,道:“主子若是不喜歡,我們可以離開清州,換個涼快的地方。”

曲泠笑了一下,道:“算了吧,這麽熱的天,在外頭趕兩天路我就吃不消了。”

“不遭這罪。”

初六目光落在曲泠的脖頸上,吻痕,咬痕交錯着,在白皙的皮肉上分外鮮明,他聽得心不在焉,又去看曲泠,直接就被他嘴唇上的咬痕攫住了呼吸。

初六想,曲泠還是将雲州勾上了床。

不是雲州爬的。

沒有曲泠的允許,雲州那麽一個傻子,即便對曲泠生出心思,也做不出其他。

初六伸手摸上曲泠的嘴唇,曲泠睜開眼,看着初六,初六小聲道:“咬破了。”

曲泠舔了舔嘴唇,舌尖碰着初六指頭也不在意,“嗯,雲州那個傻子咬的。”

他語氣縱容愉悅,毫無半分惱怒,顯然對雲州很滿意。

初六靜了須臾,道:“主子,若是雲州他日恢複記憶——”

曲泠懶散道:“恢複就恢複了,他先喜歡的我,我又不曾強迫他,他自己遭難,又受不住誘惑,守不住心,”嗤笑了一下,“怎麽,還能怪我欺他傻,怪我強迫了他?”

初六道:“初六只是擔心主子有麻煩,雲州來歷不明,若是來頭大,萬一發作起來……”

曲泠看着初六,道:“你是擔心我有麻煩,還是禍及你?”

初六臉色微白,捏緊扇柄,登時就跪在地上,說:“初六一心為主子,從無他意。”

曲泠懶懶地笑了一下,道:“初六,我帶走了你的賣身契,你就是我的人。我離開了春日宴,如今活一日是一日,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不會薄待你。”

說着,曲泠坐起身,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年,當初瘦弱如流浪貓兒似的孩子已經長大了,他擡腳踩在初六的腿上,“我要是順順心心死了,你就是自由身,我要是不順意不快活,你也好過不了。懂了嗎?”

初六沉默了片刻,仰起頭看着曲泠,若非那塊駭人的胎記,初六這張臉可稱得上清秀了。他小聲道:“初六對主子從無二心,只求主子,別丢下初六。”

曲泠摸了摸他眼睛的胎記,道:“我丢下你作甚,沒有人比初六更合心更懂事了。”

初六眼睫毛顫了顫,拿臉頰蹭着曲泠的手,他想,合心,懂事——誰都能合心,懂事。

傻子,他讨厭那個多餘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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