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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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內第三次見陳淮水,他還是騎着自行車,帶着那個英俊風流的蔣傑,兩個人從舊院子的門外進來,一個穿着牛仔衣,另一個穿襯衣和軍褲。

雨停了沒多久,青磚砌成的院子泛着潮濕,深一塊淺一塊,祝富華蹲在桌子下面,從抽屜裏翻從前攢下的零錢,陳淮水在門外喊他一聲,手上的鎖沒拿穩,砸在了祝富華的腳趾上。

“富華,有人找你。”王月香也在門外喊他。

天色不早了,桌角那裏放着的半個蘋果成了淺淺的黃色,祝富華抓起來咬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數錢,然後,把錢塞回舊本子裏,把舊本子放在鐵盒子裏,合上抽屜,又低下頭在地上找鎖。

他忙亂地應聲:“等一下,我就來了。”

見到陳淮水的一瞬間,祝富華忽然覺得自己該換件衣服,他摸着後腦勺,說:“你們去堂屋坐一下,我換件衣服。”

呼吸還是平靜的,摻進雨後略微潮濕的空氣,甚至變得更加平和溫柔了,陳淮水看着祝富華,看到他穿着一件發皺的背心,但樣子又挺拔可愛。

陳淮水淡淡地笑,說:“去換吧。”

“我們出去等。”

似乎,陳淮水是真的打算去堂屋坐一坐的,可蔣傑偷偷看了王月香兩眼,就扯着陳淮水的衣袖出去了。

他卷着衣袖,沖陳淮水的脊背拍了一巴掌,說:“你還真的不見外啊。”

“怎麽了,這我朋友家。”

“朋友?”蔣傑冷笑一聲,說,“人家媽都不認識你。”

“怎麽可能不認識,從小到大,見過不止一次了。”

蔣傑清了清喉嚨,說:“那就說明人家不歡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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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在屋裏的祝富華把沒吃完的蘋果塞進嘴裏,咬着蘋果翻櫃子,找了一件沒穿過的短袖,翻領的,紅白條紋。

衣服是祝引男送的,樣子時髦,就是兩邊袖子不一樣長,算件殘次品,是店裏賣不出去的。

祝富華現在沒什麽好衣服了,也不再是心無雜念、嬌生慣養的少年人,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覺得哪兒都普通,哪兒都比不上陳淮水。

第三次見面,祝富華終于拗不過熱情,坐了蔣傑的自行車後座,蔣傑說:“再過兩個月我就要去上軍校了,富華,可能咱們挺久都不能見面了。”

祝富華不說話,兩只腿輕輕地晃,他覺得蔣傑沒說大話,蔣傑的确比陳淮水會騎車。

“富華,如果很久不見,你會想我嗎?”蔣傑自然而然地發問,像個認識許久的親密朋友,他把車子蹬得飛快,陳淮水也把車子蹬得飛快。

祝富華想了想,說:“會想你啊。”

“你想他幹嘛?”陳淮水大聲地發問,風把他的頭發刮起來了,他轉頭瞥了蔣傑一眼,繼續說,“不準你想!”

聽起來像是玩笑,因此,祝富華就覺得是玩笑了,他坐在蔣傑的後座上偷笑,說:“你管我想不想他?”

“是我先認識你的,”陳淮水像是實在無話可說,所以小孩子一樣幼稚地攀比,他說,“我們十歲就認識了。”

以前,祝富華覺得陳淮水是個好人,現在,祝富華覺得陳淮水身邊也全是好人,比如卓晴,再比如蔣傑。

他老是沖着祝富華笑,還給他買了幾條蝴蝶金魚拎着,說:“富華,這魚你可要好好地養,如果以後想我了,你就看看魚。”

祝富華點了點頭,像是接受了什麽鄭重的任務,說:“不知道怎麽養。”

“你給它喂這個魚食,如果吃完了就多買一些,”說着話,蔣傑又掏出二十塊錢,掀起祝富華的衣襟,往他褲子口袋裏塞,說,“錢要是不夠,我下次再給你,誰知道它幾個吃得多還是少呢。”

蔣傑逗得祝富華捂着肚子笑,蔣傑也不拘一格地笑起來了

魚買了,吃的也買了,祝富華覺得自己不好再待下去,就說:“我該回去了,明天還要去上班。”

“你看,認識好幾天,都不知道你是幹嘛的,你在哪兒上班啊?”

“我是……建樓的,小工。”

祝富華話音沒落,陳淮水就一腳踩在了蔣傑的鞋尖上。

說:“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祝富華一手拎着魚,看到蔣傑把一大把烤串拿了過來,祝富華輕聲地問陳淮水:“你踩他的腳幹嘛?”

“我不小心的。”

“不小心的嗎?”祝富華像個小孩子那樣賣弄機靈,說,“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龇着牙的蔣傑像是遇上了救星,他看準陳淮水的腳,同樣毫不留情地踩了回去,随即,又嬉皮笑臉地攬住祝富華的肩膀,說:“以後我們也是好朋友了,富華人真好。”

陳淮水的嘴角抻得很平,他看了祝富華一眼,再去看蔣傑。

蔣傑正在沖着他得意地笑。

祝富華拘謹地站着,他忽然問:“淮水,你什麽時候再去英國啊?”

不等陳淮水回答,蔣傑忽然急促地糾正,說:“你就叫家棟,我們都喊家棟的,他小名。”

陳淮水冒出許多不滿,人變得極其矛盾,他一邊看蔣傑不順眼,一邊覺得自己太幼稚。面無表情地回答問題,說:“不去了,就在中國讀研究生,在國外過得不習慣。”

最終,還是沒能立馬回家,三人在攤子前面圍桌坐下來,蔣傑忙着把烤串分給祝富華,還讓他和自己用一個瓶子喝啤酒,陳淮水又要了一瓶,遞給祝富華,說:“不用全喝完。”

陳淮水對蔣傑說:“別以為沒人嫌棄你。”

“是,你最文明,你最幹淨,是海歸留學生,不像我這種部隊裏的糙漢子。”話不那麽好聽,但在蔣傑看來,不過是和平日沒什麽分別的調侃,他還笑着去攀陳淮水的背。

說:“真生氣了?”

“別帶壞人家。”陳淮水說。

蔣傑說:“你怎麽了今天?感覺挺暴躁的。”

神經大條、略微跋扈的蔣傑,一手舉着啤酒,一手捏着陳淮水的肩膀,而陳淮水呢,看上去快要動手揍人了。

祝富華深吸一口氣,他揪着陳淮水的袖子,說:“別生氣,我還怕你們嫌棄我呢。”

“沒事兒,我跟他開玩笑的。”

陳淮水的手放在了祝富華的手背上,祝富華還死死攥着他的衣袖。

祝富華的眼睛忽然紅了,耳邊全是過往人群的喧嚷聲,他正緊張得胸廓伏動,熱熱的手背貼着陳淮水的手心,滋生出細微的汗水。

能感覺得到,陳淮水在暗自地用力,祝富華打算把手拿下來,可是,他越是掙紮,手被攥得越緊,後來,幾乎要無法逃脫了,祝富華說:“淮水,我的手……””

對陳淮水來說,這是一種奇異的如夢初醒,他松開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擡起手擦汗。

喧鬧、夜燈、星點,還有每個人臉上每一絲表情,在深思和沉默裏,這一切都變得細致而緩慢,蔣傑覺得自己的判斷力不夠用,他站了起來,回到自己的凳子上,又多看了陳淮水幾眼。

祝富華把手裏的烤串吃完了,陳淮水幫他拿着簽子,然後,他舉起祝富華沒喝完的啤酒,迅速地吞了兩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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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滿意了,終于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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