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徐然然周一上午要上網課，原本周日出院，但醫生要求多觀察兩天。
十月下旬，換季時溫差大，又容易過敏。路池到病房的時候護士正在給徐然然換水，見到小姑娘他才反應過來，該帶點午飯。
“路池哥哥。”
徐然然叫他的時候，護士已經換好水，扭頭看見了路池，“你是她哥哥？”
“是。”路池點頭。
護士打量了他一番，“沒帶飯來？她今天早上驗血的結果出來了，數值還不錯，中午可以吃點她喜歡的，買點高蛋白的，肉類什麽的，不辣的都行。”
“好，謝謝護士。”
護士走後他把電腦包挂在床邊，“想吃什麽？”
徐然然有點不好意思，“我在醫院食堂有卡的，你一會兒幫我……”
“我路癡。”路池打斷她，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不想花他的錢，“你讓我去食堂給你打飯再帶回來，天都黑了。”
徐然然噗地笑了，“沒事，我讓我哥哥給我叫個外賣就行了。”
“你哥在加訓，我們叫個肯德基看他直播，可下飯了。”路池打開外賣APP坐下，“還是你想吃點別的？麥當勞？”
“不用等我了！”盛書渙大喊一聲，“我打完自己熱飯，你們先吃！”
最後一局太焦灼，錢阿姨炖了番茄牛腩，香味兒能飄出二裏地。盛書渙這局的影魔生生把30分鐘要GG的局拖到互有盈虧，棄車保帥，帶線拉扯。牛腩都炖爛了他這把還沒打完。
病房裏抱着全家桶的一大一小看這局看得入神，徐然然的蛋撻在手裏拿了半分鐘也沒咬，“可以反推了吧？”
路池搖頭，目不轉睛，“不可以，得打個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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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路池所說，盛書渙在肉山巢穴打信號，集結隊友打下重生盾。這是公然打盾，連詭計之霧都不開，就是要對面買活來搶盾。
敵方有兩個選擇。買活，沖去肉山巢穴和盛書渙他們開一波肉山團。不買活，等他們帶着可以原地複活的不朽之守護進攻高地。
對面選擇了全員買活亡命一博。
最終不敵兩條命的影魔站在別人高地大殺四方，殺完帕克殺小魚。獻上第一條命後再次站起來，繼續瘋狂輸出。物理流影魔的暴力程度可見一斑，無人幹擾的情況下一分鐘推光高地。
拿下勝利，天梯分數+25。
“呼。”盛書渙松了口氣，“贏了贏了，吃飯去。”
彈幕：這都贏了，我不能接受！
彈幕：就擱這吃！
彈幕[Demon Hunter_SR]：路池，別看直播了，看微信。
Demon Hunter_SR是個非常非常古老的ID，它屬于DH戰隊的教練沈老爺。這條帶有前綴且看上去沈老爺是刷過不少禮物的特效彈幕出現在盛書渙的直播間的時候，盛書渙本人，去廚房熱飯了。
彈幕：沈老爺好！
彈幕：沈老爺來盛書渙直播間抓路池？
彈幕：報！池神在貴賓席！
路池的确沒退出直播間，他點完外賣把手機随便一放就幫徐然然把筆記本電腦支好連上網，然後邊吃邊用電腦看直播了。
手機一直是習慣性靜音，沈老爺的兩通未接，他路老爺子兩通未接，和沈老爺的十幾條微信。最後一條發來的是：不用來接電話的手機請拿去換不鏽鋼臉盆！！
“路池哥哥，這個人叫你诶。”徐然然指着屏幕。
路池嗯了一聲，把吃一半的漢堡放在病床上的懶人桌，“你先吃，我出去打個電話。”
這兩個未接電話的組合他能猜出個大概，老爸打自己電話沒人接，轉而去聯系沈老爺。于是路池選擇先給沈老爺回電話。
“教練？”
沈老爺：“大哥，你這個手機不需要，就捐了吧。”
路池：“我忘開鈴聲了。”
沈老爺：“行吧，剛好中午讓梁悟開個直播，彈幕來報你在盛書渙那兒挂機，還好你看見了，趕緊給你爹回個電話，周四你奶奶過生日，讓你回家。”
“好，謝了，教練。”
“對了，問你個事兒。”沈老爺那邊好像是走到了房間外面，“網傳你親自訓練盛書渙，這陣子苦練你的絕活英雄，真的假的？”
路池坦然承認，“真的，起碼秋季賽要拿到一千分。”
手機那邊沈老爺笑着點了根煙，“慌什麽，你後面連冠到Ti不就行了。”
“……”
沈老爺：“開個玩笑，給路總回電話吧。”
其實沈老爺沒開玩笑，衆人都覺得路池的巅峰是Ti冠軍，但路池真正的巅峰是Ti冠軍的那一整年。整整一年，路池帶領下的DH真正做到了未嘗一拜，十冠王。
沈老爺挂斷電話之後進屋看了眼梁悟，第一次直播，很拘謹。這是沈老爺臨時想出來鍛煉他心态的辦法，就是開個直播。無論如何狀态需要放松下來。
最近路池親自訓練盛書渙這件事傳得人盡皆知，幾乎每晚都能在盛書渙直播間的攝像頭裏看見路池的影子。
搞得原本不拿盛書渙當回事的天才少年梁悟直接緊張度拉滿。
沈老爺苦笑着搖搖頭，心道路池這家夥太會戳人痛處。
“你要回去了嗎？”徐然然乖乖把她吃完的那些東西裝進塑料袋。
路池點點頭，“媽媽什麽時候來陪你？”
“媽媽今天三點才能來。”
眼下将近下午一點，路池猶豫着要不要多陪徐然然一會兒，小姑娘安靜乖巧。想到自己要丢她一個人在這裏挂水，竟有些恻隐之心。
進退兩難時，徐然然指了指他放在懶人桌上的漢堡，“路池哥哥，你快吃完回去吧，再晚路上要堵車了。”
這是真的，再磨蹭一會兒就是下午上班高峰期。這是個非常聰明的小姑娘，沒有明說她習慣一個人住院，護士姐姐她都認識，一個人也沒關系。那樣會顯有些凄慘，增加路池的心理負擔。
但路池還是問了，“你一個人沒事嗎？”
“沒事的。”徐然然點頭，“你放心吧，替我給哥哥加油！”
路池的脾氣其實和路霄弘一模一樣。
他們說話做事都會把目的先拍在桌上，路霄弘的訴求是路池可以把性取向這個玩意扭到他觀念中的正常狀态。
路池的訴求是路霄弘能明白，這種事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于是路霄弘用上了簡單粗暴且立竿見影的方法，一個成年男性，不能沒有工作，不能沒有錢，不能無處可去。
所以路霄弘動了路池目前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Dota2職業比賽。
但家還是要回的，奶奶是無辜的。
路池最近滿腦子都是想着怎麽用最快最有效的辦法讓盛書渙速成三板斧，把奶奶的生日給忘了。
當晚，VIP噴位一言不發，靜坐在小沙發上，低頭滑着手機。
盛書渙這一整局都沒聽見路池的指教，以為自己大有長進，結果打完回頭一看，這人在刷淘寶。
“池哥。”盛書渙叫他，“你在淘寶逛什麽呢，幫我買挂啊？”
路池擡頭，薄薄的眼鏡片兒後面深琥珀色的眼睛充滿了茫然，“你在講什麽東西。”
“你半天不說話，我以為放棄治療我了。”
路池搖頭，推了下眼鏡，“給我奶奶挑禮物來着，七級上路那波可以深追，自信一點。還有，這局你節奏太拖沓，避戰了兩次，累了嗎？”
“……”盛書渙弱弱地點了一下頭，“有點。”
連帶上午的加訓，這一天下來确實太勉強，路池思忖片刻，“明天早上不練了，賽前保證休息。”
“還有，”路池擡手指了一下他桌上直播用的外接麥克風，“你在直播，別說什麽挂不挂的。”
彈幕：買個挂吧，出事了我給你洗。
彈幕：池神頭都不擡都知道你毛病出在哪。
他真的有點累了，電競椅轉回來的時候盯着游戲結算界面發了一會兒呆。
嘭，猝不及防地點了下播。
“池哥。”
“嗯？”
盛書渙電競椅轉過來，面對他，“說實話，打秋季賽我有點害怕了，你為什麽不能打？”
他一直逃避這個話題，對其他人，路池都可以無所謂地說不能打就是不能打。但他造成的這個缺失是盛書渙頂上的，他咬了咬後槽牙，“你那天也聽到戴誠說的了，我爸和我有些矛盾。”
“可是……一定要影響你工作嗎？”
雖說電競行業不被老一輩理解，但路池都走到這份上了，世界冠軍都拿了，到手裏百萬美元的獎金，新聞都上了，這都無法理解嗎？
半晌，路池吐出兩個字來。
“抱歉。”
兩個人沉默着地對視了良久，盛書渙最後笑了。笑出他那個小梨渦，“沒事，我就是怕我拖後腿打不進前五，拿不到積分，後面進Ti的壓力還要轉移到你身上。”
“你師承Loading，打不進前五是我菜，和你沒關系。”
盛書渙一怔，還沒想好說什麽，路池已經站起來了。
“然然的護士說今天驗血的數值還不錯，中午吃了肯德基，還有，一定要讓你妹妹用那麽重的游戲本上網課嗎？給她買個iPad啊。”
盛書渙聳肩，“我想買來着，她自己要用的游戲本，你不是加我小號好友了嗎，你盯着她點，估計盤算着偷偷玩游戲。”
“……”一站一坐，路池居高臨下，“她比你乖多了，我一局不盯着你你就劃水。”
“那我劃贏了呀。”
“還頂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