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盛書渙十八歲，彼時的他有一個11歲的妹妹。自從母親和酗酒家暴的生父離婚後，他和母親終于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繼父善良敦厚，在他十八歲生日這天送了他一臺電腦。
就在他準備找個暑假工，打算為那臺電腦換個更高級的顯卡，好讓自己打Dota2時可以開最高畫質時，同齡人已經站在了新加坡，開始了職業道路。
于是盛書渙用那臺電腦打開官方賽事的直播間，第一次看見了十九歲的路池。在解說口中聽到了“天才少年”、“傳奇中單”、“國服第一”這些稱號。
驚才絕豔的少年和武林盟主般的戰隊，Loading這個ID在他的主人十九歲這年登上了Dota2職業榜單的山巅。
那一年，盛書渙做暑假工的錢沒有更新他的顯卡，而是在二手網站上購買了一張路池的簽名照，并且把它塑封起來，收進了書桌抽屜裏。
照片上十九歲的少年臉上沒什麽表情，為期一周的比賽讓他沒空剪頭發，頭發是有些戳眼睛的，所以他垂着眼簾。他鼻梁高挺，嘴唇略薄，眼底有些熬夜的暗青，拍個單人照眼皮子都懶得擡。
是真的累，路池記得那場Major，賽期也在訓練，淩晨兩點躺上床，夢裏都在打團戰。
再後來，Major冠軍回國，簽名照簽到三百張還是四百張的時候，沈老爺向戰隊經理叫停了簽名照。備戰Ti的人你讓他花一下午坐這兒簽名？你知道這家夥的手值多少錢嗎？
所以市面上流通的路池簽名照只有這麽多，二手價高，盛書渙花光了暑假工工資，添了些零花錢，寶貝一樣收進了抽屜裏。
“對不起，幫你拿電腦的時候……它黏在你電腦的橡膠墊上了。”路池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盛書渙腦袋發懵的瞬間，游戲裏的灰燼之靈跟着發呆，被隊友開麥讓他別挂機。
路池縮回沙發裏，一時間有些尴尬。
但或許只有他一個人覺得尴尬，因為盛書渙一秒調整好狀态，做了一次團戰發動機，灰燼之靈拎着水晶劍沖到別人臉上。
“沒什麽好對不起的。”盛書渙一波雙殺，“你……你一個Ti冠軍，你粉絲那麽多，豆、豆哥也是你粉絲，你忘了嗎，你和DH合約到期的那天，他還去轟趴了，還是你給他送回來的……”
總而言之，我只是你粉絲大軍中的一個而已。
盛書渙喝下一大口冰水，嗆到了，“咳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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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笑話我吧。”盛書渙半晌才緩過來，“我很努力了，你粉絲裏比我天梯分還高的絕對沒有十個。”
路池輕輕“嗯”了一聲，他往前湊了湊，伸手在盛書渙後背拍了兩下，“你慢點喝。”
“哦……”
說了贏一把就睡，盛書渙第一把就贏了。
的确得補個覺，對着游戲結束的結算界面發了會兒呆。卻在路池準備回房間時叫住了他，“池哥。”
“嗯？”
盛書渙坐着，路池端着水杯已經站起來了，他仰頭看着他，“拿Ti冠軍是什麽感覺？”
沒頭沒尾的這麽一問，路池細細回想了一遍，回答他兩個字，“很爽。”
“休息吧，鬧鐘關了，出發我來叫你。”路池笑笑，“加油。”
躺上床的時候玩了會兒手機，朋友圈刷到了徐然然，盛書渙當即發了條微信過去。
Unbreakable：你不午睡玩手機！
然然燃燃：[動畫表情]
然然燃燃：我昨天看你比賽了。
然然燃燃：明天出院，你來接我們嗎？
Unbreakable：路池哥哥去。
下午三點，上海隐隐有下雨的趨勢。
場館座無虛席，四面屏上正在播放選手卡，主舞臺的隔音間已就緒，Gallows在左，Demon Hunter在右。
盛書渙捋了一把頭發，他們站在舞臺側面等着進隔音間，這個角度是看不見觀衆席的，但他還是朝觀衆席A區第一排的方向看了過去。
荊宴和戴誠在最前面，他在給戴誠交代，“一選給阿渙拿影魔，按照池神給的套路BP一局，反正打DH沒什麽勝率，試試看減甲流速推。”
燈光整個亮起，奢華震撼的舞臺效果仿佛在告訴觀衆，這會是一場相當精彩的比賽。秋季賽高額的獎金和Ti直邀資格的積分，國內外十六支戰隊無一不虎視眈眈。
“歡迎回到Dota2秋季賽的現場！”
解說話音剛落，舞臺兩邊的選手同時登臺，追光燈立刻打下，跟着兩組年輕人彙集到舞臺中央，兩組戰隊互相握手後轉身回到自己的隔音間。
“——影魔！”
“又是一選中單！”
“Gallows面對DH這樣的對手居然依然在一選拿出了影魔！”
解說喊出了難以置信的音量，觀衆席跟着沸騰起來，同時導播在觀衆席A區第一排發現了路池，鏡頭切過來起碼五秒鐘。
路池沒什麽表情，只是向攝影機微微颔首致意了一下。
不多時，BP結束，沈老爺和荊宴先後從各自戰隊的隔音間裏出來。他們從相反的方向走下舞臺，路池同時低頭給沈老爺發了個微信：A區1排002。
“坐這脖子不累嗎？”沈老爺坐下，第一排得玩命仰頭看屏幕。
“對頸椎好。”路池看着屏幕中的載入畫面，“你們這把輸了。”
沈老爺苦笑，“荊宴跟誰學的，現在壞成這樣了，我以為你們要拿減甲流，第四手月騎我都以為你們陣容敲定了，最後搞出來一個暗影薩滿。”
“跟我學的。”路池坦言，“下一把你要拿幽鬼先知全圖流了吧，先打個1:1，不那麽難看。”
“我們就難看了呀。”沈老爺幽怨道，“第一把就輸，估計梁悟心态要爆炸。”
路池沒憋住笑，抿着嘴唇肩膀微微在抖，沈老爺猛地扭頭，恍然反應過來，“媽的，你故意搞梁悟心态的。”
梁悟看着他的新F1鍵帽，它之前真的卡嗎？是它卡還是自己腦子卡，梁悟想着，按了兩下F1，很順滑。
中路，盛書渙的影魔和梁悟的暗牧，二人都收獲了邊路隊友的軍事建議：認真對線，別管我們。
于是雙方邊路互相比慘，你反補我一個投石車，我把你大哥打下半血。你拉野控兵，我越塔斷線。
總歸一句話，大家都別好過。
然而對線期一過，八分半，Gallows的陣容優勢期到來了。影魔的被動減甲技能“魔王降臨”配合複仇之魂“恐怖波動”，大魚人大招“侵蝕霧霭”，三層減甲讓盛書渙兩巴掌拍死一個小朋友。
這還不算，十三分鐘，Gallows正式啓動速推模式。
二十四分鐘，DH拿到的是團戰防禦式陣容，Gallows兩路帶線不接團，暗影薩滿有大放大，另一路是影魔和複仇之魂推線推塔，來人就撤。
面對這種聲東擊西敵追我跑，DH毫無辦法，重拳打在棉花上，推到第二路的時候打出GG。
“真狠啊你們。”沈老爺在觀衆席搖搖頭，“你們下一把必沒。”
“我知道。”路池聳肩，“但我們下一把還搶影魔，你Ban不Ban？”
沈老爺咬着後槽牙站起來，“你搞得了梁悟心态，搞不了我的。哎你離隊前我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腹黑啊，Gallows給你下藥啦？”
“沒辦法。”路池也站起來，“我得進Ti，這個隊打海選我真怕淹死。”
沈老爺走進隔音間後直接把梁悟薅起來，用他的電腦BP。
“教練，我……”梁悟剛張嘴，被沈老爺打斷了。
“我知道，誰打得都沒問題，我們被他們陣容髒了。”沈老爺坐下，開始BP，“上把被他三個減甲英雄騙了，拿了個扛揍的陣容，這局再被你髒到我就是狗。”
隔音間內外是兩個世界，外面的觀衆看着沈老爺的Ban位上赫然一個大影魔，連同解說也一愣了一瞬的神。
解說老胡：“這……這是DH教練對影魔王二代目的尊重嗎？”
觀觀：“可能……是吧。”
DH對面的隔音間裏已經笑開了。
“你出息了盛書渙！”齊小豆一巴掌掴上盛書渙的後背，“你他媽能讓DH禁你的影魔了！影魔王二代目！”
觀衆席中路池笑得越發深了，盛書渙更懵，滿腦子我何德何能。
“他們要拿全圖流，我們速推不了了，得頂幾個莽夫上來，宋鶴，夜魔滾滾選一個。”荊宴立刻Ban掉幽鬼，“還有季楠，考慮一下，你得拿個戰鬥核了。”
第二局，Gallows不敵DH的全圖流打法，比分來到1:1。
第三局，盛書渙獲得了兩個Ban位，計劃中要打“歸海一刀灰燼之靈”，最後因為灰燼之靈坐上冷板凳而擱淺。
決勝局老牌戰隊的尊嚴一役居然是險勝。
兩撥選手從隔音間出來時竟然是Gallows更像贏家，一群人有說有笑的就差蹦跶了。贏家DH則是滿臉劫後餘生的後怕，尤其梁悟，臉都白了。
“就差一點兒！”出場館的路上，盛書渙在後排跟路池訴苦，“其實我反應過來他們謎團要拉大了，但是腦子反應過來手沒反應過來，是不是因為我年紀大了？”
“因為你練少了。”路池無奈。
“哦，還好還好，只是練少了而已。”
走在前邊的齊小豆回頭翻他白眼，“把你能的，你可收收吧，明天上午打敗者組淘汰賽，輸了就沒了。”
盛書渙撇撇嘴，“我知道，不就是打Rapier嗎，明天老子要把Net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性別不再清晰。”
Net幹嘛了來着，路池想了想，想起來了，挖了齊小豆的女朋友，奪妻之仇。遂路池拍了拍盛書渙的腦袋，“也不用這麽狠。”
“用的，Net害我豆哥茶飯不思人都瘦了，本豆哥舔狗和他不共戴天！這個逼我明天不把他……唔唔唔！”
路池直接上手捂住他嘴，“行了行了，前面有攝影機。”
前面的攝影機旁邊站着笑裏藏刀的觀觀，衆人看見觀觀紛紛打招呼，觀觀也笑着朝他們招手，招呼到路池的時候，路池看出觀觀不僅笑裏藏刀，而且刀上有毒。
“池神，離隊一百問準備好了嗎？”觀觀問道。
路池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差、差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