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心心的鬼哭狼嚎很快就引來了大批圍觀群衆以及太子殿本人,為了讓自己的表演更加真實,顧綿事先原地轉了八十圈,現在她是真的暈,躺着都感覺天旋地轉,仿佛掉進了一個失重的無底洞裏,耳朵嗡嗡的什麽都聽不清楚。
後勁居然這麽足,顧綿略有一絲後悔,早知道就少轉兩圈了。
裴承安皺着眉頭看着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裴心心,和她懷裏狀若躺屍的顧綿。
那面色紅裏透白,白裏透青,一看就是缺氧所致。出于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裏,裴承安貼心的給她訂了一個太醫上門的服務。
顧綿聽到裴承安命人去請太醫後,微微掀起眼皮瞄了一眼,惆悵的想着裴承安好歹算是個高知青年,怎麽就不知道扶她起來呢?還有裴心心這個豬隊友,怎麽就知道坐在地上幹嚎,雖說已經入春了,這夜晚的地磚上還是很涼的。
顧綿現在已經不是暈得臉色發青了,而是被凍得臉色發青,她甚至感覺到了絲絲寒意從地磚透過薄薄的衣裙滲透進她的骨髓,漫過四肢百骸。她發自內心的覺得在這樣下去,還沒等到太醫過來,她就先凍結實了。但是為了能夠在裴承安眼皮子底下把這出戲唱好,獲得雙手……不,身心的解放,她還是敬業的沒有亂動。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這位不知姓名的太醫終于提着藥盒子姍姍來遲。顧綿感動的馬上就要管理不住她那凍僵的五官,當場給這位太醫現場演示一下什麽叫做涕泗橫流。
實則在東宮衆人的眼中,太子吩咐去請太醫之後不出一盞茶的時間,那太醫就拎着箱子狂奔而來,看着都讓人擔心他跑的太快以致于會把那雙看起來就不怎麽結實的布鞋給甩飛了。
太醫來了後,裴承安終于想起開要給她挪個地方了,躺在溫暖柔軟的床上時,顧綿身體機能如野草再生般迅速恢複活力,她只覺得什麽東西要從鼻子中流下,糟了,凍出鼻涕了。
在這個要面子就不能保住裏子,要裏子就不能保住面子的生死抉擇之刻,顧綿當機立斷選擇了面子。開什麽玩笑,她可是立志要靠臉吃飯的,被裴承安看到她流鼻涕就等于是被釘在了人生的恥辱柱上,黑歷史肯定要被他嘲笑終生,想到這些她就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伸手抽出帕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鼻涕擦幹淨後将帕子往窗外一扔。整個過程之順暢,行雲流水,收放自如。
裴心心站在她的床邊驚訝的嘴巴都忘記關上了,剛說出口的中毒了三個字顯得格外的智障。連上之前的那句大約就是:“太醫你快來看看阿綿,她中毒了……”
在被裴承安扔出宮的時候她還保持着一臉的不可置信,看上去很是茫然的樣子,仿佛不敢相信穿幫來的如此的突然。
裴承安把人散了之後,看了看屋裏一頭霧水的太醫,和正躺在床上堅強挺屍的顧綿。
其實裴承安誤會了,挺屍的顧綿并不十分堅強,她不斷在心中默念: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就跑。
裴承安拿過桌子上用來挑燈籠的長杆戳了戳她:“還不起來,用本宮幫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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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綿睜開一只眼睛觀察了一下局勢,随即麻利的從床上爬了起來狗腿道:“這點小事就不麻煩太子殿下了。”
只見裴承安找了個椅子坐下後,吩咐那個滿臉寫着我是誰我在哪的太醫道:“胡太醫,你去給她看看。”
顧綿心道完蛋。
果不其然,那位太醫診斷完畢後,顧綿啥事沒有,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就是躺在地上時間略微長了那麽一點,有些受寒,喝幾天中藥也就好了。
只見裴承安大手一揮:“配!按最苦的藥方配。”
算你狠。
太醫退下後,顧綿以為世界就此安靜了,等待了片刻,她轉頭瞪向那位還沒有要走跡象的太子。
只見對方手裏不知道從哪拿了一個賬本:“既然沒病,咱們就把這帳算一算。”
“……算什麽帳?”
“東宮上下的誤工費,差人請太醫的跑腿費,胡太醫的診費,給你熬藥的藥費,還有本宮的精神損失費。”裴承安每說一項就在賬本上記上一處。
顧綿一時被他的口出狂言震驚到了:“什麽?!精神損失費?”
裴承安饒有興致的欣賞着她這副震驚的表情,修長的手指在那本賬冊上點了點:“總共一千零八十兩,給你抹個零頭,就要一千兩好了。”
我謝謝你啊,不過……“這麽貴?!為什麽是一千零八十兩?”
“東宮上下的誤工費,差人請太醫的跑腿費,胡太醫的診費,給你熬藥的藥費一共是八十兩。”裴承安眨了眨他那雙無辜的大眼睛:“本宮的精神損失費一千兩。”
“我沒錢。”顧綿硬氣的拒絕。
“沒關系,本宮可以幫你把賬單送到顧國公手上,想來顧國公應該很樂意幫你還上這筆銀子吧?”裴承安的睫毛又長又翹,在蠟燭火光的照射下,他的臉上落下兩小片扇形的陰影,襯得整個人都多了幾分脆弱易碎,偏偏他說出口的話像一把金剛鑽一樣在她弱小的心髒上毫不留情的鑽開一個大洞。
如果讓顧國公知道了她夥同裴心心借着太子的名頭在外面大肆售賣女性讀物,被抓包後還在東宮夜半高歌,鬼哭狼嚎,不僅不會幫她還錢,說不定會直接抄着他那珍藏已久的大砍刀直接殺到宮裏,拿她祭天。
果然皮囊什麽的都是表象,實在是不可輕信,裴承安的心有多黑,她現在是深有體會。
毀滅吧。
被扣光小金庫又連喝三天奇苦無比的中藥後,顧綿覺得自己身心都遭受了巨大的創傷。
何以解憂?唯有八卦。
這天,她正無聊的趴在床上看小貴子剛從宮外帶回來的京城八卦小傳第一百七十六期,裴心心就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阿綿!出大事了!”
這丫頭聽風就是雨,顧綿已經對她的嚎叫免疫了,甚至還能淡定的翻一頁書:“又怎麽了?沒吃早飯吧?桌上有雞絲粥,邊吃邊說。”
“哎呀!還喝什麽粥啊,真有大事!我早上去給母後請安的時候聽見母後跟枝霜姑姑說要讓我和親!”
顧綿一骨碌爬了起來:“真的假的?和親?!跟誰啊?”
裴心心苦着一張臉:“聽說好像是西郡的哪個王子來着。”
不得不誇一句,裴心心的心是真的大,顧綿锲而不舍的追問:“你确定你沒聽錯嗎?這宮裏這麽多公主,怎麽就輪着你了?”
裴心心嗫喏道:“也不是很确定……”眼看顧綿有要扯她頭發的趨勢,她連忙後退:“哎!哎!哎!別動手啊,人家也就是順耳那麽一聽,又不保證能聽全。再說我去的時候她倆都快唠完了,我哪知道前面說了什麽啊。”
随即她又補充道:“聽說那西郡王子現在就在宮裏呢,要不咱倆先去看看?”
顧綿狐疑的看着她,裴心心拽着她手往外拖:“去嘛,去嘛,看一眼又不虧。”
她手疾眼快的拽住快從肩膀上滑落的袖子:“松手,松手,袖子掉了,我去還不行嗎?“
哎,什麽人啊。
禦花園外,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藏在花叢中,顧綿用胳膊拐了拐旁邊探頭探腦的裴心心:“我說,你脖子能不能別伸那麽長,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你啊。“
她小心的從樹枝的縫隙中看去,就看到裴承安正在那邊跟一個看穿着應該就是西郡王子的人在說些什麽。顧綿窒息了,為什麽哪都有他。
正屏住呼吸,準備撤退之時,那西郡王子轉過身來。
“裴心心,這就是你說的帥出天際???”
那人又高又壯,膚色呈古銅色,臉上有一半都被濃密的胡子遮蓋住。
裴心心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啊!我也沒見過真人啊。我都是聽說的,謠言不可信嘛。”
顧綿好奇:“你從哪聽說的啊?”
“……聽太子哥哥說的啊。”
“!!!裴承安的話你也敢信?!”不用說了,這傻丫頭八成是被裴承安耍了,虧她還在這兒幫人家數錢。
顧綿恨鐵不成鋼,真是個傻白甜。
裴承安轉身之際,眼尖的看見草叢外蹲着兩個人。他很快就從那時不時露出來的兩個金光閃閃的發飾中判斷出來這是哪兩個倒黴孩子。
不得不說顧綿的運氣真好,這邊剛吐槽完裴心心,轉頭就看見随風,朝她們的藏身之處走來。
暴露了。
顧綿顧不得聽牆角,趕緊拽着裴心心以每秒八百裏的速度逃離災難。
随風剛要奉命請那兩位到禦花園中一敘,就見她倆飛快的從草叢中冒出頭,以一副壁虎逃生的姿勢倉皇逃竄。
他腦中飛過幾只烏鴉,無語至極,這顧大小姐和小公主殿下的性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跳脫啊。
遠處裴承安笑着跟西郡王子解釋:“想必是她們兩個比較害羞,不好意思同人打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