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哦?找人抄書?”書房裏的裴承安聽到随風的彙報,心裏卻道果然如此,他就知道依着對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抄書。
他将手裏的折子放到一旁:“她在做什麽?”
随風的面色瞬間變得有點一言難盡。
裴承安頗有興致的挑了挑眉,調侃到:“難得還有你說不出口的事情。”
随風想了想顧大小姐房間那漫天飛舞的殿下畫像,還全部都是奇怪的表情姿态,心中壓下一口郁氣。
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顧大小姐是記當日他嘲笑之仇,推着他來跳火坑。
對上他家殿下的視線,只得硬着頭皮回道:“顧大小姐在畫殿下的小像。”
“呵。”裴承安笑了一聲,顯然是從他的表情中察覺到了什麽。
他袖袍一甩,大步出了屋子:“本宮倒是要看看她将本宮畫成了什麽模樣。”
殿下這副要去砸場子的樣子真是跟顧大小姐越來越像了,不過殿下好像并未注意到這一點啊。
随風無奈的搖搖頭,趕緊跟了上去。
側殿中。
“快把畫還給我!”顧綿怒氣沖沖的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裴承安看着對方氣鼓鼓的小模樣,瞬間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将手背過身後道:“如今膽子倒是愈發的大了,看來是不怕本宮将你那些事情告訴顧國公了?”
顧綿要繞到他身後的手瞬間停在了半空,搶了她的畫居然還拿告黑狀來威脅她,簡直是真小人!真小人!
她憤憤的瞪着裴承安,試圖用眼神裏的殺氣吓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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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對方并沒有接收到這層含義:“別跟本宮裝乖讨巧,沒有用的。”
他拍了拍手裏厚厚一疊宣紙:“損害天家威嚴,罪證在此,你可還有什麽要狡辯的?”
見他擺起官腔,她心中不服,反唇相譏:“這怎麽能算是損害天家威嚴呢?明明殿下長得就是這個樣子,臣女只是實事求是罷了。”
“實事求是?”裴承安重複了一遍,聲音低沉,那雙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充滿了危險的意味。
想起他書房裏的某個角落放置的滿滿一櫃子沒收來的某人口中‘實事求是’的畫作,裴承安的臉色又微不可見的黑了一些。
顧綿被他盯着,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心虛的糾正道:“也就是略微誇大了那麽一絲。”
“一絲?”
顧綿的視線順着他的手落在那一摞紙上,上面的Q版裴承安一臉妖嬈魅惑,雙目含情的沖她揮着手帕。
她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稍許,真的只是稍許。”
這廂兩人不知所謂的僵持之時,東宮書房中,正在整理殿下桌子的随風忽然耳朵一動。
有人!
他目光一凜,竟然有人如此大膽,光天化日之下摸入殿下的書房裏來。
他迅速閃身藏于房梁上,靜靜的盯着那扇被緩緩推開的門。
一個面生的丫鬟蹑手蹑腳的走了進來,走得近了,随風才看清楚對方的面容,那是一張很普通的臉,身量略高,體型偏瘦。
那人并不會武功,因而不懂得收斂自己的呼吸和腳步聲,随風即使視線被櫃子遮擋住,也能輕易分辨出對方所在的方向。
以便在對方剛剛踏入視線範圍時,第一眼就能捕捉到對方。
東宮中的太監宮女少的可憐,總共也就那麽十幾人,随風想了一圈,确認自己從未見過此人,卻對她隐約還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随風的眉目間不禁多了些許凝重。
本以為只是哪只藏匿在東宮中老鼠溜了出來,現在看來應當是背後另有其人才是,他沖着暗處做了個手勢,示意暗衛不必行動,先看看他要做什麽。
那人蹑手蹑腳的走了進來,四下查看了一番,發現屋中确實無人,膽子就變得大了起來,徑直走向了擺滿折子書籍的書桌。
随着不斷的翻找,一摞原本被放在折子底層的紙張捏在了她的手中,那人臉上浮現出一摸愉悅的笑容,輕聲念了一句:“不枉我……可算是……”
那人聲音太小,随風隔着大半個屋子,只能隐約聽到幾個模糊的字眼。
他目光微沉,面容嚴肅的看着那宮女,不管來着何人,所謂何事,既然敢踏入書房重地,便是觸碰了殿下的底線,随風的手指微擡,兩名暗衛會意,飛身而下。
當即兩把泛着冷光的長劍就搭在了對方的脖頸上,只要稍動一下就會血流成河。
那人顯然是沒有料到,神色驚慌失措,連忙舉着手一疊聲的讨饒:“你們幹什麽!快放開本……”
一開口可算是讓随風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他毫不客氣地用帕子狠狠的在那人臉上擦了兩下,露出那張臉原本的模樣,正是那天跟着顧大小姐一起逛青樓還被殿下抓了個正着的聞致,聞小公子。
暗衛們顯然對他很是熟悉,收回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劍。
聞致一手舉着那一摞子紙,一手攥着袖子擦了擦臉,哀嚎着:“哎呦!疼死了!随風你動作能不能輕點!弄毀了本公子一張花容月貌的臉看你拿什麽賠。”
随風不客氣的拿走了他手裏的那些紙,随手翻了翻,當即就被驚到了。
手中數張皆是顧大小姐所畫的自家殿下各種奇怪姿态的圖畫,就這麽走馬觀花的翻看一次,随風不禁被顧綿的高超畫技震驚到了,圖紙上的殿下是他平日裏不曾見過的鮮活模樣,仿佛沾染了人間的煙火氣般,是個眉目生動的少年郎。
随風微滞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想起現下的境況,他擰着眉頭質問:“聞小公子,你來東宮就為了偷這些東西?”
聞致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偷?本公子什麽時候偷了,本公子那是光明正大的拿。再說這是阿綿的東西,跟你們東宮有何關系?”
他甩了甩寬大的袖子,趁着随風的視線被晃亂,指尖飛快的将袖子中快要掉出來的一頁紙張往裏面塞了塞。
随風最看不得他這副胡攪蠻纏的樣子,将這摞畫往懷裏一揣,做了一副請的手勢,沖着聞致道:“既然如此,聞小公子就跟我去見見殿下吧。”
聞致擡了擡下巴,一雙鳳眸裏滿滿的都是對随風的嫌棄,随風被他瞪的又氣又無可奈何,只得壓着性子把他帶到了裴承安的跟前,寄希望于自家殿下能夠好好管教管教他。
還沒等顧綿和裴承安分出個誰勝誰負,就見一聲慘嚎由遠及近,伴随着随風的通報聲:“殿下。”
裴承安眼尾掃過站在一旁的顧綿,冷哼了一聲,擡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方才對着外面沉聲應道:“進。”
顧綿早就尋了一處椅子坐下,看這人不過眨眼的功夫就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片刻之間又恢複成了平日裏秉節持重的太子殿下。
她心道一聲可惜,忽地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明明當是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卻被一層繁重的外殼套住。
目光掃到他手邊的畫,瞬間想起方才他以身份欺壓她的模樣,可真是威風的很,絲毫看不出來有哪裏可憐。
她暗自搖了搖頭,壓下心中怪異的想法,方才與他鬥嘴的惱怒也漸漸消散無蹤。
聞致是被随風拖上來的,整個人軟趴趴的,見了顧綿就哭天抹淚的撲了過去,聲淚俱下的喊了一聲:“阿綿!!!”
一時間一屋子的侍衛還有廊下侍候的丫鬟小厮都紛紛看來,還有上首裴承安移過來的高深莫測的目光。
顧綿瞬間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如芒在背。
她面紅耳赤的扒拉着像只八爪魚一樣抱着她腿嚎叫的聞致:“你輕點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死了呢!”
聞致被她訓了一句,悻悻地住了口,像個小媳婦一樣抱着她腿抽泣起來,顧綿惡心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所幸這場尴尬只持續了幾息,聞小公子就被黑着臉的随風揪着脖領拎了起來,扔到了一旁的座位上。
裴承安抿了一口茶,看向随風:“何事?”
“殿下,屬下方才在您的書房發現了意欲行竊的聞小公子。”随風上前行了一禮,随後又從懷中掏出了一疊畫紙:“這是屬下繳獲的贓物。”
側殿不大,此時随風立在正中,左側正對着顧綿所坐着的那把椅子,所以顧綿先裴承安一步看清了那所謂的‘贓物’,表情立時變得有些一言難盡起來。
若是往前推算,這應當是她半個多月前畫的塗鴉,沒想到裴承安沒收完竟然還一直留着。
裴承安一張一張的翻過,顧綿的心也跟着一點一點提起來,生怕他看到哪張畫一時興起治她個大不敬之罪。
現在可真是人證物證俱在,再加上裴承安的心情必定不是很好,兩人又剛結下梁子,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基本都占全了,她怎麽就這麽倒黴。
顧綿懊惱地揪了揪衣服,一時間沒控制好力道,只聽寂靜的房間裏響起了一道刺耳地‘刺啦’聲。
她低頭看着手裏脫離了外衫的一小片布條,嘴角的笑容逐漸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