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杜鵑泣血火焚院
☆、杜鵑泣血火焚院
這時,站在身邊的宋嬰歌對着簪子輕輕吹了口氣,一些閃着銀光的粉末如星塵隕落一般飄到地上。她又用袖子擦了擦簪子,便将其攥在手中,引着慕秋傑走向白璞玉和周子非的病榻。
這兩人病榻是相鄰的,也方便三人談天。
就算身邊多出了兩個躺在病榻上的人,宋嬰歌也依舊不動聲色,腰間別着她那把白色的傘,上面有着細細的落梅的紋樣,那落梅卻紅得像血,豔得栩栩如生。但她的神色卻依舊冷淡,面容很是精致,右邊的眼角下還有梅花一般微小的淚痣,可謂是天仙降臨到人間,仍舊帶着不食人間煙火的氣場,令人不敢上前同她搭話。
“幸虧創傷都不在致命處,不然你這兩位朋友,可得魂歸西天咯。”宋嬰歌用最平淡的語氣說着不中聽的話,而慕秋傑并不介意她說什麽。雖說言語可以傷人,但對他而言,已經習慣聽到這些話語,也就不生氣了。
周子非和白璞玉到現在都沉在昏迷的泥潭中,不論慕秋傑怎麽喊他們也醒不過來,連忙伸手去摸他們的手腕,感到脈搏輕微卻有力的跳動才松了一口氣。宋嬰歌沉默地瞧他這緊張樣,微微歪歪頭。這時,她聽到臺階下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只有自己的朋友知曉,而聽聲音,應該是昨天送信讓自己幫他磨簪子的那位,朝着呼喊的聲音随意地招招手,接着便向他走去。
“下次斷了可就不幫你修了,杜鵑。”宋嬰歌壞笑着将簪子塞到披着白鬥篷的人的手中。披着白鬥篷的那人衣衫松散,仿佛随手一拉衣襟就會滑落一般,鎖骨上有細小的杜鵑花紋身,顯得格外誘人。但他的腰封卻好好地綁着,下半身的衣物也格外妥帖,弄得他感到格外尴尬。
只聽對面那人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拿着簪子的那只手微微握拳,無奈地回嘴:“都說了在外頭叫我真名——杜玄巍,你那木頭腦袋是除了武器其他什麽都裝不下了是吧。”宋嬰歌看不清對面那人的臉,卻能感到對面那人應該是翻了個白眼,便也翻個白眼哼了一聲又走回白璞玉二人的病榻。
慕秋傑安靜地靠在兩人病榻邊的牆壁上,雖然聽到了杜鵑對宋嬰歌的呼喊,但他并沒有好奇跟過去偷聽,所以并不知道來者是誰,不過他也無所謂了,畢竟自己在這江湖上本來就沒幾個朋友,若是上前去認人家做朋友,豈不很招人讨厭?
宋嬰歌這邊将簪子塞過去後便有回過身來,看了眼靠在榻邊的慕秋傑,嘴角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微笑,似是在嘲笑他的懦弱。
“喂,你曾經的朋友來了你還不來見見?”杜玄巍轉身剛要離開,就聽到了宋嬰歌朝慕秋傑的喊話。喊出來慕秋傑是他朋友可不要緊,關鍵是宋嬰歌難得的發話把房中其他幾位天香弟子也吸引過來,幾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和慕秋傑,盯得讓人背後發毛。
慕秋傑從容地在衆人的注視下起身,轉身朝杜玄巍走過來,就在杜玄巍認出他的面容,剛想像往常一樣叫他海棠時,卻被宋嬰歌捂住了嘴,只能發出嗚嗚的叫聲。
走出來的那人看着正在鬧騰的兩人,不由得笑了笑,走上前去調侃着正在掰着宋嬰歌手的杜玄巍。好不容易把她的手掰開,杜鵑才松了一口氣。
“奇怪啊,這次你沒和那扶月君走一起?”杜玄巍奇怪地張望了下四周,這四周并沒有顧半卿的身影,感到奇怪。而慕秋傑聽到扶月君這三個字,臉一下子就黑了,畢竟對方向自己瞞了很久的他的雪狼主的身份,破壞劍宗的也是骁狼苑的人。一想到這兒,慕秋傑就感到一股無名的怒火噌地一下竄上心頭,恨不得現在就找到顧半卿在哪兒然後狠狠地把他抵在牆上揍一頓。可現在只能想想,也許這就是顧半卿離開他的理由吧——害怕他揍他。
見慕秋傑的臉唰地就黑了,杜玄巍趕緊閉了嘴,尴尬地笑了笑,向宋嬰歌微微鞠了個躬就打算離開天香的醫亭。
不知何時,白璞玉已經醒來了,但現在的他只能僵硬地躺在榻上等着四肢的蘇醒,似是遭遇了鬼壓床。周子非還陷在昏迷之中,和白璞玉相比,白璞玉這個體質還真的挺适合去當殺手的。
Advertisement
宋嬰歌見白璞玉醒了,向門口兩人打了個招呼便走到他的榻邊詢問他的情況。
“天香弟子可真是忙碌啊。”杜玄巍微微仰頭閉上雙目傾聽着鳥聲,而慕秋傑則一臉疑問地看着他,并不能理解他這個行為的意思。
“走啦,出去吧。”這裏畢竟是天香的分支門派,賴在這裏太久也不好意思,還未等杜玄巍答應,慕秋傑便嗒嗒嗒地走出了宗門,去到了一家酒館買了自己最喜歡的伊人醉。
這種酒很清爽,有股淡淡的花香,雖說對于胡左樾這種嗜酒如命之人來說并不算什麽,但對于慕秋傑這種時不時小酌一杯的,可謂是一種可口的好酒,好酒自然要邀上好友,而好友,不就在身後嗎?
雖說這一次,他并不在自己的身邊......
“海.......秋傑,在想什麽呢?”杜玄巍默默坐在慕秋傑對面,靜靜等待着他的回複,但他自己也藏着心事,不然的話是絕對不會來找慕秋傑的。
阿婆病逝了,也不知該不該告訴你.......
阿婆在你離開後就以回老家的名義離開了翡翠院,換了一個老婆婆管我們,但那老婆婆帶來的客人更是讓人作嘔。
我學着你當年的作風,把他們都殺了,然後逃出去了。
挺巧的是阿婆是死在檇斉城的,所以我就來了,也正好聽聞你受傷後被天香分支門派的弟子救下,特來道謝。
“你過會兒打算去哪兒?”慕秋傑放下酒盞,看着面前埋頭發呆的杜玄巍。
卻看到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似是在猶豫,接着便開口道:“阿婆的故居。”
“我陪你去。”不知是這十年的點頭之交讓他練就了讀心術,還未等杜玄巍開口請求,慕秋傑仰頭又一盞灌入肚中,承諾自己與他同去。
杜玄巍松了一口氣,從袖中掏出幾兩銀子放在桌上推到慕秋傑的手邊,接着便起身走到酒館門外等他。
将酒盞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走到了酒館外,比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讓杜玄巍帶路。但杜玄巍這種從小到大都待在翡翠院的人哪裏懂這些,為了不讓慕秋傑尴尬,他還是微微點點頭,接着一溜小跑蹦跶到慕秋傑的前面,充當着他的領路人。
可他的鬥篷實在引人注目,引得路人頻頻駐足盯着他。慕秋傑見他被人盯得都不敢走路了,嗤笑一聲,伸手拍拍他的背與他并肩走着,幫他緩解着尴尬的氛圍。畢竟臉皮薄的人怎麽說也受不了被一群人盯着的感覺,而慕秋傑跟顧半卿混得久了,臉皮自然也漸漸厚起來了,這種注視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
檇斉城的邊緣坐落着一座與四周環境相較起來格外突兀的破草屋,而草屋的一圈都種着阿婆生前最喜歡的花朵——杜鵑花,轉到後院,後院的正中央栽着一棵海棠樹,紅豔的花瓣零落入土,被微風吹拂得發出沙沙的聲音,似是在訴說着阿婆這一生所經歷的一切。
杜鵑與海棠是阿婆在翡翠院裏最喜歡的兩個孩子,但由于阿婆自己家裏也窮得很,所以只能在翡翠院裏對他們倆照顧一點,不能将他們帶回自己家撫養。
海棠找到了他喜歡的人,但現在的杜鵑仍舊在等待着在戰場上與他立誓的将軍,可那位将軍卻遲遲未歸。也不知是将他抛擲腦後另尋新歡去了,還是.......杜玄巍不敢再想,怕自己再想下去就會變成一個瘋子。若是那副模樣被他瞧見了,可得多羞愧啊。
走入破草屋中,陳設格外地破舊,房主人似是很久沒回來了,慕秋傑不敢亂碰房內的任何東西,草屋中的一切都破爛得像是輕輕一碰便會化為塵土。
“你打算怎麽處理?”不知為何,慕秋傑向杜玄巍問了這個問題,突如其來,杜玄巍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好揮揮手讓慕秋傑來決定。
“燒了吧,也許阿婆在下面沒有房子住呢?”慕秋傑見對方如此動作,便作出了這樣的決定,雖說有點殘忍,但對于阿婆來說可能是最好的事情了吧。
杜玄巍含淚點點頭,用從翡翠院裏偷來的銀子去雜貨鋪裏買了個最廉價的打火石,在茅草屋邊磨着,手上卻像沒有力氣一樣,一點火花星子都打不出來。
慕秋傑見狀,伸手奪過打火石,熟練地磨着。卻見他速度越來越快,力道越來越重。沒過一會兒,面前便燃起了熊熊烈火,映着這火光,慕秋傑的臉上流下了一滴又一滴晶瑩的淚水,杜玄巍在他的身邊哭得凄慘,眼睛都哭腫了,連忙用鬥篷遮住自己的面龐。
見城中燃起火光,一群人都圍過來看熱鬧,卻沒有一個人去找水盆來滅火,有些小孩和婦人打算找水來救火,卻被人們攔下,說是這破草屋早就該燒了,又說這屋子裏有很重的怨氣,該燒該燒。
“走吧。”慕秋傑見身邊的杜玄巍哭得凄慘,便朝他伸出手,等到他搭到自己手上時就穿過人群走了出去,走到了街上。每個人都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依舊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身邊發生了爆炸也不會停下手中的工作一樣。
等到這火光燃盡,已是深夜,慕秋傑将杜玄巍安排在一間客棧裏,而自己則随便地靠在屋頂上敷衍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