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拆招
深夜,丞相府。
披散着長發的男子不停地徘徊,房間裏只有腳步聲。坐在床沿邊的少年不敢吭聲,一個人默默低頭搗鼓着藥瓶。
“你說說這是什麽事?!”楚旻咬着牙憤懑道,“前幾天才叮囑你不要惹事,這下你不光往太子臉上撞,還往陛下的刀下撞!”
蘇琴自知理虧,頭顱慢慢垂下去,只露出白皙的脖頸。
“乾安司這次要查的全城!而且不論男女全部要查!你覺得你能逃過去?”楚旻轉頭瞪着蘇琴問道。
蘇琴用手搓了搓被單,猶豫了一會兒說:“……傅彥知道刺客是女的,只要……只要我是楚琹的身份不暴露就行了……大概……”
“你要是楚琹的身份也暴露了,你就真完了!”楚旻憋着氣差點吼出來。
蘇琴低着頭,倒出一點藥粉,沒有吭聲。
楚旻嘆了一口氣,走上前,把藥粉搶了過來,然後坐到她的身邊,小心地擡起她的手臂。
“忍着點。”楚旻沒好氣地說。
“……哦。”
藥粉灑在傷口上,點點刺痛,蘇琴不知為什麽感覺眼眶有點酸痛。
楚旻一邊認真傷藥,一邊又說道:“現在只能想辦法避開檢查。”
“怎麽避?”蘇琴問道。
扯出繃帶,一圈圈繞上手臂。
楚旻說:“我記得你母親留下了一些東西,應該有藥方可以快速僞裝病症。”
“有的。”蘇琴從枕頭底下拿出那本無名冊,最後幾頁有記載特殊藥物的內容,“這一種可以僞造傷寒,這一種可以僞造麻風。”
楚旻:“……”
“這麽嚴重的病,你是想過段時間直接詐死嗎?這些病是用于刺客脫身的,你用不着。”楚旻拿過冊子,翻了幾頁後指了指,“就這個了,水痘。藥材我去拿,用量也不用這麽猛,能勸退調查的官員就行。”
蘇琴乖乖點頭,一切聽從爹爹的安排。
熬了一個時辰的藥,味道并不是很好,蘇琴覺得自己的院子全是苦藥味。
楚旻倒是覺得這樣很好,可以證明蘇琴的确得了水痘,家裏還熬了藥給他喝。
第二天,蘇琴倒在床鋪上,虛弱地看着圍着面紗的大哥大姐,說:“大哥大姐,你們還是快點出去吧,不然會傳染給你們的。”
楚姚曲和楚邱宇看着小弟滿臉痘痘的樣子一臉心疼。
楚旻走過來:“快走吧,不能久留,要把院子封起來。”
兩人被楚旻勸走,楚旻也跟在後面,然後走出來鎖上了院子。
“小叔,阿琹不會有事吧?”楚姚曲含着眼,問道。
楚旻說:“不會有事的,水痘不嚴重,而且有醫治的法子,不過可能要花很長時間。”
“這昨天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
楚邱宇拍了拍姐姐的肩膀,說:“別擔心,姐。我們先去前院吧,乾安司的人已經等了很久了。”
楚姚曲點頭,擦了擦眼淚,又變回了那個優雅的女子。
“楚家二少爺得了水痘?”傅彥摸着盲文的手突然一頓。
周越感嘆道:“可不是嘛,昨天還好好的,突然得了,沒有十幾天估計好不了。”
傅彥轉頭問道:“可查了楚琹的手臂?”
“沒有。”周越應答道,“沒人敢進去,生怕傳到自己身上。雖說不是絕症,但是要大半個月不舒服,都怕得很。”
“知道了。”傅彥點了點頭,手指輕輕敲擊了幾下桌子。
這病倒是得的有點巧。
“既如此,我親自去看一看好了。”
“啊?”周越大驚,“大人你親自去?”
“多少有點擔心,順便走一走,這幾天坐房間裏都快生鏽了。”傅彥取下大衣,扣上玉帶,拿起架子上的寶劍,就要出門。
周越連忙跟上,心中詫異,這走一走從城西走到城東?
可是周越想的完全偏離了真相。
其實傅彥對這個楚琹産生了懷疑。
那個女刺客有很強的易容術和變聲術,就算是精明如莊飛雲都沒有看出其人的僞裝。
昨天周越碰到楚琹的左臂,臉色變白,好像碰到了傷口一樣。
這個場景讓他想到了女刺客晚上受傷的地方,從而想到女刺客很有可能在現實生活隐藏了身份,扮成了男子。
本來傅彥還沒有懷疑到楚琹的頭上,兩人之間幾乎沒有相似之處,只是單純認為女刺客僞裝成其他人。
但是今天楚琹突然生病,過于巧合,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病倒了?
傅彥便想到楚琹的身材也比較嬌小,也不能排除嫌疑。
……
傅彥到丞相府時,楚旻安排的暗衛立刻将乾安司的動作彙報給了蘇琴。
蘇琴倒在床上,眼睛深處能看出一絲慌張:“不是吧,這樣也要來?”
“是的,小少爺,來的是乾安司的副司長傅彥。”
蘇琴猛地一拍腦袋:這冤孽是過不去了是吧!怎麽又是他?!
蘇琴甚至可以打包票的說,傅彥這次來就是為了查她的。
傅彥和莊飛雲都是六皇子的人,有莊飛雲這個妖孽在,能分析不出來楚琹的情況嗎?
當然,蘇琴并不知道這次她真的冤枉了莊飛雲。
傅彥只是自己起了疑心。
蘇琴沉思着,這次不知道要用什麽法子瞞過傅彥。她藥也吃了,病也裝了,怎麽還不放過她呢?
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下的暗衛突然出聲:“小少爺,我們下一步計劃是什麽?”
蘇琴擡頭看向暗衛,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幽幽地問道:“你今年多大?”
“十、十六……”不知為什麽,暗衛覺得小少爺的眼神有點不對。
蘇琴一下子翻了下來,一把扯住暗衛的胳膊,把他拽進房間:“小哥,別緊張,來,就是化個妝——”
暗衛驚恐臉。
“這藥味道還可以,嘗嘗。”
暗衛:小少爺想害我就直說。
屏風之後,傅彥看着隐隐約約的身影,楚琹虛弱得靠在床榻上,不時傳來幾聲輕咳。
一個蒙着面地侍女走了過來,欠了欠身:“大人,少爺重病纏身,不能見風,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見您。”
“無事。”傅彥說道,“傅某這次只是為了執行聖旨,很快就結束。”
侍女低着頭再次欠身。她轉身走到屏風前,緩緩拉開一個位置,然後拿出一個新的蒙面遞給傅彥。
傅彥接過,罩住了口鼻,然後走了進去。
床簾垂下,床榻上的青年也蒙着面,他側靠在邊上,聲音沙啞道:“傅大人……”
侍女立刻說道:“少爺得了水痘後一直喉嚨疼,午時已經就很難說出話了。”
“我知道了。”傅彥走上前,問道,“楚二少爺,麻煩你露出左臂好嗎?”
楚琹點點頭,但是這個動作好像讓他有點難受,他艱難的褪去上衣。
傅彥讓周越過來查探,密密麻麻的紅斑爬在楚琹身上,讓人頭皮發麻。
至于左臂,的确沒有傷口。
而且楚二少爺是男的,這一點直接打破了女刺客僞裝的猜測。
“多謝。”周越退後兩步,離開了床榻前的位置,“左臂沒有傷口。”
傅彥點頭,但是灰色的眸子卻直視楚琹的雙目。
楚琹似乎不知道害怕了,回看着傅彥。
傅彥立刻轉過頭,他對外是個瞎子,長時間對視反而會讓他暴露。
他對楚琹說:“此事多謝楚二少爺的配合,告辭了。”
“咳咳……”楚琹咳了兩聲,連點頭。
侍女走上前,躬身送人。
公事辦完,兩人不好繼續打擾病人養傷,快速得離開了這裏。
侍女一直站在門口,等兩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後,蹦蹦跳跳地回到房間。
“楚琹”還在咳嗽個不停。
侍女上去就拍了拍“楚琹”的肩膀,笑道:“可以啊,暗衛小弟,演技不錯啊!”
“咳咳,屬下本身就是和小少爺一起長大的,學得自然有幾分心得。”暗衛揉着拍疼的肩膀,笑着說。
“不錯不錯,要不我和爹爹說一聲,你來幫我做事吧。”蘇琴扯下面罩,說,“正好我需要個替身,你剛好。”
暗衛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小少爺,我今年十六……”
“嗯,怎麽了?”
“……我還會長的,小少爺可能就……嗯咳。”
蘇琴臉一黑,你嗯咳啥啊?不就是暗示她不會再長了嗎?
她捧着暗衛的小臉蛋,笑着說:“可惜了,和我長得這麽像,不穿女裝可惜了。”
暗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這個就放過我吧!小少爺!這要是被一號大哥知道了我就要被嘲笑死了!”
暗衛本身就長得白白淨淨,平時訓練也曬不黑,常年被兄弟調侃。
這要是小少爺直接上女裝,今生就再也擡不起頭了!
聽他這麽一說,蘇琴倒是不解了:“暗衛不是應該什麽都要做嗎?為了任務換個女裝也沒什麽吧。”
“小少爺不知,暗衛裏的漢子一個比一個壯實,裝女的就都太……”
蘇琴想了想那個畫面,頓時覺得不好了。
她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你現在可以扮就行,我不會和其他暗衛說的。”
暗衛:天要亡我。
另一邊,傅彥和周越離開了丞相府。
兩人一前一後沉默的走着,突然傅彥開口:“周越,剛才你發現楚琹有何不對勁嗎?”
周越想了想說:“大人是指哪個方面?楚琹的水痘看起來并不假。”
“你不覺得的楚琹身材過于結實了嗎?”傅彥直言道。
楚琹瘸了腿,也不會武功,照理來說并不會有太壯碩的身材,但是“楚琹”的手臂一看就是經常用力的輪廓。
周越臉色一變,看着大人的眼神都變了,他遲疑了一下道:“呃,因為身體不好,所以鍛煉了一下?不過,我倒是覺得那個侍女身材挺不錯的……”
傅彥停下腳步,轉頭見到少年詭異的眼神,一時無言。
兩人對視,都神色複雜。
良久,傅彥拍了拍周越的肩膀,一言難盡地說道:“你姐把你托付給我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不适合乾安司,還好讓你當了我的副官。”
還好,這份愚蠢只在他面前展露,沒有丢乾安司的臉。
周越腦袋沒有轉過來,什麽意思?大人是覺得他日常的照顧工作做得不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