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刀心、人心
“兄長!拿了別人的東西說了謝謝沒有?”
“不用謝……”
“不是這句話!要對劉婆婆說謝謝!”
“哎呦,萱妹子算了算了,這些你們就拿着吧,也不用謝了。”
……
好吵。
蘇琴清醒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暖暖的陽光從窗戶縫隙中鑽了進來,照射在蘇琴蒼白的臉上。蘇琴下意識眯了眯眼睛,擡手遮了一下。
這是哪裏?
蘇琴的第二反應就是思考。
她的記憶停在了墜崖後的湖邊,之後的記憶就變得很模糊了。說是模糊其實那時候的她已經處于半昏迷狀态,一切行動不過是求生本能罷了。
門外傳來嘈雜聲,蘇琴想看一眼,但是她的力氣太小了,連翻身都做不到。
“……真是的,都教了兄長多少次了,要說‘謝謝’。”少女不停地抱怨道。
“不用謝……”
少女無奈地捂着額頭,決定不糾結這個問題了。
“傅、傅彥?”床鋪上傳來一道難以置信地聲音。
李小萱轉頭看去,正好和蘇琴的眼神對上了,她頓時心中一喜:“你醒了!”
“嗯……”
蘇琴看到一個活潑的女孩兒撲到了床邊,女孩兒溫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讓她一直冰冷的身體有了一絲暖意。
李小萱的嘴巴開始叭叭叭想起來:“我和兄長在懸崖下面找到你的,你受了好重的傷,還好二叔的醫術還行。對了對了,發現你的是我的兄長哦。他叫李小齊,我叫李小萱……後來還有官兵找過來了,但是我們不知道會不會是你的敵人,所以把你藏起來了,你不會建議吧?”
蘇琴剛醒來,但是對昏迷時聽到的唠叨有點印象,很快就将所有事情都串聯了起來。
蘇琴說:“謝謝你們救了我。”
李小萱搖了搖頭,笑着說:“沒事沒事。你先休息一下,藥快熬好了,我現在去端來。”說完,她轉頭看向李小齊,“兄長,你在這裏呆着,我去拿藥。”
李小齊點點頭,抱着菜籃子,啃着涼薯站在原地。
這時,蘇琴才仔細觀察起來李小齊。
剛才她還以為李小齊是傅彥,他們兩人的眉眼很相似,但是細看就會發現區別。傅彥的膚色要比他白一點,而且眼角更上揚一些,臉部的輪廓更分明。
比起傅彥,李小齊臉型更圓一點,像個小孩兒。
兩人久久的對視了一會兒,李小齊感覺到熾熱的目光,他歪着頭疑惑了一會兒,忽然想明白了似的。他伸出手将涼薯遞到蘇琴的面前。
“……”蘇琴沉默地看着咬了一半的涼薯。
還有一個月才到涼薯成熟的季節吧,他怎麽就直接吃了?
難不成我昏迷了很久?
“吃……”李小齊說。
“呃,我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蘇琴剛從重傷中清醒過來,不能随便亂吃,更何況是涼薯這種寒性食物。
李小齊也沒有糾結,于是又抱着涼薯吃起來。
不一會兒,李小萱就回來了。
藥味很濃也很苦,但是蘇琴還是憋着一口氣喝了下去。
喝完之後,蘇琴想起來動一動,睡得太久身體都僵硬了。
“那不行,你身體多處都骨折了,尤其是腿,不能随便下地。”李小萱不同意地說道,“你的腿受了這麽重的傷真不知道你是怎麽走過來的。”
蘇琴眨了眼睛回想,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憑借什麽念頭一直走下去的。
蘇琴也沒有為難李小萱,畢竟她現在是病人,還是聽大夫的話比較好。随之她轉移話題說道:“不知道李姑娘願不願意幫我寄一封信件?”
李小萱說:“可以是可以,但是這裏離城鎮有點遠,過兩天村裏張大哥家裏的牛車要去集市,那時候我可以一起去。”
蘇琴感激的說:“謝謝你,李姑娘。”
李小萱嘿嘿一笑,撓着頭:“不用謝啦,蘇姐姐。”
蘇琴就這麽住在李家,平日只能看到李小萱和李小齊。聽李小萱說,李二叔是附近村子裏唯一的大夫,所以經常被請去其他村莊醫治病人。
兩天後,李小萱帶着蘇琴的信件去了鎮子裏。
蘇琴并不怪李家将她藏了起來,導致自己沒有被官兵帶走。這種時候李家首先是為自己考慮是人之常情,他們能在那個時候出手幫助已經是對她最好的幫助了。
現在她只要在這裏等着傅彥或者楚家派人來帶她回去。
住在山上村莊的蘇琴卻不知道,自己的信件在進入皇城之後,立刻被人攔截,并迅速銷毀了。
良魚公主看了一遍信件便放在燭火上慢慢點燃。
“真是意外,楚家嗎?”良魚公主笑道,“說起來,那個楚旻好像當年一直追着蘇琳兒跑啊,而蘇琳兒真正的女兒現在也屍骨無存了,這個叫蘇琴的女孩兒又是從哪裏來的?”
她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忽然嗤笑一聲,“不會真是楚旻那小子的孩子吧。不對不對,蘇琳兒應該沒法再生了才是……這個蘇琴……”
“當真有趣。”
雪雲宮。
傅彥登門拜訪,卻在門外等了一天一夜,都沒有等到鬼人笑無情。
自從鬼人去了一趟山莊後,宮裏人也都人盡皆知此人住在雪雲宮。在皇帝的默認下,每日都有人會來送吃食,但是卻沒人見到過鬼人。
傅彥一直等,膳食已經換了幾趟了,宮內還是毫無動靜。
他想詢問纖花舟一事,鬼人卻不願意見他。
上次和皇帝鬧翻了,傅彥也不可能去向皇帝求情。
而此刻,鬼人笑無情站在雪雲宮最高的屋頂上,他看着傅彥一聲不吭,手裏拿着大皇子真正的私軍分布圖。
最終,他投擲出卷軸,掉落在傅彥的面前。
是時候了,小公子。
把那個人最大的棋子拉下馬吧。
傅彥撿起卷走,打開一看,神色凝重。
傅彥站起身來,深深對宮殿內鞠了一躬,便轉身離開了。
雖然沒有問到關于纖花舟的事情,但是有了這份卷軸之後,他才能更快的解決掉大皇子的勢力。
蘇琴他會去找,擁有這個卷軸他就有更多的籌碼和良魚公主商量。不管怎麽說,良魚公主和皇帝的性子不同,皇帝狠得下心,但是公主不會。
“不可能的。這件事不用商量了,就算你有真正的卷軸我也不會讓你去的。”良魚公主說,她提着裙子進了影卷樓,“把卷軸放下吧,我會交給其他人的。”
傅彥急忙問道:“為什麽你們這麽反對?就算我喜歡蘇琴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良魚公主冷着臉,說:“你覺得自己有權利為自己選妻嗎?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個亡命之徒。等你有足夠的權力之後你再回來和我商量吧。”
傅彥不甘心地低下頭,他将手中的卷軸丢在地上,轉身離開。
良魚公主揮了揮手,立刻有人出現,拿走了卷軸。
傅彥怒氣沖沖地離開影卷樓,從翻卷的袍子中看得出他此刻正在氣頭上,所有乾安司人員看到後都避開了傅彥的道路。
太恐怖了!感覺傅大人瞎了的眼睛裏都開始冒火了。
……
莊飛雲正在用膳,雖然住在監獄裏,他的夥食還是不錯的。
這天,他在享受新菜式的時候,一道黑色的人影晃了進來。莊飛雲甚至還沒有看清那人的面容,就感受了壓抑的呼吸。
他的好友,傅彥沉着臉坐在牢房外。
莊飛雲疑惑地放下筷子,問道:“這是怎麽了?”
傅彥張了張嘴,好像有什麽東西塞在喉嚨裏,只要說話就會劇痛。
過來一會兒,他還是說起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沙啞的聲音回蕩在牢房裏。
莊飛雲放任飯菜變涼等他說完。
許久,他問道:“傅彥,你是動了真情?”
傅彥沒有說話,只是幽怨地盯着他,好像在說“你在說什麽廢話”。
莊飛雲嘆了一口氣說:“我還記得你之前說要這把刀,但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選擇了成親這條路。然後你要學到纖花刺殺術,卻沒想到你居然把雪羽山莊的刀法教給了她。你說……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不是很正常嗎?”
傅彥:“嗯,我沒否認這些。皇帝現在想讓我和她斷了關系,我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讓我做到。畢竟當年……當年賢妃進宮前,他自己就有好幾個妃子了。”
莊飛雲無奈道:“所以這個是重點嗎?”
傅彥沮喪的沒有回話。
“不管怎麽說,你的情況和陛下不一樣,別忘了自己的血仇。”莊飛雲說道,“陛下也是為了幫你。”
“他只是為了自己罷了。”傅彥神色陰暗地說,“當年賢妃被孫嫦陷害的時候他沒有幫過她,甚至在最後也是笑無情陪着她,只要不傷及自己的利益,誰都可以是他的刀。”
“為了削弱他人的勢力,用血仇綁住我,成為他的刀。”
“我不想做他那種人。”
莊飛雲沉默地聽着好友的內心之聲。
第一次見到傅彥的時候,他是一個背負着血仇的少年,從來都不為自己而活。他的世界只有斬殺、複仇。
大岳建立不超過二十年,前十五年靠着良魚公主平穩着局勢,這五年來就是由傅彥殺光了所有叛逆之人。
良魚公主是刀,傅彥也是。只是其鋒利程度不同罷了。
當他知道傅彥願意娶蘇琴為妻的時候,他還詫異了幾分,但是後來想想也許傅彥需要點人氣,便也不糾結這個問題了。
如今,再次超乎意料的——傅彥他變回成人了。
因為蘇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