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視頻流露出去後嚴律己的人生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用他的感受就是:生不如死。他曾想過一百種自殺的方法,卻因為心裏僅剩的那一點記挂而遲遲未動,偶爾想不開時也因為的舍友寸步不離而未能實施成功。
大五的第一學期,大家都在為實習的忙碌而抱怨着,他一個人躲在宿舍裏,蜷縮在被窩裏面,與外面的世界失去了交流。他的淚水一遍一遍打濕枕頭,他在心裏将自己捅了千萬刀。直到某一天,舍友突然告訴他:“你媽媽來了。”嚴律己才像活過來一樣。
得知人在校長辦公室,他顧不得自己形象頹廢,蹬着雙拖鞋就跑到了綜合樓。從電梯出來時就聽見他那一向文靜木讷得被稱為“木頭美人”的媽媽正厲聲指責一衆校領導。
“我再強調一遍,這件事情我兒子是受害者,你們學校不但沒有将他保護好,反而還想處分他,簡直是豈有此理!我已經請了律師全程跟進此事,你們最好在這個星期四之前給我個滿意的答複,不然我會追究到底并保留起訴你們失責的權利。”
“嚴女士,你先冷靜一點…”
“你有病啊?這種時候叫我冷靜??不是你兒子出事所以你站着說話不腰疼是吧??”
嚴律己在門外慢慢靠牆蹲了下來,幹涸的眼眶裏再次蓄滿了淚水,而裏邊還在激烈地争吵着——
“你們一幫衣冠禽獸,就指着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是吧?我告訴你們,要是我兒子因為這件事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們就是故意殺人!!一個都別想跑!!!”
“我們已經在冷處理這件事了,目前只想讓他先回去避避風頭。”
校長的聲音難得如此虛弱,與之相反的是嚴姝那陡然拔高的音調。—“避你個頭!我兒子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嗎??他憑什麽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校園裏?”
“他當初是以最高分考進這所學校的,從大一到現在不知替學校拿了多少獎,現在因為一點小事你們就覺得礙眼了??真要如此!你們能不能先把榮譽牆上的獎杯先還給我們?!那是我兒子在大學五年裏辛辛苦苦為校争光拿的。”
總之辦公室裏一片沉默,良久嚴姝才恢複了正常的語氣說話,“告訴你們,從事發到現在,你們的所做所為我已全部了解,律師那邊也已經備好案了。我對你們的态度感到心寒,更痛心我兒子遭遇的種種不公。他的人生已經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你們不僅沒有施以援手,反而給了他二次傷害,讓他徹底無緣他夢寐以求的學校和專業。我已經記住了你們每一個人的臉,再不處理好這件事,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說罷扭頭直接離開。嚴律己正哭得傷心不已沒有反應過來,一不小心就被抓包了。
“己己!”嚴姝蹲下身子抱住了他,還親手将他的帽子和口罩摘掉,眼眶在瞬間發紅,“媽媽來了。”
嚴律己回憶到這部分時臉上表情逐漸趨于平靜,淚水也在無聲無息中停了下來,身子更是沒再僵着。林醫生作為心理醫生見識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知道了世界上大大小小痛苦不堪的事,早已練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
作為心理醫生,他的情緒絕不能受病人感染,哪怕他共情能力再強,也得永遠保持理智和客觀,如此才能快速分析好病情,并給出合理的治療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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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受害者,你不該唾棄自己。”
他慢慢疏導嚴律己,并在電腦上開出處方。嚴律己拿到藥的第二天就啓程回了C市,開始“享受”劉教授所說的十天假期。
“他真的放假了,昨天就開始放的。”程飄絮看着這個奇怪的工程師,心裏覺得他未免太過于惦記自己的師兄了。
鄭庭深打死也想不到嚴律己竟然還有暑假,他不是一向在實驗室打轉的嗎?
“他的實驗已經有了突破性進展,所以先讓自己放松一會,回來再正式養老鼠。”
鄭庭深聞言錯愕,看來在他不知道的一個月裏,嚴律己已經将實驗完成一大半了。“現在是什麽時候?”他問道。
“8月7號。”——“正好是七夕。”她随後又補充道。
男人此刻已經坐在了去往C市的高鐵上,回憶着今早那段對話,感嘆命運玄妙。但他一向不信邪,也從不輕易認輸。從高鐵站出來時他迅速攔了一輛車,按着原先查到的消息報了個地址,同時心裏在祈禱嚴律己是真的在那。
八月的天氣變化多端,前一秒還豔陽高照的,下一秒就烏雲密布了,到達中豪雅苑時豆大的雨點直往地面上砸,司機還好心地要借給他雨傘。
“不用了,謝謝。”鄭庭深冒雨下了車,這是個商業小區,所以他很快找到了能避雨的地方。他嘗試着打電話聯系那個人,可惜每次只是無情地被挂斷。不過,對方沒有拉黑他,所以還是有希望存在的。
等雨小了點他才出去,經過一處灌木叢時突然聽到裏邊傳來幾聲微弱的叫喚,他猛地停下了腳步,向四周查看。
“叮咚叮咚~叮咚~”
聒噪的門鈴響個不停,嚴律己忍無可忍地翻了幾下身,“嘶~”瞬間冷汗直流。
“誰在門外?”他透過貓眼查看門外的情況,冷不丁看到了鄭庭深出現在他面前。來不及細想,他幹淨利落地把門打開。
“你來這做什麽?!”
鄭庭深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眼尖地瞥到對方左手臂上纏着的紗布,“你手怎麽了?”
嚴律己低頭看了一眼,答:“不關你事。”
“生我氣可以,不想見我也沒關系,不要用這種自殘的方式。”鄭庭深抓住了他的肩膀,一臉苦大仇深地盯着那道紗布,苦口婆心地勸慰道。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說認真的。”鄭庭深眼眸低垂,想到了小時候倆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你和我說你叫嚴律己,是嚴于律己的意思,你爸爸給你取的。你說你長大之後要像你爸爸一樣做個厲害的醫生,但要治好病人,首先得治好自己知道嗎?”
嚴律己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了明顯的松動,“我們…以前真的見過?”
“嗯,在金和親子鑒定中心。”
鄭庭深在他耳邊輕聲嘆氣,“我那天也去做了親子鑒定,然後就碰到了你。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身上還背着幼兒園的書包,在那自顧自地玩耍。”
……
“哥哥,你知道我爸爸什麽時候出來嗎?”
“哥哥,我叫嚴律己,爸爸說要嚴于律己。”
“哥哥,你是不是也在等你的爸爸呀?我給你畫個手表吧,這樣時間很快就可以過去啦。”
“哥哥,我好困啊,但我爸爸還沒出來…”
“哥哥…”
……
幼時的嚴律己和長大後的嚴律己漸漸重疊在一起,鄭庭深又想到了他這一路成長的遭遇,不免有些心疼。
他抱住了對方,聲音越來越低,“第一次見面時我還沒認出來是你,第二次見面是在學校,你說你叫嚴律己,我一下子就記起來了。但世上有這麽多重名的,我得确認你就是我以前碰見的那個小男孩,所以我才調查了一下你。”
嚴律己把臉蛋埋在他的肩膀,悶聲悶氣道:“你不早說。”
“現在我說了,你能把我從黑名單裏解救出來了嗎?”
嚴律己依舊板着個臉,眼神閃躲,“我回去拿手機。”
“等等,”鄭庭深把他拉到自己懷裏,啞着聲音道:“一個多月沒見了,讓我親一下。”
說完不等同意就直接低頭含住了那片柔軟的唇瓣,再用舌頭輕輕撬開堅硬的貝齒,尋找到同一片嬌嫩,更深入的探索。
嚴律己被吻得小鹿亂撞,一雙手不知所措地亂放。是鄭庭深在中途抽了個空将他的手放自己腰上,再告訴他:“接吻的時候要專心一點。”
如果不是一聲聲微弱的貓叫聲打斷了他們,他們還能吻得更久。
嚴律己瞪大了眼睛,兩片薄唇紅潤有光澤,臉頰也染上了紅暈。—“你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了嗎?”
“差點忘了。”鄭庭深将他拉進了旁邊的消防通道中,角落裏擺着一個大大的瓦楞紙箱。嚴律己湊進去看,發現裏面竟然躺着兩條還沒睜開眼睛的小奶狗和小奶貓。
“我過來找你時在你的小區門外發現了它們,箱子裏統共兩只小狗三只小貓,但最後只剩這兩只活下來了。”
“它們應該是被遺棄了,幸好你撿到了它們。”嚴律己蹲下來拿手指輕輕戳了戳它們的身子,呢喃,“真可憐。”
“你要養它們嗎?”鄭庭深也跟着蹲了下來,他覺得此刻的嚴律己也奶到不行,特別想讓人rua一把。
“我?”嚴律己有些不确定,“我沒養過…我養不好的。”
“沒試過怎麽養不好?”
“不行…還是給它們找個好的領養人吧。”
鄭庭深的目光在箱子和對方身上來回打轉,“這樣,我們一人養一只,好不好?”
“我很忙的,恐怕照顧不好它們。”嚴律己還是沒有信心能搞定。
鄭庭深握住了他的手,“沒關系,咱倆一起養,正好一家四口可以一起過個七夕。”
“那它們叫什麽名字?”嚴律己好奇地問,
“你來給他們起名。”
“嗯…”嚴律己看着箱子裏那只擁有三種花色的小奶貓,心裏突然生出了無端的歡喜,“這只就叫它‘小蝴蝶’。”
“我這只呢?”鄭庭深問。
“就叫它…‘小阿飛’吧。”
“ 你是我的小蝴蝶 我是你的小阿飛,你停在我的肩 依偎在我耳邊,從此我不再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