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爾虞我詐

艾米麗躲在帝都國際機場附近的一棟別墅內, 滿心焦慮情緒暴躁。

史密森那只老狐貍肯定留了後手，上次聯絡的時候她可以聽得出來對方語氣中的輕蔑，他甚至還帶着幸災樂禍的意味。

這讓她不得不懷疑, 這老狐貍是想賣了她換更多的好處。

同樣是白頭鷹的幹将, 史密森因着是白人富商的出身, 在組織創建初期提供了大量資金支持, 總比旁人更受首領紮爾西亞的重視。其實論起異能，史密森是所有同級別成員裏最垃圾的一個。

此番若非史密森在華投資參股了不少舉足輕重的公司, 稍微有點人脈，對任務的部署有一定的助力，艾米麗是很不想與他有任何形式的密切合作的。

于是她多留了個心眼, 在任務受挫之後, 并沒有像其他同夥一樣傻兮兮地躲在史密森提供的安全屋。這次抓住了華國那個異能催化者，她是頭功。為了避免旁人觊觎，她一早就帶着“戰利品”脫隊, 獨自一個躲到了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她只需要躲過這一時的風聲, 先讓自己那些蠢隊友吸引住華國人的主力，等着喪屍全面大爆發, 華國人自顧不暇的時候，她就能從這裏搞一輛車或者一架小飛機, 順利離開了。

現在，華國的特戰隊以及軍方追他們追的太緊了，別說是能逃離華國，就算走出帝都的地界都難。帝都在昨晚大停電之前就采取了封城措施，經歷過多輪XG疫情反複的各基層單位不到十分鐘就部署完畢, 掐斷了進出要道。

明明城裏已經是喪屍全面開花, 随時都會冒出原生喪屍, 很多小區、醫院、學校、大商場等公共場所一開始都是失控的。偏偏幸存的人們依然遵守居家令并不外出，人員幾乎不會主動流動，自己變喪屍也是鎖在家中，造成的傷害非常有限。

不只是軍人和警察，在天亮之後竟然還有手無寸鐵的志願者在社區維持秩序，勸阻慌亂的群衆退回家中單獨隔離不要聚集，甚至免費運送和發放生活必需品。

昨天鬧得沸沸揚揚的車禍、爆.炸事故和明面上的喪屍也早就被清理了一遍。除了事故車輛、爆.炸的廢墟沒來得及處理，還有一些零星的喪屍亂晃之外，擁擠了三千萬人口的城市竟然沒有像黴國的大城市那樣亂成一團。

就算最偏遠的地段，也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但凡有個來歷不明的人上街，就不可能沒人發現。隔着窗子幫忙看着要道的“朝陽大媽”不計其數，比華國的“天眼”電子監控還智能。

這種情況綁架大活人去城裏的酒店、公寓、民宿或者出租房裏都不可能安穩。這帝都大的沒邊，比歐洲小國全境還大，她又不可能一個人帶着俘虜一直高速奔跑不停，她也需要吃飯睡覺。只要稍有松懈，她早晚會被□□的、送菜的、送快遞的或者只是熱心的鄰居發現端倪。

唯有她這個地方，偌大小區全是獨棟別墅，空置率高，每戶相距幾百米，算是“地廣人稀”。物業服務是黴國的一個品牌，當地人俗稱洋管家，提倡尊重業主隐私，一直還沒有嚴格執行普通社區的那套工作辦法，這才能讓她鑽了空子。

其實這別墅也不是她花錢買的，而是移民黴國的一對華裔夫婦租給她的，純粹金錢交易，雙方并沒有人情往來，也不會問租房子的目的。這是她為求穩妥，給自己留的後路，換了身份用了假名，白頭鷹的其他人全都不知情。

這別墅的裝修很普通，甚至是落後了時代十幾年，多年空置落滿灰塵。唯獨在她租下之後，房東按照她的要求加強了安保，裝了一套黴國最先進的安防設施。再加上她自身的異能，一個人守住全屋并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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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不用自己長時間盯監控屏幕。一旦監控發現異常，藍牙信號就會發到她的手機上，是啓動防禦還是趕緊跑路，眨眼間就能完成。這套系統不必依賴市政網絡實現，有電就能發揮作用。

沒錯，她的異能是速度系。雖然沒有電影裏那種堪比子彈的速度，卻已經快過普通人十倍。再加上屏蔽精神力的頭盔、一些先進的武器裝置，別人沒看見她之前，她就先“消失”了。就算能知道她的存在，也沒有機會抵抗她的襲擊。

如果不是帶着那個“戰利品”，她想跑還不容易？可她想要這份功勞，也因着異能才說服同夥讓她帶人走，到華國來的這些人裏沒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選了。

她打開冰箱，胡亂吃了一頓早午飯，又将吃剩下的另一份三明治拿上，去了地下室看望華國的異能催化者。只有看見那個狼狽的“戰利品”，才能讓她的心情比剛才略好一些。

歐陽雲舒被電子鐐铐綁在一把焊在地面的鐵椅子上，雙眼蒙着黑布，嘴上封着膠帶，腳上沒有鞋襪。

早春的帝都并不溫暖，剛停了暖氣，房間內比室外陰冷，光腳踩着地上鑲嵌的鐵板并不舒适。他醒來後就在這裏，就是這個姿勢，腳下生寒，卻也讓他再難昏睡。

他知道綁架他的人應該是突襲了研究所的異能者。口渴和饑寒的程度讓他粗略估計自己昏迷的時間在六到十個小時左右。他不是異能用盡的昏厥，是被人紮了一針。能在研究所的地界裏神不知鬼不覺襲擊他，不是速度系就是隐身人。連鄭敏都沒察覺，那人可肯定還有高科技的裝備。

“歐陽先生，醒了吧？餓不餓？”艾米麗開了變聲器用黴語發問。

歐陽雲舒能聽出對方用了變聲器，暫時無法分辨男女，但對方的黴語帶着一股子南方口音，這并不是黴國的傳統白人。黴語也是有方言和口音的，能判斷出這人的出身或者家鄉。在語言方面，歐陽雲舒的天賦極高，不僅掌握了多門主流外語，還對黴語進行過更精準的研究。

他感覺嘴上的膠帶被撕開，對方将一塊冰冷的三明治遞送到嘴邊。

歐陽雲舒沒有吃食物，故意用磕絆的黴語說道：“你們，你們搞錯了吧？我只是研究所裏打雜的，昨晚恰好值班。”

“恰好值班？歐陽雲卷，你別以為不戴眼鏡我就認不出你，你平時戴的根本是平光眼鏡。”艾米麗根據可靠情報知道華國那個研究所裏的人大多數都受過軍事訓練，說白了就連看大門的都不是普通人。而這位歐陽雲卷不只是罕見的異能催化者，還是華國異能者特戰隊的骨幹。否則只是一個文弱的青年，她根本不用這麽謹慎綁着。

“你的兒子所在的學校以及周邊社區，昨天早上已經爆發了喪屍潮。這些不是什麽意外，但願你的家人能活下來。”艾米麗自以為是地說道，“反正現在街面上已經沒有活人了，對了昨晚還有大停電和通訊中斷，人們惶恐不安，你們的國家很快會變成喪屍橫行的地獄，再沒什麽人會管閑事。”

艾米麗嘴上這樣說，實際上自己都不太相信。

她這都是利用信息不對等忽悠人的話。她也盼着如她所說，那樣她根本不需要躲在這裏。她焦躁地看了看自己的黴國原裝水果牌手機，依然沒有通訊信號。還好，她原本就沒指望脆弱的民用信號，之前與其他人聯絡都用的是白頭鷹自己研發的聯絡器，現在聯絡器暫時也不需要了。

這時候的她并不知道，華國國産品牌的手機但凡機主為華國人實名注冊的已經優先恢複了通訊，境外注冊的任何通訊設備卻都是暫緩恢複通訊。

對方提到“昨天晚上”和“大停電”等關鍵詞，那現在已經是次日的白天了麽？歐陽雲舒從對方的話語中了解了更多信息。

原來子悅他們學校的喪屍爆發并不是偶然，雲卷的家庭情況已經被敵人掌握了，研究所裏其他人的家屬是不是昨天也遭遇了針對性的襲擊？截止淩晨，也只有嫂子帶着子悅趕到了研究所，其他人呢？實在很讓人擔憂。

“所以，歐陽先生，你不用花言巧語狡辯什麽。我們好好談談合作，人活着才有未來不是麽？你還可以有新的妻子和更多的孩子。只要你願意跟我回到黴國，大家也都能過得舒服一些，怎麽樣？”艾米麗先抛出橄榄枝。

她畢竟不是力量型異能者，雖然有增加力量的外骨骼裝備，偶爾搬運個昏迷的男人不難，但若能說通了這人自己跟随跑路，未來就能省去不少麻煩。她也不懂為什麽首領非要活人，搞到這人的精子不就行了麽？

無論多麽想不通，她依然信任首領。在這世上，首領紮爾西亞就是她唯一的真神。

“我并不習慣被人綁着談合作。”歐陽雲舒确認了對方要活捉雲卷，而非只要精子，無論為什麽，現在吃點東西應該對身體無害。異能催化者的能力很容易被藥物幹擾，白頭鷹的人不會無知地試圖用藥物長期控制那套手段。但是當年連母親和母親留下的卵子都被他們毀掉了，這才不到十年，怎麽又改了主意？

歐陽雲舒一時想不明白，也沒有否認“雲卷”的身份，還更有底氣的用黴國主流的貴族口音刺激道，“讓我猜猜，你應該不是白頭鷹的首領紮爾西亞。所以我與你談的合作，也不一定能做數吧？”

以華國帝都的封控能力，除非對方是能帶人進行空間穿越的異能者，否則就算會開飛機，在限制空域，無人機都不能随便起降的帝都，短短一日夜內是肯定離不開帝都的範圍。白頭鷹至今還沒有空間穿梭異能者，以白頭鷹首領紮爾西亞的謹慎，是不會輕易離開黴國本土的。

艾米麗最忍不了的就是別人言語中的輕蔑。

作為混血還是女性，出生在貧民區的她自然也受到過歧視，這已經是黑命貴的政治正确時代，她反而因為不是純黑人，享受不到更多的哪怕口頭上的福利。她恨死了那個素未謀面的白人爸爸，也無法原諒只想吃低保随便和誰都能生孩子不願找工作的愚蠢黑媽媽。

作為白頭鷹的資深成員，這一次受命來到華國，首領給了艾米麗極大的權限，某種意義上講，她才是這次行動的指揮官，偏偏那位史密森以長者和元老自居，壓根不老實地遵從她的命令。就連現在這個“戰利品”居然也看不起她，認為她不能做主？

“你不與我談，活不過今晚。”艾米麗一時沒忍住放出狠話。

歐陽雲舒沒吭聲，就像是在考慮要不要談。其實他在仔細聆聽周遭的聲音。太過安靜，沒有集中住宅那種嘈雜，也沒有管線的聲音。這裏很可能是荒郊野外某個獨立房子的地下室。

對于地下室的氣味，他再熟悉不過了。

“我腳冷，給我鞋襪。”歐陽雲舒率先提出了要求。

脫掉人質的鞋襪，是怕他藏了什麽在鞋子裏，也防止他逃跑。不過那都是其他同夥常規綁架人的手段，她才不會無聊到給男人脫鞋襪。以她的速度系異能，就算對方手裏真有槍，馬上扣動扳機，只要不是直接頂在她腦門上，她也能躲開。

已知歐陽雲卷并不是速度系異能者，給他一輛車開，也跑不過她的速度。于是艾米麗踢了一雙拖鞋過去，是那種飛機上常用的一次性廉價拖鞋。她來華國路上從頭等艙順的。

歐陽雲舒将腳放入拖鞋內，隔絕鐵板之後稍微暖和了一些，他雖然心存死志，卻不會沖動地做無謂犧牲。他被俘虜之後，鳳凰計劃肯定會被啓動。他還有重要的戲份要演在，争取到更好的待遇，抓緊時間養精蓄銳恢複體力，關鍵時刻才能幫上大家。

這個審問他的人藏頭露尾，連聲音都要改變，可見是沒有底氣和把握的。他略一試探，對方就顯示出了暴躁的情緒，但事實上兩人心知肚明，既然花了大力氣綁架他，也知道他是歐陽雲卷，那肯定不是為了今天晚上殺了他。

于是他更加有恃無恐地說道：“你沒有權利決定我的死，找你們說話能算數的人來。另外，我要吃溫熱的飯食，最好是華國傳統餐飯。我不喜歡冷冰冰的三明治。”

艾米麗氣的将手裏的三明治狠狠砸到了地上，扭頭離開。走出地下室，她才回過神來，自己還是太意氣用事了。對方既然想要食物，肯定是不想死，多半是動心要談的。畢竟昨天喪屍橫行，重要設施接連被引爆，帝都大停電，所有負面的影響歐陽雲卷肯定都知道的。

若是她能拿到他老婆孩子都死掉的确鑿證據，他就剩下孤家寡人一個了，會不會更好談？當然那樣也可能直接刺激到這人發瘋，還是要謹慎一些。更何況，她不太好拿到什麽實證。

……

史密森坐在豪華公寓的柔軟沙發中，品着美酒，悠閑地看着電視。

昨晚大停電之後公寓的外部通訊中斷了一晚上，到早上7點就恢複了供電，可他的水果牌手機一直沒信號，借用華國某人身份證注冊的那部華國産手機卻通訊良好，只不過上不了海外的網站。

這一定是華國官方針對性地管控了外籍人士的通訊權利，艾米麗他們估計根本還被蒙在鼓裏，以為華國的通訊已經被他們搞掉了呢。

原本這個涉外公寓的電視是有各種海外電視臺信號的，如今海外臺都看不了，但華國的幾個重要國家電視臺信號很清晰，播放着實時新聞。華國全境進入緊急狀态，不只帝都，魔都等幾個特大城市也采取了封城措施。另外與境外斷航，緊急撤僑一系列消息也對外正式公布出來。

這不是那種安撫人心的錄播，而是由國家領導人出面，結合昨天突發事态進行的一些官方直播演講和宣傳。

華國還不忘将世界各地的喪屍爆發新聞都如實地公布出來，不再遮遮掩掩，并且言之鑿鑿讓全國人民清醒地意識到這一次并不是偶發事件，是敵對勢力投毒搞破壞，國外的形勢更亂。那些敵特分子已經在搜捕過程中，還播放出了幾個白頭鷹戰隊在逃人員的照片，标明危險通緝犯，懸賞捉拿。

官方算是第一次正面承認了烈性傳染病患者就是喪屍，已經是死人，還進行了滅殺方法的指導宣傳。另外無論哪個臺都反複強調讓普通民衆居家隔離，不要聚集，等待進一步通知。封城管控，非民生的一切活動都一鍵暫停。整套宣傳下來，透露的意思就是喪屍可以殺滅，一切都在政府掌控之中。

史密森冷笑，常年在華國旅居，他比故步自封從未來過華國的那批傳統黴國人更清楚華國的發展變化。現在看電視的只是那些玩不溜手機的老年人或者落後地區的平民，網絡媒體移動通訊的消息才是主流。華國國有的電視臺他插不進去，卻能投資扶植大量的新媒體平臺。那些平臺上就不是官方一派積極的言論了。

史密森将網絡消息投屏到電視上，能看見幾大火爆的媒體上各種流言頻出，末世論調已經遠超官方的宣傳視頻，被送上了各種平臺的熱搜榜首。

這背後就有史密森的推手。

只有讓人心亂了，對政府不信任了，才能撼動華國這塊鐵板。艾米麗他們以為搞搞大停電，炸幾處公共建築就能起到恐吓的作用麽？如果真那麽容易就達成目的，還要他們這些異能者不遠萬裏親自跑來華國做什麽？

結果，昨晚上到淩晨艾米麗制定的各種行動計劃都受阻了，也就是突襲787研究所的事還算是聲東擊西勉強成功，有點成果。艾米麗抓了歐陽雲卷潛逃，華國異能者肯定有傷亡，白頭鷹的精銳異能者裏外裏只死了五個，至少換來了首領紮爾西亞最想要的那個，也不算徹底的失敗。

西伯國那些熊崽子實在可惡，要不是他們鐵了心和白頭鷹做對，華國人絕對不會有膽量真敢正面硬剛。

現在，最重要的是動腦子拖住華國異能者特戰隊的主力，不可以托大地胡亂搞。那些進了史密森提供的安全屋的人，都是他可以随時抛出來吸引特戰隊主力的誘餌。艾米麗只用乖乖看好了歐陽雲卷，別再出來瞎指揮拖後腿，總之混血女人就是靠不住，想要達成首領的心願，最終還是要用他的謀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