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故人
郁香萍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 趕到這個偏僻的窮山村，一看到穿着軍裝的宋禦站在矮小的泥巴房子門口，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臭味，就感覺堵在胸腔裏的那股火氣, 怎麽也找不到發洩口。
“你現在和我回去。”郁香萍想伸手去抓宋禦, 可腳下淌着糞水, 她穿着白皮鞋的腳就邁不過去。
“媽，你怎麽會在這兒？”宋禦對郁香萍的出現很驚訝。。
“怎麽？我不來, 你就準備和一個又肥又醜的鄉下女人結婚了？”郁香萍一想到自己英俊有前途的好兒子，被鄉下的大肥豬拱了, 就氣的心抽抽：“要不是李玉蓮告訴我這事兒, 我還被蒙在鼓裏呢。”
李玉蓮？
宋禦皺眉，她怎麽認識自己母親？還知道家裏的電話號碼？
“你要結婚，你可以和李玉蓮結婚。”郁香萍又說：“她的家庭背景和職業都不錯，和你都在一個軍區。關鍵是長的漂亮, 你和她結婚，生出來的孩子也好看。但你竟然要和一個胖女人結婚？我不允許你這樣糟蹋自己。”
是的, 糟蹋。
在郁香萍心裏, 娶一個又肥又醜, 還家庭背景不好的女人, 就是宋禦在糟蹋自己。
作為當事人的成果摸了摸自己瘦出來的腰肢, 再摸了摸因為上了妝，根本看不見傷疤的臉。很想大聲的對郁香萍說：我不胖, 我也不醜……
但對着本來就怒氣沖沖的未來婆婆這麽說話，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而且看宋禦的态度, 顯然也不知道未來婆婆會來這裏, 說不定這個狗男人連他們倆結婚的事兒都沒告訴郁香萍。
否則郁香萍要早知道, 以她這反對的情況，咋今天才來？要是郁香萍早知道，肯定連結婚報告都不會讓宋禦打。
成果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自己兒子結婚不告訴自己，她也得生氣啊！
當務之急是要先把郁香萍的火氣給消掉，然後搞清楚郁香萍口中的李玉蓮是誰？是郁香萍看中的兒媳婦兒？所以她才反對自己和宋禦結婚？
如果僅僅是因為自己又肥又醜，那她現在的外貌，應該不會成為和宋禦結婚的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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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怕還有其他的事兒。
上輩子在商場摸爬滾打過來的成果，猜測那個李玉蓮恐怕沒那麽簡單！
“阿姨，你先消消氣兒。”成果面帶笑意的朝郁香萍走過去。
“你誰……”郁香萍火氣很大的問，可當對上成果那雙笑意盈盈的時，兇巴巴的語氣不由得變軟了很多：“你誰呀？”
誰能對一個笑眯眯的漂亮姑娘發脾氣？反正郁香萍是不能。
“我……”成果正要自我介紹的時候，左手忽然被宋禦握住：“這是我媳婦兒，成果。”
“成果？她？”郁香萍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
李玉蓮不是說是個又肥又醜？臉上還有疤的兩百斤胖子嗎？面前這姑娘哪兒醜？哪兒胖了？明明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呀！
就算生活在首都，見慣了各種出色優秀姑娘的郁香萍，還是被成果的容貌給吸引住了。
太漂亮了。
雖然比一般的姑娘稍微豐腴一點，卻因為身材高挑而顯出一種像玉石一樣滑潤的美來。尤其是那雙清澈明媚的眼睛，郁香萍這輩子就沒見過誰有這麽漂亮的一雙眼睛……但是這姑娘怎麽有點眼熟啊？
郁香萍想了好久，都沒想起來在哪裏見過成果。
“宋禦，她真是你要娶的媳婦兒？”郁香萍的聲音都不由自主的放輕柔了許多，她是個書畫大家，對美好的事物，下意識就想呵護。
至少在美貌上，成果是獲得郁香萍的認可。
面對郁香萍震驚的視線，成果落落大方走到郁香萍面前，朝她伸出手：“阿姨你好，很高興你來我家做客。”在郁香萍沒認可的時候，叫人家媽那不是惹人反感嗎？
“謝謝你的歡迎。”郁香萍和成果握手，驚奇的發現成果的手又軟又好摸。
而且本人走近了看更好看，皮膚又白又嫩，眼睫毛也卷翹，身上沒有鄉下人那種好幾天不洗澡的臭味。
甚至還帶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香味不錯，和她用的是一個牌子的香皂！
郁香萍對成果的品味，又有了認可。
“阿姨，咱們要不進屋坐着說話？”‘成果态度溫柔大方，因為她知道逃避不能解決事情。
但成果上輩子孤家寡人活到最後，沒和婆婆相處的經驗。
不知道怎麽和婆婆郁香萍相處的成果，于是拿出上輩子在商場上對待商業客戶的态度，對郁香萍露出一個熱情親切，卻又不會讓人覺得谄媚的笑容來。
“阿姨，你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外面臭，咱們進屋說。”成果剛才也沒放過郁香萍對大糞的嫌棄，于是說：“院子裏種着玉蘭樹，花開的正好。咱們坐在玉蘭樹下，一邊喝茶一邊聊天，香氣四溢又舒心……”
等郁香萍坐在玉蘭樹下，拿着搪瓷缸喝茶的時候，這才反應過來，她咋進來了？還喝起茶了？
再一看成果端着一盤雲片糕和切成小瓣的平時，眉頭又舒展了。
吃東西講究，擺盤漂亮，還用上了牙簽。
郁香萍視線再一轉，這四間敞亮的大磚房也收拾的幹淨整潔，風吹過的時候，還能聞見陣陣玉蘭花的香味，心裏對成果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漂亮懂禮貌還勤快的小姑娘，誰能不喜歡？
郁香萍再一看坐在對面的周義軍，就知道為啥看成果那麽眼熟了……一段快20年的往事竄入郁香萍腦中，她記得那時候成果才剛剛出世吧？
郁香萍的眼神落在成果臉上，像，和她媽媽真的太像了。可因為成果的眼睛太好看了，導致她被這雙眼睛吸引了過去，一時間忘記了那個故人……
但對于宋禦和成果結婚，還不告訴家裏的事情，郁香萍是非常不高興的。
“你們的婚事，我還是不同意……”郁香萍說，态度卻比剛才溫和了許多。
“為啥不同意？”周義軍鼓起眼睛，表情有些兇，被成果一瞪，立馬又換成了笑：“這客都請好了，結婚報告也打了，在部隊也算入檔案了，和結婚也沒啥區別的啊，親家母。”
“我聽說他倆還認識不到一個月。”郁香萍臉上不見剛來時的怒氣沖沖和咄咄逼人，聲音也溫和了不少：“這麽短的時間，怎麽就能決定一輩子？”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你們也是要過一一輩子的人，不能草率做決定。就怕到時候後悔……”郁香萍接着說：“而且這婚事，我們家裏人都不知道，你們就想瞞着家裏人給辦了？”
成果聽出來了，這是不滿意宋禦背着他們做決定。
成果說：“阿姨，這事兒也确實是我們的錯，沒考慮到你們的想法。”
沒有婚姻經驗，又孤家寡人活到最後的成果，其實不太懂要怎麽去經營一樁婚姻，更不懂怎麽經營和丈夫家人相處。
所以她光想着彌補遺憾，卻沒想過要去了解宋禦的家庭，以為和宋禦結婚，扯個證兒就完了。
“結婚這事兒我給家裏打過電話的。”宋禦說：“那時候你去香山畫楓葉去了。”
郁香萍：“…………”
“我讓爸轉告給你？他沒說？”宋禦又問。
“沒有。”
郁香萍當初從香山回來，就遇見宋國順風風火火坐上了越野車往部隊趕，說是臨時有軍事演習……
一想到這裏，郁香萍心裏的火氣那是蹭蹭的往宋國順身上燒。
好家夥！好家夥！一走就是大半個月，還把兒子要結婚的大事兒忘了給她說。
如果她知道宋禦結婚的事兒，還是和成果結婚，她會聽了李玉蓮的話，風風火火的往這邊趕嗎？
她趕啥？趕來丢臉嗎？
她郁香萍不要面子的嗎？
成果眼看郁香萍臉色越來越差的時候，忙說：“阿姨，你剛才說結婚要考慮清楚的事兒。我其實仔細想過的……”
郁香萍的注意力被成果轉移了：“你怎麽考慮的？”她也很想知道成果的想法，畢竟兒子的婚事，哪個當媽不關心？
婚姻幸福的郁香萍，也想讓兒子宋禦的婚姻和後半輩子幸福！
“我覺得結婚，是相互護持，互相成長和陪伴……”成果說：“我和宋禦認識的時間雖然很短，但我相信，只要我們倆心往一處使，我們就能把日子過的紅紅火。”
郁香萍聽了很贊同，婚姻其實很簡單，柴米油鹽醬醋茶，兩口子心往那一處使，家庭就能好。
郁香萍又看着宋禦：“你呢？你怎麽想的？”
“婚姻很簡單，責任……”宋禦說，他不懂感情，就覺得男人應該肩負起責任。
“是責任和愛……”郁香萍補充。
她不懂，自己是國畫大師，有文化懂浪漫，就怎麽生出這種木頭兒子出來？
“有愛才有包容。”郁香萍對宋禦說：“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聽你倆的意思，對婚姻的看法雖然樸實了點兒，但也是那個理。”
“你們兩的婚事，我不反對了。”
郁香萍翻了翻自己的包，發現裏面沒啥可以拿出來當見面禮的東西。當然，原本打算來阻止宋禦結婚的郁香萍，也壓根兒不會準備給媳婦兒的見面禮。
但現在情況不同，她都贊成宋禦和成果結婚，作為婆婆，肯定得給兒媳婦兒送個見面禮。
于是她把手指上的玉戒指取下來：“媽也沒啥送你的，這個戒指你拿着，作為你和宋禦的結婚戒指。”
話是對這成果說的，戒指卻遞給了宋禦：“快給你媳婦兒帶上。”
宋禦愣住，這态度轉變的有點快啊？？
郁香萍搖頭嘆氣：“和你爸一樣，都是呆子。”
“成果啊，以後結了婚，你要是嫌棄他古板不懂羅曼蒂克，那就晚了啊。”郁香萍笑眯眯說。
“阿姨，其實宋禦人很好，有責任懂擔當，而且很多事情都考慮的很充足。”成果說，她對宋禦的人格，是發自內心的佩服。
郁香萍說：“還叫啥，阿姨，叫媽。”
“媽。”成果毫不扭捏的叫了聲，把郁香萍樂的不行。
她笑眯眯的抓起成果的手，遞到宋禦面前：“把戒指戴到你媳婦兒無名指上去。”
宋禦拿着戒指給成果帶上的時候，成果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本來以為郁香萍來鄉下阻止他們結婚的事兒，很難搞定，誰知道郁香萍态度竟然轉變的這麽快，不僅沒啥磨難，連結婚戒指都準備好了？？？
成果做夢都不敢這麽想的。
“好了，戒指戴好了，你們就去公社領證吧。”郁香萍把成果的手放到宋禦掌心裏：“扯了證，咱們就盡快辦酒席。”
看着宋禦和成果走遠了，郁香萍這才從大門口走進院子裏。
再和周義軍對視的時候，郁香萍臉上的表情就變的有些凝重了：“這十幾年，我們都還在想你是不是死了？沒想到躲在這種地方，帶着孩子過日子。”
“那也沒辦法。”周義軍嘆了口氣：“當初形勢不好，回去了也是連累家人……”提起家人，周義軍臉上又浮起苦笑：“我除了果子，也沒什麽家人。”
父母早死，兄弟姐妹為了不被牽連，早就和他斷絕了關系和往來。
郁香萍顯然也知道周義軍的往事，聽見這話沉默了片刻，安慰道：“他們也沒有辦法，都是形勢所逼。”
“我也沒怪他們。”周義軍說。
前十幾二十年，運動那麽嚴重，能活着就不錯了。
“你把成果這孩子養的也很好。”郁香萍說：“人聰明又懂禮貌，我真沒想道，宋禦竟然會和她結婚。”
“我也沒想到宋禦是你的兒子。”周義軍還挺感嘆。
當初宋禦在他手下當兵，根本沒說家庭背景，他就以為宋禦是個普通，不怕死的兵。
畢竟全天下姓宋的人那麽多，誰能想到宋禦會是宋國順和郁香萍的兒子？
不過也正是這樣，周義軍越發覺得成果沒有嫁錯人，一個明明可以靠家裏，卻偏偏要靠自己拿命掙功勳，一步一步走到中校這個位置。
由此可見，宋禦的個人能力有多出色？
成果和宋禦兩人朝公社走去的時候，村上的人都探頭探腦的出來看。
都很想知道沖到成果家門口，不同意宋禦和成果結婚的那女人是誰？宋禦的姐姐？能管得了弟弟的婚事嗎？
保養得當的郁香萍，要是知道被認成宋禦的姐姐，得高興死。
成果平時被人盯着沒啥感覺，但和宋禦走在一起被人盯着，那就很別扭。
“我還是回去拿自行車吧，咱們快點騎到鎮上去。”也省的這些人再盯着他們看了。
“你累了？”宋禦看着成果：“我背你？”
“不用，咱們快點走吧。”成果見鬼似得朝前跑。
她現在要是趴在宋禦背上，等會兒村子裏就會傳出她和宋禦打啵兒的謠言。
至于為啥會是這種謠言？
因為自從訂婚宴過後，村子裏就有人傳，她和宋禦見面的第一天，兩人就關起門來打啵兒、睡覺了……還有人當面問成果，和宋禦打波兒沒？
成果能咋說？她啥也不能說啊！
兩人在公社領了結婚證，再走回家，天都黑了。
晚上睡覺時，成果尋思自己和郁香萍睡，再給宋禦鋪張床就成了。
可誰知道郁香萍卻把宋禦和她趕到了一個房間裏：“哪有新婚之夜分床睡的？你們放心，我們晚上睡的死，啥也聽不見。”
成果臉變得通紅。
男人就站在她旁邊，剛洗了澡，滿身的發皂香中帶着炸裂的荷爾蒙，野性十足，又很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