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人家都說女人的二十五歲是道坎。蔣美鸾今年二十五歲,深深覺得自己在“被女友”的一夜間發生脫胎換骨的蛻變。
她原先為人處世的策略就是扮傻賣萌。飯桌上該聽說的八卦一樣不落,聊天時該裝糊塗的時候卻絕不精刮。這一招雖然技術三流,但對于她這種在道上不求上進但求保身的人來說卻是屢試不爽。雖然會遭受不少景致的白眼,但景致跟商逸這種人算計起陰謀陽謀來,卻極少會落到她頭上。她們一向自诩身份,傷天害理的事雖然沒少幹,但還沒到喪心病狂的地步,蔣美鸾出生在蔣家這樣的家世裏,這樣的為人處世無疑最安全。
蔣美鸾從小被父母這樣教育,也這樣乖巧地應對。她以為人生會一帆風順,哪裏想到有朝一日商逸的眼睛會從景致身上挪開,鬼附身一樣移到她身上,生生逼着她撕下兔子面具,不得不踩在鋼絲上一般小心翼翼周旋。
蔣美鸾如今站在包廂門口,覺得自己要被眼前衆姐妹的眼神給活活刺穿了。
所有人都沒說話,讓蔣美鸾硬着頭皮先出了聲:“......天慧姐,阿致。那個我能進去嗎?”
景致一直沒擡眼,慢條斯理撥弄着眼前小塊奶凍,徐天慧攏了攏頭發,溫和地笑了笑:“不是說不舒服嗎?怎麽還來?”
“......”
蔣美鸾這個時候簡直要佩服死當年景致的能耐。當年居然能把徐天慧這麽極品勢利小心眼的女人給調教得服服帖帖,她果然跟商逸是同一類人!
蔣美鸾還記得當年景致在姐妹圈中嘗試稱首的時候,徐天慧也曾經拿相同的問題質問過景致,景致當時簡單兩句話甩過去,把徐天慧的諷刺完完整整反彈了回去:“誰讓你最仰慕的那位商少爺太纏人,我也沒什麽好辦法。你很有意見麽?”
“......”
蔣美鸾是無論如何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只能哈哈幹笑兩聲,說:“這麽久沒見阿致嘛,很想念,再怎麽不舒服也要來的啊。”
景致輕輕嗤了一聲,把小瓷勺一擱,清脆一聲:“這話太假。”
蔣美鸾三兩步蹭上去,如往日一樣抱住進行的胳膊,眼神裏充滿誠懇:“真的真的。阿致,我有話要對你說。”
景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也沒攔着你說啊。”
“私下說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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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致看她一眼,又捏着茶杯抿了一口。
蔣美鸾深吸一口氣,大義凜然地閉上眼:“商少爺其實他不愛我!他最愛的人還是你!你去跟他和好好不好?”
景致又看她一眼,第三次捏着茶杯抿了一口。
蔣美鸾一口氣全說下去:“我跟商少爺什麽都沒有!以後也什麽都不會有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
景致這次終于放下茶杯,心平氣和地轉過頭,拍拍她的手,說:“蔣美鸾,你覺得你如今身為我前未婚夫的現女友,來跟我這個前未婚妻說這些事情,我會很感激你麽?我會真的去跟商逸和好麽?”
“......""我好不容易脫離他的控制,你覺得我會回頭去送死麽?”
“......”
“你以為我會很嫉妒現在的你麽?我之可惜我還沒狐假虎威利用夠,他就找到了新戀情罷了。”
“......狐假虎威是什麽意思?”
景致坦然道:“意思就是我雖然跟他分手了,但只要他還沒結交新女友,其他人就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跟我分道揚镳,要是還有人覺得他對我餘情未了,我就還能借着他的權勢打通不少人脈。只可惜現在他結交了你,我的財路這幾天因此斷了好幾條。”
“......阿致你......”
“很無恥對麽?”景致托着下巴說:“廢物利用罷了,反正不用白不用。再說了,我也沒說我不無恥啊。”
“......”蔣美鸾望着她,再次“哇”地一聲哭了,“阿致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搞不懂你究竟在哭泣什麽。”景致對女人的眼淚非常厭煩,忍了忍才沒把巴掌扇到她額頭上,“客觀的說,但凡商逸不變态,對女人通常都非常溫柔,又舍得花錢,還肯下功夫哄人,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他床上的技術也很不錯。你這種性格的去當商逸的女朋友,只有讓人嫉妒的份,你還有什麽好苦的?”
“可,可是......”
“沒有可是。”
“但,但是......"“也沒有但是。”
“b,but.....”
景致冷着臉把一塊炸餅塞到蔣美鸾的嘴巴裏:“閉嘴。”
蔣美鸾嗚嗚地叫,徐天慧在一邊張張嘴,弱弱地開了口:“阿致,那個,商少爺的技術有多不錯?”
這話一說出口,另外一人迅速接上:“你們一晚上會做幾次?”
接着另一位正襟危坐的名媛淑女說:“還有......他有多粗?多長?感覺如何?是不是做到多晚都精力充沛?”
“......"雖然道上的所謂名媛大都作風開放,但這樣隐私的話題,在景致還是商逸未婚妻的時候,衆人忌憚她打小報告,從沒有問過。現在她脫了頭銜,不但應酬比之前難纏,連姐妹聚會上的問題居然也更刁鑽。
景致縱然臉皮厚,有過的男人卻只有商逸一個,跟在座其他喜歡“集郵”的人比起來,簡直少的可憐。她本來正把一顆李子湊到唇邊,配合着現在這個問題,突然覺得這場面怎麽想怎麽都詭異,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白皙的臉頰難得微微泛紅。整個包廂都寂靜一片,全神貫注等着她的回答,景致張張口,再張張口,突然蔣美鸾睜大眼睛求知欲望的雙眼,又問:“還有......商少爺最喜歡什麽體位?坐蓮?69?還是直接意大利吊燈?”
“……”
景致嗆了一聲,還沒想好怎麽說話,突然包廂的們被人輕敲了兩下,推開,露出來的赫然是商逸那張似笑非笑的溫柔臉。
全場剎那間靜默。蔣美鸾甚至還保持着嘴唇微嘟的模樣僵硬不動。景致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扭過頭。商逸看也不看,眼睛直接而準确地落到蔣美鸾身上,站在門口招手:“美鸾,過來。”
蔣美鸾磨蹭了一下,忍住想要立刻跳樓的羞恥之情,一步三蹭地走過去。還離了一米遠就被商逸牽住手拽過去,蔣美鸾不敢掙,極小聲地問:“你怎麽來啦?”
商逸“哦”了一聲:“我覺得你今天可能會被圍攻,過來看看。”
“我沒有......”
“沒有當然最好。”商逸安然開口,“聚會聚到哪種程度了?你不是說下午要去取定制禮服?什麽時候過去?”
蔣美鸾反射性張口要說自己近日哪裏定制過禮服,看到商逸薄唇微抿的微笑,話到嘴邊迅速改口:“哦哦,是我忘了,按我們現在走吧?”
商逸顯然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笑着點頭,轉頭,同包廂內餘下的輕淡開口:“我就先帶美鸾走了,各位盡興。”
所以人都還在剛才的羞恥與震驚狀态中難以自拔,唯獨景致恢複正常面色,理也不理他,只淡定自如地仍了李子去喝茶。商逸看她一眼,領着蔣美鸾帶上門,又在最後合上的一刻停住,推開,而後微微一笑。
“各位,如果你們想知道我又沒有聽到你們剛才的問題,那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商逸一副慢條斯理的口吻,“說實話,你們這樣明目張膽讨論我,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以後請不要在這種場合讨論,免得我再次不慎聽到,更加不好意思。各位認為呢?”
衆人整齊劃一地搗蒜點頭。景致只當沒聽見,頭也不轉地聽着商逸又把門帶上了,手握在茶杯上松了緊緊了松,最後還是緊,端起來,一仰頭,把一杯茶喝酒一樣悶了進去。
過幾天就是蔣晟的生日。景致白天在工作,晚上跟蔣晟去了賭玉的拍賣會場。以她以往的拍賣成績,這種地下交易會場她不來則已,一來就是貴賓的待遇。今晚拍賣的玉中一塊據說有一人高,景致看了一眼拍賣品圖鑒,正要跟蔣晟賣弄點鑒玉的方法,一轉頭,正好看到蔣美鸾挽着商逸的胳膊款款走過來。
這兩人的位子在景致跟蔣晟的裏面。蔣美鸾一眼看到他倆,僵住,呆立原地不動。商逸則若無其事地托着她往裏走,景致同樣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抱着雙臂側腿一讓,留出大塊空隙,讓商逸兩人走過去。蔣美鸾緊咬着唇瓣,頭皮發麻地回頭望向堂兄,眼神楚楚可憐地求救:“哥……”
蔣晟只當她在打招呼:“你也來了?坐。今天打算拍幾塊?”
蔣美鸾望向商逸,後者回頭談談一笑:“看看再說。”
景致對三人的對話充耳不聞。
按照蔣晟之前所約定不能超過五十萬的說法,景致打算今天只拍一塊小的就收手。但她很快發現這一計劃根本不能成行,因為不管她出多少錢,幾米以外的蔣美鸾總是在舉牌,報出的數目不多不少剛好高出她一萬元 。
景致的手指攥了又攥,忍住沒往那邊瞪過去。她連着競拍了幾次,最後都以放棄告終。一直到後面競拍的石頭體積越來越大,五十萬根本打不住,景致恨恨地暫時收手,沒想到那邊也跟着一起收手。
景致心裏的火氣蹭蹭往外竄,臉色雪白,也不競拍了,只在原地咬牙切齒。一直到最後壓軸的競拍石出場,她才稍稍集中點精神,坐直身體,眼睛也不眨地望向臺上。
那塊毛料有一米五高,外面一層岩石包裹,什麽都看不出來。景致等到競拍開始時就迅速舉牌,接着很快就看到不遠處蔣美鸾也跟着舉牌。景致冷着臉一直把價錢咬到五千萬,蔣美鸾還是不罷手。
等到價錢荒唐地提到瀕臨九位數,競拍者就只剩下她們兩個,景致把價錢提到九千九百九十萬,然後在蔣美鸾又加了一萬的時候,突然收手了。
景致今晚顆粒無收,拍完剖玉的環節只有看熱鬧的份。前面幾塊她參與競拍的玉石剖開,裏面是滿當當的上等翡翠。到了最後一塊,全場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看着剖玉匠把岩石一刀刀剖開,剖到最後,卻仍然是灰白一片,有玉石的綠意零星點綴在上面,跟沙漠裏的綠洲一樣少的可憐。
滿場噓聲嘆氣聲一片,蔣美鸾臉上血色盡失,扭頭去看商逸,發現他臉上居然猶有笑意,再去看景致,她一身紅裙儀态端莊地坐在那裏,眼睛只專注看着那塊石頭,臉上笑也不笑,嘲諷亦無,仿佛諸事都與她無關。
花了一個億買了一塊一文不值的石頭,對于商逸來說,輸錢是小事,輸了面子才是大事。蔣美鸾充分意識到這一點,因此在陪同商逸回去的路上隐匿呼吸一聲不吭,拼命降低存在感。然而接着她就發現之前景致說商逸變态果然是有理由的,今晚商逸被坑的何其慘,他竟然仍舊在閉目養神的時候笑得出來。
蔣美鸾被商逸突然的輕笑吓得一抖,被商逸出聲喚自己的名字吓得又一抖:“我在。您,您要說什麽?”
“你吃醋的時候都做什麽?”
蔣美鸾張張口,立即說:“我沒吃醋!真的!我發誓!再借我是個膽子我也不敢吃景小姐的醋啊商少爺請您明鑒好嗎!”
商逸半睜開一只眼:“用我把問題重複一遍嗎?一般來說,要我說第二遍話,對方都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蔣美鸾只好說:“也沒什麽啊,就發發脾氣絕絕食,只要對方肯乖乖站那兒讓我踢,基本上不過一天就好了啊。”
商逸閉上眼,撐着額角“唔”了一聲,接着又笑了一聲。蔣美鸾仔細打量他的臉色,有一瞬間福至心靈,小心翼翼地說:“商少爺,難道您覺得今晚景小姐是在吃醋嗎?可是景致今晚好像根本沒發脾氣吧……”
蔣美鸾覺得她話音一落,商逸心情徒然變得十分不錯,臉上的笑容雖然看似萬年不變,卻神奇地硬是讓蔣美鸾産生了一種和熙春風之感,聽到他悠然開口,十足散漫:“所以我說過,你是一些女人的反義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