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天傍晚的時候許胭收到了奕姐發來的試鏡片段。
她簡單吃完晚飯就坐在沙發上看着片段琢磨了起來,客廳的大燈被關掉,只留下了沙發旁邊暖黃的落地燈。
這是許胭的習慣,在這樣靜谧柔和的燈光下她更容易浸入自己的世界,去揣摩角色,進入劇本。
放在電視櫃旁邊的座鐘有小巧的鐘擺,一下一下晃動,發出很輕微的、時間流走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許胭已經在心裏把試鏡的這個兩分鐘小片段揣摩了好幾遍,人物性格、心理、可能的行為動作表現都一一在她心裏走馬燈似的演過去。
輕輕舒了一口氣,許胭伸了個懶腰坐直身子,然後看了一眼座鐘的時間。
九點十三分。
她揉了揉有點僵硬的肩頸,看着電視櫃上的一盆綠蘿想,好像這段時間都沒有變成發財樹呢。
許胭也不知道她變成發財樹的契機到底是什麽,只是因為那兩次的時間都很相近所以她在晚上差不多的時間時就會格外注意。
好在這幾天沒什麽通告的小藝人晚上都會在家,不用太擔心,只是如果日後要成為演員總會有拍夜戲的時候,這事還是得盡量弄明白。
但是偏偏吧,她想穿的時候,又穿不了了!
許胭捧着臉嘆口氣,起身回房拿了東西進浴室洗漱了,明天試鏡的時間在下午一點半,她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
十點的時候,網絡沖浪小能手許胭破天荒的放下了手機,關燈睡覺,心裏還莫名得意了一下,今天她睡覺的時間比大佬還早呢。
總是被人惦記着的傅大佬剛剛從浴室出來,正站在陽臺吹晚風,發財樹正在他新買的小架子上晃着葉子,綠油油的有些可愛。
這處高級公寓小區在晚上的時候也十分安靜,傅庭宣靜靜站了一會,直到房間裏手機的鈴聲響起來,他才回房接電話。
“林鶴,今天的第三個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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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庭宣疏懶的倚在床邊,低眉斂目,聲音平淡但眼神裏有點無奈。
電話那頭的好友毫不氣餒,樂此不疲地重複前兩個電話的臺詞:“明天幾個劇組的試鏡就在我這個酒店樓下,多近啊!也許能發現什麽好苗子呢?況且裏面還有一個是公司投資的項目,你作為股東看一看把把關也是應該的!”
傅庭宣輕捏眉心,差點被好友這個理由說笑了,他換了一只手拿電話,邊去陽臺把發財樹拿回來放在了小桌子上,邊無奈道:“這種體量的投資就需要我親自去過目了麽?”
一般來說,當然是不用的,但鐘林鶴繼續面不改色,又打出了一張感情牌:“你知道我喜歡去試鏡現場發掘點新人,這兩天你工作正好都是在本市,你說我們兄弟兩個多久沒有聚了?”
鐘林鶴是傅家世交家的孩子,跟傅庭宣是一起長大的,兩人的關系确實很不錯。
在傅庭宣進圈子裏拍戲後鐘林鶴也瞄上了文娛産業,鐘家那時候在這一方面尚是短板,他索性就成立了一家自己的娛樂公司,TK娛樂。
都是在家族裏熏陶已久的孩子,鐘林鶴的經商才能堪稱卓越,幾年下來,現在TK已經是國內最大的娛樂公司,主要做影視投資和演員培養,在業內則以精準的項目投資而出名。
TK投資的影視項目,大概率能大火出圈,這也是他們短短幾年就能成為圈內頭部公司的原因之一。
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傅庭宣。
傅庭宣在好友的邀請下,公司創建伊始就注資成了僅次于鐘林鶴的TK大股東,但凡是大項目鐘林鶴都會問過他的意見。
同時他也了解好友的性格,傅庭宣的長相和冷淡的氣質太具有欺騙性,讓他看起來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祇,但他其實只是一個平淡到佛系的老幹部。
且傅老幹部在比較親近的人面前其實還是比較重感情的。
果然,傅庭宣想起自己前段時間一直在拍戲,基本上沒有怎麽在本市待着,他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明天跟鐘林鶴一起去TK投資的那個項目看看試鏡。
劇組試鏡的酒店也是鐘家名下的酒店,鐘林鶴有個奇怪的愛好就是每年都喜歡挑着時間去住自家的酒店,說是感受一下賓至如歸的感覺……
不過第二天快到酒店傅庭宣才知道,今天不是只有一個劇組在這裏組織試鏡。
鐘家名下的這家酒店比較大,三樓以下是一些功能性的區域,其中就包括用作會議室的房間。
會議室集中在二樓,怕來試鏡的演員走錯地方特意隔一段就在醒目的地方貼了标識和路線,好在二樓很大,三個劇組分別占一個地方,互不幹擾。
許胭此時正在古偶甜寵劇《天賜良緣》的試鏡演員等候區等着,林奕和小魚都陪她過來了,但演員等候區這個房間他們也不方便進來,所以這個時候就在走廊等着。
試鏡的小會議室就在等候區隔壁,會有劇組的工作人員來喊號碼,被叫到的就可以過去了。
許胭在等候區找了個位置坐着,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只是又看了看角色試鏡的劇本片段,她今天也沒有化妝,只擦了一點淡色的口紅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有氣色,不過因為前幾天上過一次熱搜的關系,她戴了口罩,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雖說《天賜良緣》不是什麽大成本的劇,但因為制作班底在同題材和制作成本下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所以試鏡的人依然很多。
許胭粗粗看了一圈,不得不感嘆現在的小演員們外形條件都不錯,只是還是那句話,美得缺少一點辨識度。
稍稍深呼吸了一下,許胭收拾了心情開始琢磨自己的戲,她倒不是太緊張,上輩子這樣的場景她遇見過太多太多了,在沒有成為主角之前,誰不是從一次又一次的試鏡中往上爬的呢?
許胭的號碼比較前面,很快就有工作人員來叫她,她在房間裏應了一聲,然後起身朝門口走去,在臨出門前她摘了口罩,房間裏有的人正擡眼看着,在那麽幾秒裏看清了她的長相。
有人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跟旁邊的人低語幾句。
“剛剛走出去那個好像是前幾天微博上熱搜的?”
“啊?哪個熱搜……”
“就是被陳蔓薇說抱金主大腿上位然後直接親自出來辟謠那個啊。”
“是許胭?我記得她是一個愛豆啊,現在也來試鏡了啊……”
“有點無語,別是看到有了一波流量就想來走演員的路子了吧,那演技能看麽?”
“誰知道呢,哎,現在每個劇組的試鏡都越來越擠了,也不知道還要熬多久。”
兩人的談話在屋子裏大家念念有詞的臺詞聲下并不是太明顯,他們也很快分開,各自繼續看着試鏡片段準備了。
走廊裏則坐了幾個經紀人和助理,彼此之間閑聊的閑聊,刷手機的刷手機,大家都沒有注意到走廊左側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
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白襯衣外頭罩着一件寬松的深灰色衛衣,黑色的長褲和一雙馬丁靴,微微低着頭,不緊不慢地踏在走廊柔軟的地毯上。
傅庭宣不工作的時候,穿的還是挺休閑的。
他一只手插在褲兜裏,身姿挺拔又随意,即使戴了口罩和帽子周身的氣質也十分突出,讓坐在走廊的人不免擡頭看過去。
傅庭宣并沒有受什麽影響,只是靜靜的走過他們面前,但在路過左手邊的一個小會議室時,他的目光稍稍側目了一下。
那一眼很短暫,眼裏甚至都來不及叫人看清有什麽神色,但他的眉梢動了動。
走過小會議室的前門,他收回視線,在将将快走到後門的位置時看見裏面的一個工作人員推門出來,步履匆匆不知是要去做什麽,但推開的後門忘記關了。
傅庭宣走過去,馬丁靴踏在地毯上沒有聲響,他停在了後門邊,然後轉身靠在了門軸上,抱臂看着裏面正在試鏡的姑娘。
小會議室不大,從他的位置看過去堪堪能看清導演面前的監視器,雖然沒有那麽多細節,不過能聽到試鏡演員的臺詞。
演戲有時候除了要看鏡頭裏的表現,還需要一種張力,這種張力是在演員本人身上的,會從他各種細枝末節的表現中透出來。
有靈氣的演員,即使是兩分鐘的片段,也足夠讓人入戲。
傅庭宣在後門站定的時候,許胭剛剛做完自我介紹準備開始試鏡。
這場兩分鐘的角色內容是一段哭戲,千金大小姐女四的父親被人陷害,皇上下旨抄家,她在瓢潑大雨裏哭,被女主遞上了一把傘。
哭戲,對女演員來說總是還有些難度的,怎麽哭的好看又哭的入戲,甚至在特寫怼着臉拍的時候還能保持情緒又美美的。
許胭拿到這段試戲的時候就有點驚訝,這個劇組別看是個網劇,也不是什麽大投資,但是拿這一段出來試鏡,足以見對選角還是有些嚴格的。
因為是哭戲,導演額外給了一點時間讓她醞釀,說覺得可以了就自己開始。
許胭背過身将目光放空,定定地看着一處角落不動了,片刻後她回身,眼裏有了盈盈淚水。
她微微扁着嘴不說話,淚水就越流越多,然後她擡手去擦了兩下,想表現得更加堅強一些,但還是沒忍住,終于嚎啕大哭起來:“爹爹才沒有貪墨赈災款,你們都在冤枉他!都冤枉他!”
姑娘一邊說一邊哭着,胡亂的用手去抹眼淚,又記着大家小姐的形象,還得分心去将自己被雨水淋透了貼在身上皺巴巴的衣擺拉平。
她嚷了兩句聲音就漸漸小了,卻好像是看着府門怔怔地出了神,衙役官兵們一件一件往外頭擡東西,她看着看着漸漸垂了眼喃喃:“為什麽要冤枉爹爹……為什麽要抄我們家啊……後院的那棵杏樹剛剛種上,爹爹說來年就能摘到杏子了……”
聲音漸小,姑娘鼻尖通紅,最終還是沒了聲,她知道,她的家沒了,她救不回那棵杏樹,也救不了爹爹。
直到一把傘立在了她的頭頂,她後知後覺地擡頭,一雙被淚水浸濕的眼睛裏有那麽多委屈和難過,叫人看着鼻酸。
這一刻,傅庭宣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許胭的那雙眼裏,心裏竟然也驀地軟了一下,環抱着的雙手拇指微微動了動。
那一眼的委屈,确實讓人心疼,甚至叫他想摸摸她的頭,輕聲安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