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茶山的沖天瀑布水聲轟然,然而再大的擊打聲也蓋不住山腳的閑話。

丁大嘴坐在濕噠噠的石板上搓着髒衣,眼睛不忘往河對岸一個年輕女人身上斜。

“桃花來她姐夫家有好幾年了吧?”

旁邊的人接茬:“五年咯,隔三差五就來趙家給她姐的兩個兒子洗衣,她姐下葬那年我生我家二妮,二妮今年五歲,可不就五年?”

年初才嫁進瑤山生産大隊的新媳婦撇嘴:“來回跑多麻煩,直接讓趙老三娶她做續弦得了。”

丁大嘴:“那不成。”

新媳婦納悶了:“為啥?”

丁大嘴撲哧一笑,故意揚聲:“想做趙老三的婆娘,那就必須得他閨女喜歡,不然白扯!是不是呀桃花?”

一聽這話,蹲在河對岸的錢桃花氣得使勁錘棒槌,砰砰聲響徹河谷,濺起的水花滋了丁大嘴一臉。

“錢桃花!”丁大嘴憤怒地瞪眼。

沒等丁大嘴潑辣罵出聲,錢桃花端起盆氣呼呼地跑開了。

“呸!”

丁大嘴朝錢桃花的背影啐了聲:“就你腰細!就你胸前長有二兩肉!屁股一扭一扭的給誰看呢?”

頓了下,丁大嘴忽而眉開眼笑起來,和身邊的周奶奶搭話。

“以前我不懂趙老三為啥寵他家香茶,這回我算是尋思明白了!”

周奶奶在洗手絹,問她明白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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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嘴神秘一笑:“他閨女內裏有東西,別看那孩子平日裏不愛吭聲,那是她沒發威!你們瞧瞧,一發威可不就震住了發騷的狐貍精?”

這話一出,周圍人都笑了。

該說不說,丁大嘴話雖難聽,但事兒确實如此。

趙山雄的娘石翠菊被大兒媳苗雲霞和鄭桂蘭壓得喘不過氣,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軟和好拿捏的三兒媳,不成想進門五年就死了。

石翠菊還沒過夠擺婆婆架勢的瘾,琢磨着必須再找一個好欺負的兒媳放手裏搓揉,就這樣相中了錢桃花。

把這事拎到小兒子面前,小兒子還沒開口呢,一向悶葫蘆的孫女香茶冷不丁來了句。

“爹,奶,我不喜歡桃花姨做我娘!”

女兒奴的趙老三咧開嘴笑:“好好好,既然我家香茶不喜歡,那咱就不要!”

石翠菊氣得肺管子疼。

什麽我家!不就一個抱來的賠錢貨嗎?!

可兒子不點頭,石翠菊這個做娘的也沒折。

小小人兒嘴裏蹦出的幾個字愣是輕輕松松攪黃了婚事。

想起前陣子趙家的續弦風波,有人連連搖頭。

“到底是個女娃娃,長大了那就是別人家的媳婦,要我說,趙家老三真沒必要将一個丫頭片子當寶!”

“可不嘛,續弦這麽大的事,竟然讓一個五歲的孩子給攪合了,說出去不怕笑掉牙床?”

“嘁,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值得趙家老三挖心肝,要說沒貓膩我可不信……”

這時河谷涼風一吹,衆人冷得後背生寒。

二妮娘四下瞄了眼,壓低嗓子續道:“你們不覺得香茶這孩子邪乎麽?”

趙老三陡然間對一個五歲孩子唯命是從,這事不詭異?

新媳婦湊過來:“快說說!”

二妮娘:“當年我就瞧出不對勁了……”

河邊掄棒槌的女人們見狀立馬停下手,都豎起耳朵聽。

二妮娘來了勁:“你們知道嗎?那孩子好像才生下來沒兩天,軟軟的小身子和貓崽子一樣,又嫩又小,趙老三求我奶她,你們猜怎麽着?”

“怎麽着?”

二妮娘兩手一攤,無奈道:“她壓根沒力氣吃我的奶!趙老三就拿麥稈往她嘴裏滴紅糖水,也難為趙老三舍得花錢,啧啧啧,瘦得皮包骨頭,就這樣還能養活,你們說怪不怪?”

新媳婦不解:“趙老三又不是沒孩子,幹啥對一個丫頭片子掏心掏肺?”

紅糖貴着呢!反正她舍不得給女娃子喝。

二妮娘冷笑:“趙老三又不傻,撇着兩個兒子不疼,去疼一個賠錢貨,還不是因為魂被妖精勾住了呗。”

新媳婦大吃一驚:“所以香茶那孩子是妖精?趙老三被一個五歲孩子迷住了?!”

二妮娘還想叽歪,這時瑤山生産大隊大隊長劉奮鬥的媳婦宋娟兒洗好了衣服。

宋娟兒板起臉瞪着二妮娘:“妖精?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再敢胡謅牛鬼蛇神,我就讓我家奮鬥抓你去蹲號子!”

二妮娘忙賠笑,說開玩笑呢。

“開玩笑也不行!”

話雖這麽說,往家走的宋娟兒心裏卻也在打鼓。

她當然不信妖精一說。

她好奇另外一件事:

當年趙老三從山裏抱回香茶後,趙老三媳婦錢杏花緊跟着咽氣死了,錢杏花的娘家人到現在還在罵香茶呢。

罵香茶是山裏的髒東西,沖了錢杏花的命盤。

趙老三和錢杏花恩恩愛愛,按說出了這事,趙老三該厭棄了香茶。

事實呢?不但不讨厭,還寵成了寶。

難不成真叫二妮娘說中了?亦或是裹着香茶的被褥裏藏有寶貝?趙老三為財才裝樣子寵香茶?

心裏想着事,宋娟兒不知不覺竟走到了趙家院門口。

說是院子,其實就是破爛木栅欄圍成的小矮牆。

宋娟兒打量着院中喂雞的小孩。

這孩子就是香茶,今年五歲,皮膚白淨過度顯得有些病态,小模樣生的倒精致,杏大的眼睛水津津的,就是太瘦,勁風掃過,站起來的香茶禁不住踉跄了下腳。

起身快導致眩暈的香茶待不暈了才開始走動,來回跑了兩趟才将切好的雞尾草全扔進雞窩。

雞兒吃飽了,香茶開始往趙家自留地裏澆水,別看趙老三寵她,但該幹的活一樣少不了。

宋娟兒眼睛跟着香茶轉,暗道小小人兒做起事來一點都不含糊。

水桶太重拎不動,香茶就雙手捧着葫蘆瓢一勺一勺地運水,澆得也很用心,不至于一瓢水淹死才移栽的秧苗。

這樣聰明能幹的可憐孩子誰不稀罕?宋娟兒默默将目光收回。

澆好菜秧,香茶抓起掃帚準備掃地,忽而不遠處傳來漫天的咒罵聲。

還伴随着年輕女人嬌滴滴的啜泣。

香茶嘚吧着小腿來到院門口。

早一步的宋娟兒一眼就看到了來人。

哭得是錢桃花,罵人的則是錢桃花的老子娘。

錢桃花老子娘知道趙家男人們現在都出去上工了,所以她不往趙家走,就擱通往上工的那條田埂上一坐,然後扯開嗓子哀嚎。

“我不活了!我活着有啥意思嘞?天煞的,一道雷劈死我算了,我好下去見我家杏花——”

聲音尖細刺耳,雙手撲騰的比臺上甩水袖的戲子還精彩。

錢桃花的軟腰被老子娘幹巴巴的手猛地一掐,當場吱哇哭得更大聲了。

瑤山生産大隊的人齊刷刷湊過去看熱鬧。

在田間插秧的趙老三心頭突突,擱那哭爹喊娘要下地獄的不正是他丈母娘和姨妹嗎?

趙老三一個箭步來到田埂,趙家其餘人緊跟着。

錢桃花老子娘還在嚎:“趙生雄,你真不是個東西,我家杏花給你生了兩個大胖小子,她是你趙家的大功臣!臨到頭你就任由你家那賠錢玩意欺負她妹妹?”

錢桃花跟着抹淚,斷斷續續沖大家說着:“…我姐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說桃花啊,我死了不打緊,可我舍不得我那兩個兒子…”

“那是我親外甥哇,所以我聽我姐的話,來趙家替我姐一把屎一把尿養兒子,外甥,外甥他奶,還有他爹對我都不錯,唯獨他家香茶,見到我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欠她的嗎?我不欠…”

錢桃花老子娘一不做二不休,拉着哭得梨花帶雨的錢桃花往趙生雄身上靠。

“生雄,今個你必須給桃花一個交代!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起早模糊的照顧你兩個兒子容易嗎?你女兒是寶,我女兒難道不是?”

母女倆鬧這一場就一個目的:趕走香茶。

沒了香茶,錢桃花就能嫁給姐夫趙生雄。

趙老三臉一沉。

給啥交代?他從來就沒想過娶姨妹!

趙老三的二嫂苗雲霞聽到這不由怨恨起婆婆石翠菊。

好好的幹嘛要給小叔子說親?

算了,說就說吧,旁人還好,咋就相中了錢桃花這個腰沒半尺粗的狐貍精?

苗雲霞冷哼一聲,只要有她在,她就絕對不會讓錢桃花進趙家門,當她不知道自己男人和錢桃花眉來眼去麽?

二十好幾的錢桃花當然要嫁人,但不能嫁到趙家來!

這麽想着,苗雲霞一計上頭,擡腿走向婆婆石翠菊。

石翠菊心裏很不是滋味,她确實想過讓小兒子續弦錢桃花。

她不喜歡兒子圍着抱來的賠錢貨轉,她覺得兒子寵香茶是稀罕女兒,既然這樣,那就生一個呗。

所以她瞄準了錢桃花。

選錢桃花其實有原因。

亡故的兒媳錢杏花乖巧孝順,想來妹妹也差不到哪裏去。

踮腳瞅了眼人群中哭得要死要活的錢家母女倆,石翠菊心裏開始打退堂鼓。

前兒媳軟和好拿捏,但她這個妹妹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

苗雲霞盯着打算盤的婆婆,深吸一口氣上前耳語。

“我怕老三怨我…”石翠菊縮起脖子小聲哔哔。

苗雲霞:“娘不願意幹也行,那就等着看老三被錢桃花賴上吧!”

石翠菊臉色驟變。

不行!

她已經有了兩個不好對付的兒媳,她現在只想要一個好拿捏的媳婦,不能要錢桃花這樣的作精怪!

咬咬牙,石翠菊擡腿走向人群。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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