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社員們對打扮洋氣的知青們很好奇。

知青一共有六人,兩女四男,不論是模樣還是說話方式都比刨食的莊戶人家要講究。

香茶和金鳳手挽着手站在一旁探頭張望。

兩人都覺得梳着大.麻花辮的李靜婉最好看,眼睛大大的,一笑小梨渦深陷,說話态度很是親近。

至于旁邊的江绫雅…

香茶不喜歡。

江绫雅不醜,很漂亮,齊肩短發利索大方,但眉間隆起的傲視自若讓人很反感。

知青們都在積極的回應劉奮鬥,唯有江绫雅不情不願。

香茶和金鳳觀察知青們的時候,知青們也在打量社員們。

李靜婉沖香茶溫柔地笑了笑,香茶咧開嘴回之一笑,江绫雅看到香茶後的表情很意外。

先是不敢置信,再來是震驚,最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情愫。

江绫雅咬唇,她清楚香茶不可能是她記憶中那個人。

那個人無比優秀,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一個鄉野丫頭片子有什麽資格長成那人的模樣?!

可真的太像了,一颦一笑就像是那個人的縮小版。

香茶避開江绫雅探究的眼神,一扭頭,視線和席季路撞上。

席季路臉上的微笑宛若用錐子鑲刻在上面,香茶認為這人好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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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友哥哥不怎麽對她笑,還兇巴巴的,但她就是覺得筆友哥哥比席季路率真坦然。

金鳳瞄了眼俊俏的席季路,紅着臉和香茶說私密話。

“席老師真俊,人也好好哦,還勤快,我昨天看到他幫你爹幹活來着…”

香茶沖對面一直盯着她看的席季路扯嘴角假笑了下,聞言揪住金鳳的胳膊肉。

金鳳嗷嗚一聲叫。

“香茶,你幹嗎揪我?”

香茶:“我提醒你。”

金鳳:“啥?”

香茶怪不好意思在背後說人壞話,便捂着嘴小聲:“我覺得席老師他不是好人。”

金鳳傻眼:“真的?”

香茶煞有其事地點頭:“比秀娥姐她娘耳朵上的珍珠還要真。”

周寡婦左耳上戴着一枚小珍珠耳環,知青前夫送的,附近的婦女一邊羨慕一邊暗戳戳地罵周寡婦守着寡還賣騷。

金鳳懵懵點頭。

好姐妹香茶說席老師是壞人,那就是,香茶不會騙她。

微微擡頭,金鳳注意到席老師笑吟吟的和秀娥姐說話的同時,還不忘朝她這邊看。

下意識的,一個才聽過的詞語從金鳳腦海中溜出。

“叫啥來着?一腳踩、踏…算了,我不記得那話咋說,不過我奶罵我大伯娘有句話很好玩,叫吃着碗裏還看着窩裏,忒不要臉!”

金鳳鼓起腮幫子琢磨,席老師可真貪心,有秀娥姐陪着說話還三心二意的惦記別人。

長得好看有啥用,心思不正全白搭。

香茶噗嗤一笑,小金鳳真可愛。

席季路聽到笑聲一時怔松,他倒不至于龌龊到觊觎一個五歲小姑娘。

他只是覺得…香茶的笑容好熟悉,好像在哪見過…

舉着大喇叭的劉奮鬥驀然打斷席季路的思考,席季路失笑地搖搖頭,他怎麽可能見過香茶。

這兩天他打聽了香茶的背景,得到最多的信息:香茶是趙老三和在深山改造的資本家小姐生出來的野種。

資本家大小姐啊,那是嬌滴滴的美人,難怪香茶長這麽漂亮。

高地上,劉奮鬥終于部署完接下來要做的事。

三天之內弄完春耕,然後投入建設瑤山小學,與此同時,撥幾個人抽空去趙老三宅基地搭把手。

鄭桂蘭當即不樂意了,龇着漏風的大門牙嚷嚷:“大隊長,你這心偏到你丈母娘家去了吧?憑啥只幫老三家,我不管,你也要幫我!”

劉奮鬥現在一見到鄭桂蘭就心煩,沒有天雷那檔子事,今年的‘先進集體’牌匾早到手了。

觸及劉奮鬥眼底的不耐煩,鄭桂蘭心裏有些發怵,不過還是昂着頭讨要說法。

苗雲霞這次站到了鄭桂蘭這頭,納悶道:“是啊,大隊長,為啥只幫老三”

劉奮鬥冷笑:“為啥?他家香茶撿到鐵絲第一個想到的是上交國家,王書記誇她,看在她的面上才沒有找你家美玉麻煩,說句不好聽的,沒有香茶,咱們今年連拿‘先進集體’的門欄都進不去。”

“還有,老三大兒子枝繁小子昨兒交了篇好文章給我,王書記剛好在旁邊,看完後一連說了三個好,王書記當着公社其他幹部的面許諾,一旦枝繁小子提得建議有用,回頭還要把公社今年的‘先進五好家庭’紅旗頒給趙家!”

“十幾個生産大隊擠破腦袋争這個名額,枝繁小子一篇文章輕輕松松就能拿下,雖然是頒給趙家,但那也是咱大隊的榮譽,有了五好家庭紅旗,咱以後争‘先進集體’時就能挺直腰杆,你們說是不是?”

大夥:“啥文章啊?這麽厲害。”

劉奮鬥想喊趙枝繁當衆給大家讀一讀文章,不過還是算了,這孩子已經好幾年沒張嘴說話。

然而不知情的知青們已經将目光移到趙枝繁身上,被六雙陌生眼睛同時注視着,尤其當大家都期待他說點什麽的時候。

衆目睽睽之下的趙枝繁心口無端掠過密密麻麻的恐懼,他好冷好難受啊,喘不過氣起來。

知青江绫雅搶先發難:“不會是找人代寫的吧?”

在她看來,趙枝繁其實是心虛。

香茶急了:“我大哥在學校年年排第一,是天上的驕子…”

江绫雅:“那就讓他當着大家的面背一遍呗。”

“背就…”香茶話茬戛然而止。

枝繁哥哥張不開嘴…

江绫雅見香茶抓耳撓腮,毫不掩飾的輕蔑一笑。

果然,這一家人都虛僞,頂着和那人八成像的樣貌又有何用,假貨就是假貨!

太陽曬得趙枝繁天旋地轉般難受,劉奮鬥忙上前解圍,鄭桂蘭和苗雲霞不扯文章,他們只想要大家也幫他們家搭房子。

一時間吵得異常激烈。

唯獨江绫雅一個人緊抓着文章不放,口口聲聲說趙枝繁一個鄉下孩子寫得文章沒能耐震撼到書記。

“枝繁哥哥…”香茶心疼地拉拉少年的手。

她大哥是家裏最聰明的娃,爹有啥事拿不定主意都會過問大哥,村裏的人私底下傳大哥就是因為太聰明才被神堵住了嘴。

受激嚴重的趙枝繁眼神開始渙散,臉色慘白,冷汗嘩啦往下流。

香茶搖趙枝繁的手袖:“枝繁哥哥,你別怕,我在呢,你看看我…”

小姑娘哭得可傷心了,焦急,難過交織在一起。

這邊鄭桂蘭口舌說幹也沒說動劉奮鬥幫她造屋,不甘心道:“大隊長,你偏心老三家就直說呗,拿文章敷衍我這樣的大老粗幹啥”

劉奮鬥翻白眼:“我騙你是小狗,你愛信不信,回頭等老三家拿了紅旗,我看你還有啥話說。”

鄭桂蘭噎了下。

先進五好家庭的紅旗騙不了人。

江绫雅卻不依不饒,她才不信窮鄉僻能養出天才。

劉奮鬥有點煩趾高氣揚瞧不起鄉下人的江绫雅,于是怼她一句:“你想聽是吧,行,那我這個大隊長背給你聽,總可以了吧?”

江绫雅咄咄逼人:“不行,你背的不一定是他寫的。”

怪就怪香茶和那人長得像,那人對她從沒好臉色,這時候讓她碰上縮小版的‘那人’,她怎麽着也要将這口惡氣出到香茶和其家人身上。

劉奮鬥氣得牙癢癢。

他突然能體諒隔壁大隊長了,城裏來的知青真難伺候!

趙老三将瑟瑟發抖的大兒子緊緊按在懷裏,紅着眼就差和江绫雅打一架。

江绫雅雙手環胸,不可一世的直接蓋章定論:“小小年紀就出來騙人,長大還了得?”

香茶握緊拳頭,沖過來用腦袋撞江绫雅的肚子,大聲道:“我不許你這樣說枝繁哥哥,枝繁哥哥他沒騙人!他沒有,沒有!”

江绫雅痛得趔趄,這小孩生氣的舉措和那人簡直如出一轍,一樣莽。

旁邊的宋娟兒趕忙遞臺階:“江同志,枝繁小子以前生了場大病嗓子出了點問題,所以——”

江绫雅火氣上頭:“嗓子壞了,不是還有手嗎?文章是寫出來的,就讓他寫呗。”

劉奮鬥憋紅了臉,這人和趙家有仇不成?分明就是刁難,一個下放的知青在這擺臉子給誰看呢?

這裏是瑤山生産大隊,不是她作威作福的城裏!

這時趙枝繁手指動了下,準備去寫,劉奮鬥一把扯過。

“乖孩子,咱不受這氣,你的本事叔心裏有數,沒必要搭理外人。”

說着拉起趙枝繁就走,徒留江绫雅楞在那。

社員們也覺得江绫雅做得有點過,指責聲傳到江绫雅耳裏,江绫雅氣得小皮鞋跺得嘣嘣響。

呸,一幫只會在地裏刨食的土鼈,她和這群人壓根就說不到一塊去!

一想到接下來幾年她要對着香茶那張臉過活,江绫雅瞬間煩躁的不行,腳下沒注意摔了個四腳朝天,屁股正好扣在一泡還冒着熱氣的濕牛屎上。

江绫雅啊的一聲尖叫彈跳站起來,泥土地站不穩,新買的小皮鞋咔嚓齊齊陷在裏頭沒能拔.出來,慣性使其膝蓋往前一曲,瓷實地朝大家拜了個早年。

見江绫雅狼狽地跪在那,香茶俏皮的略略吐舌扮起鬼臉。

活該,誰讓你欺負枝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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