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父親
第85章父親
李豔芬救下沈長鷺的地方是在大昌與混夷交界處的蒼連山腳,蒼蓮山上的冰雪融水使得越河滋養了一代又一代的邊境牧民,李豔芬住的地方是越河支系的一個小村子裏。
沈長鷺因為身體原因在那裏住了兩月有餘,這期間無論是大昌人還是混夷軍隊都在找他。
而這個地方邊界模糊,嚴格來說離混夷要更近一些,若是時機不成熟,他就算是貿然出去恐怕也會被混夷人抓住。
沈長鷺一睜開眼睛,看見就是彼時不過十八歲的李豔芬,她的口音并不純粹是大昌的口音,生活風氣也融合大昌和混夷兩邊。
起初的一個月倒還正常,這戶人雖總是暗示他娶李豔芬,但都被他直言拒絕了。
救命之恩自然會重金相報,但家中已有妻室,且族中有訓,四十無子才可納妾,他又怎可再帶他人回家。
他被李豔芬撿到的時候,身上的穿着瞞不了人,他雖沒說自己的真實身份,卻也顯然不是一個普通的兵卒。
而一個月之後,他就明顯察覺到這些人急切了起來,他不願意再在這戶人家待下去,便隐瞞了自己的腿已經差不多可以動了,欲找一個合适的時機從這裏離開的時候,卻在一個普通的清晨,察覺出不對勁來。
這戶人家可不是什麽書香門第,他們的欲望和虛僞都表現的太過明顯。他知道這戶人家一直都想用這份恩情在他身上索取什麽,不過是財富罷了,他也不抗拒。
但那天早上,不知怎麽,他們見到他時,竟害怕起來。
她們在努力的裝作自然,卻仍破綻重重。
說是害怕,其實更像是緊張。
這讓沈長鷺警惕起來。
又在這個村子待了幾天,沈長鷺這才發現,是混夷人與李氏一家取得了聯系。
至于為什麽不來抓他,沈長鷺猜測是因為發現他的人并不多,并且一時也難以調動軍隊過來圍堵,以免打草驚蛇所以只吩咐了李氏一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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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以後,一天傍晚用晚膳的時候,沈長鷺察覺到自己的茶杯內被下了迷藥。
那天李豔芬分明有精心裝扮的痕跡,他握着茶杯,倒是想知道,這家人到底想幹什麽。
第二天沈長鷺睜開眼睛,李豔芬一臉嬌怯的躺在他身邊,一個月之後,她告訴自己,她懷孕了。
但沈長鷺知道,那天晚上,他們什麽都沒有發生。而在此期間,李氏一家同那群混夷人的聯系從來沒有斷過。
後來他的部下找到他,李豔芬跑過來,跪在他的馬下,撫着自己的小腹,問他難道不管他的孩子了嗎。
她執意要跟他回京。
沈長鷺盯着她的臉,選擇了将計就計。
他帶着她回京了,所有人都以為他與李豔芬是一場貴族落難被善心女子救下的浪漫戲碼,但各自都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那這些年……”
沈長安道:“李氏一直在給夷邦傳遞信息,他有一個弟弟,現今已是部落首領了。”
沈至歡道:“那她的信息都是父親刻意透露的嗎?這麽些年那些混夷人毫無進展難道不會察覺出不對嗎?”
“她的信息自然有真有假,況且…”沈長安聲音輕了些,道:“擊退夷邦,本就是長遠之策,皇室陰晴不定,我沈家總得有自己的價值。”
若真是太平盛世,那他們這個在馬背上打下功名的安慶候府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功勳之下必有暗瘡。
與蠻夷之地這種微妙的平衡,在滿朝幾千雙眼睛下,竟暗暗的被沈氏維系了這麽多年。
他們一族看似是永遠忠于皇帝,是帝國開疆拓土的一個工具,但卻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而事實證明,當初他父親的選擇是正确的。
元成帝這麽些年,殺了多少當年開朝功臣,尤其是在改革方面居功至偉的功臣,但唯有沈家屹立不倒,那就是因為沈長鷺的無可替代性,武将千千萬,可從來沒有一個能像沈長鷺一樣,不止是皇帝,就連百姓也有這樣的認知,只要有他坐鎮,那外敵就不敢進犯。
沈至歡面色并不好看,道:“那我們當真要追随周譽嗎?既然陸…那個太子還在活着,為什麽不去找找他,扶持他登上大統呢?”
沈長安的指節碰了碰桌面,道:“妹妹,你覺得血脈,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沈至歡無可辯駁。
她記得當初陸夜也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在她還沒有回複記憶的時候。
為什麽陸夜不來求助沈家,當時陸夜是怎麽回答她的,原話她已經忘了,但現在看來陸夜所猜竟分毫不差。
情誼和利益比實在算不得什麽,只有當陸夜真正打出皇室太子這面旗幟,當他的能力足以與現下這個龐大卻鸠占鵲巢的王室抗衡的時候,他才有資格與沈家談判。
那個時候,他才配去講情誼二字。
沈至歡都懂,可她仍覺得心裏不太舒服。
“連皇帝都能被偷偷換人,這也太…”
“嗯,所以當初必定是從內部就先瓦解了,能憑借一場大火就一舉成功,這也不是僅兩三年布劃就可以的。這個王朝上下,沒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這些沈至歡都管不了,這其中所牽連的因素太多,她得為她的每一句話負責。
她沒有再說下去,轉而問:“那我們什麽時候走呢?”
沈長安問:“你想什麽時候走?”
沈至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拖的久了也不好,我不想挺着大肚子走那麽遠的路。”
沈長安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沈至歡的手背,道:“那我們過幾日就走。”
在沈長安回來的第三天,宮裏突然傳來消息,皇帝駕崩,傳位于太子周譽。
皇帝在一年前就卧病在床,沈至歡那時候以為老皇帝撐不了幾日,但沒想到他居然能活到現在。
皇帝駕崩,正是是舉國缟素的時候,沈長安一回來,沈至歡便不需操持什麽府內事務,她被保護的極好,每天要診兩次脈,每日最大的事就是想一想三餐吃什麽。
皇帝駕崩,沈長安這兩天便格外的忙。
沈至歡在府裏閑的緊了,就忍不住想要繡點東西。
一開始她什麽都沒想,只是憑着感覺随便繡一些,當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鯉魚出現在繡布上的時候,沈至歡皺着盯了半天。
沁蘭道:“小姐,您在給小少爺做衣裳嗎?”
沈至歡不繡了,把針線一推,道:“我給它做什麽衣裳。”
沈長安下午回來之後,告訴沈至歡他們明天一早就會動身,問她還有沒有別的事要處理,要不要再緩兩天。
沈至歡當然沒有,她巴不得趕緊離開,好像從上京城離開,就能把某種聯系切斷一般。
東西到晚上就收拾好了。此時已經入夏,夜晚的上京城微風徐徐,夜色清涼。
沈至歡坐在院子裏坐了一會,然後回到了房間裏。
臨睡時,她關上了門窗,沁蘭就在外面候着。
但或許是要離開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直到聽見有細碎的響聲從窗戶那裏傳過來。這聲音很弱,若是不仔細聽,是全然聽不見的。
兩個月以前,沈至歡剛回上京城,命人加固了門窗,窗戶只能從裏面打開,外頭怎麽也打不開。
沈至歡掀起被子,赤腳走下床去。
直到停在那扇窗面前,這扇窗是以前陸夜最愛翻的一扇。
聲音還在繼續,就是是有人在小心翼翼的用蠻力擠壓木頭的聲音一樣。
沈至歡擡起手,陡然從裏面打開窗戶,清冷的目光垂下,與手還沒放下的陸夜一下子四目相對。
陸夜顯然愣了一下,他慢吞吞的收回手,道:“…你知道我來了啊?”
沈至歡心道得虧發現的是她,若是府裏巡邏的人,那如今沈長安待在府裏,陸夜絕不可能跑的掉。
沈至歡不着痕跡的放低了聲音:“你又想幹什麽?”
陸夜原本什麽也沒想,他只是想像以前一樣偷偷看看沈至歡而已,但是現在沈至歡這樣問起,他便又明确了起來:“你要跟我走嗎?”
沈至歡:“你是不是有病。”
陸夜伸手,探進窗戶拉住了沈至歡的手臂:“周譽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他長的沒有我好看,也沒有我厲害,你為什麽會喜歡他?你肯定是不喜歡他的,不然你又怎會跟沈長安回漠北。”
他盯着她的眼睛,在冷清的月色下神色倨傲,就像是自己給自己留得的一層體面一樣:“雖然你騙了我,還跟別人好,但我原諒你了。我以前雖然也騙你了,但我已經認錯很多回了,你還不原諒我嗎?”
沈至歡:“……”
她抽回手,道:“你再不走我要叫人了。”
陸夜站着沒動。
沈至歡道:“還是說你還想再試試自己能不能跑的掉,我哥哥若是知道你趁我失憶折辱于我,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
陸夜這才道:“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跟你有關系嗎?”
陸夜道:“沈至歡,你就那麽不想見我嗎?”
沈至歡道:“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要叫人了。”
陸夜轉過身,沈至歡看不清他的臉,只聽見他咕哝了一聲:“那我就偏偏不如你所願。”
陸夜的離開也是靜悄悄的,沈至歡沒有看清楚他是從哪走的,不過幾瞬,她的面前便空蕩蕩的一片,夜晚的涼風一刻不停的灌進屋子裏來。
第二天一早,沈至歡上了啓程的馬車,臨走的時候,前來送行的人很多,也包括太子在內。
邊境戰事頻發也不安全,但相比于她孤身一人待在上京城,那兒總算是有人照應。
除了上次的失憶,沈至歡幾乎沒有離開過上京城。
她掀開帷裳回頭看走過的街道,曾經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要待在這裏,但是時逢亂世,到底還會不會回來,又是另一個未知數。
沈至歡要去的地方位于蒼連山右側,那裏正是大昌與南蠻北狄的交界處,這些北狄人依靠蒼連山腳下豐美的水草,養育出了優良的戰馬,且他們的民族向來崇尚殺戮與征服,這些年來同大昌摩擦不斷。
沈長安走在沈至歡馬車的正前方,離沈至歡不過幾丈遠。
越往西,地域就越發顯得寬闊。
大昌的疆土呈一個牛角形,人口多數集中在中部以及東部,越往西就越因為相對幹燥的氣候而人煙稀少。
地形也比較複雜,穿過長長的馬澗口,氣候才濕潤起來,成片的草地帶來了清新又混雜着濕潤泥土氣息的風,沈至歡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風光。
他們從六月底一直走到了九月初,沈至歡的腹部凸起也越發的明顯,別說是腰封,就算是稍微緊一些的衣服她也穿不了。
沈長安沒有取過妻,對女子懷孕的事也知之甚少,所幸随行帶了兩名太醫,縱然太醫說了無數遍沈至歡的狀态很穩定,但沈長安每每看見那凸起的腹部,還是會極其小心的對待她,弄得沈至歡哭笑不得。
沈長鷺他們停駐的地方是芈陽城,這兒地域寬廣,數十萬大軍駐紮在這邊,一邊翻耕勞作補給糧草,一邊加緊訓練僅防夷人入侵。
沈至歡一行人到達芈陽城的時候,沈樂然就站在城門口,沈至歡掀開車簾,看見她許久不見的三哥沖她笑嘻嘻的揮手,旁邊還站了一個溫婉秀麗的女子。
沈至歡想要下馬車,卻被沈長安制止:“等到了門口再下,這兒還有一段路呢,風大,可不能受涼了。”
還沒有到冬天,沈至歡身上已經披了一層厚厚的雲肩,直到現在,在這個對她來說足夠陌生的城市,她心裏才真正的湧出歸屬感來。
陸夜給不了她,空蕩的安慶候府也給不了她,只有她的親人可以。
“妹妹,可算是見到你了!”
沈樂然張開雙臂想要把沈至歡抱住,被沈長安瞪了一眼,看向沈至歡的腹部又堪堪收回手來。
“妹妹…”
沈至歡主動上前抱住了沈樂然,道:“二哥他太小題大做了,懷個孕而已。”
沈樂然不比沈至歡大幾歲,在沈至歡來到之前,沈長安就派人傳了書信過來說了沈至歡懷孕的事,特地叮囑不準多問。
沈樂然有點不敢碰沈至歡,他虛虛的環着妹妹,有點失落道:“還好你回來了,我上回回去找你,怎麽都找不到。”
沈至歡松開手,道:“讓你們擔心了。”
沈樂然道:“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你,就連當初姐姐也是…”
提起沈長寧,沈至歡也沉默了下來。
沈長安走在沈至歡旁邊,清了清嗓子道:“樂然,你不跟歡歡介紹一下嗎?”
沈樂然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忙轉而道:“對了妹妹!”
“你看,這是我還沒有過門的媳婦兒!”
沈至歡其實早就注意過這個女子了,氣質溫婉,眼睛靈動,沈樂然這個時候就介紹給她想必是打着主意要娶了。
這府裏總算是要不止她一個女子了。
他們倆還沒成親,沈至歡還是對着這個姑娘服了服身子道:“三嫂。”
小姑娘臉有些紅,也有些局促:“四…四小姐好。”
沈樂然繼續道:“父親他前幾天聽說你要過來,他表面不說,我可是知道他好幾天都沒睡好呢!”
“他平時可糙成什麽樣了,今兒一早還穿了那件特華貴的灰白的氅衣,問我好不好看,我說不好看他還罵我。”
沈至歡臉上不自覺顯出了笑意,道:“那父親呢?”
沈樂然樂的更開心了:“他等了一上午,結果剛剛王守軍過來非說要帶他去檢查這幾個月練兵的成果,你說這還不能不去,估摸晚上就回來了。”
府衙內特地給沈至歡找了一處寂靜幽美的地方給她住,沈長安聽着沈樂然喋喋不休,帶着沈至歡走到了她的院子,道:“妹妹,你以後就住在這吧。”
沈樂然道:“我就住你旁邊!”
沁蘭給沈至歡搬了椅子,沈至歡坐下以後,沁蘭又問:“小姐,腰痛不痛?”
沈至歡搖了搖頭,道:“這才幾步路。”
沈樂然道:“妹妹,你還會腰疼嗎?”
一旁的姑娘提醒他:“四小姐懷着孕,自然是會的,小姐,我父親是太夫,我也懂一些,小姐若是不介意,我可以替小姐按按。”
沈至歡道:“三嫂叫我至歡就好了。”
“我這也不是常有的,就是偶爾才疼一會,也算不得強烈。”
沈樂然憋了半天,還是沒能憋住:“…妹妹,是哪個王八蛋幹的,他憑什麽什麽都不管。”
沈長安又瞪了沈樂然一眼,沈樂然心虛的低下頭,嘟囔了一句:“本來就是,我要是知道是誰,非得去殺了他。”
沈至歡摸了摸凸起的腹部,道:“沒事。”
話音剛落,院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門口停頓下來,一群人望過去。
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緩緩從外頭走了進來,他的頭發有些淩亂,像是被風吹的,那件灰白的氅衣上沾了灰塵,在肩膀上,有些明顯。
他穿這件衣裳很俊朗,可也的确是有些違和,太華貴了,反倒刻意起來。
但他确實一副沉穩的模樣,好像剛才急忙趕過來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看向了沈至歡,溫聲道:“過來了。”
沈長鷺在他們面前一向如此,沈至歡嗯了一聲,然後站起身來要給沈長鷺行李。
沈長鷺急忙伸出手,道:“還不給我坐着。”
“父親。”沈長寧道。
沈長鷺沒有應,仍在看着沈至歡,連手都沒松。
“女兒讓您擔心了。”
沈長鷺垂着眸,淡聲道:“平安就好。”
沈樂然終于繃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不是吧爹,你裝的也裝的像一點好不好,你老端着幹什麽啊。”
沈至歡低頭忍不住彎了彎唇,并不跟着揭穿,反正她父親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總是致力于在他們面前留下一個沉穩大氣的模樣,但總是有各種小細節出賣他。
“胡說什麽!”
“誰胡說了!我還以為您得晚上呢,跑這麽快,累的不輕吧?”
“你這…!”
沈長鷺從來都說不過沈樂然,沈至歡抓住了沈長鷺的手腕,眼睛紅紅的,跟他道:“父親,我好想你。”
沈長鷺抿了下唇,抱着沈至歡拍了拍她的背,想說什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閉了閉眼睛,不想讓他們發現自己眼睛紅了。
沈樂然站在旁邊,沒有打擾,小聲的問旁邊的人:“剛才妹妹見到我的時候哭了嗎?”
“哭了吧,肯定哭了,我妹妹最喜歡的就是我。”
沈至歡的到來,使得他們一家才真正算得上是團聚,以前在安慶候府的時候,沈樂然還偶爾會捉弄一下沈至歡,但現在沈至歡懷孕了,腹部凸起,家中上下對待她的時候,就像是在捧着一連薄如蟬翼般精美的瓷器一樣,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妹妹,他剛剛是不是動了?”沈樂然驚喜的擡起頭來看着沈至歡,補充道:“肯定是動了,好大一下!”
沈至歡的身孕快有七個月了,這樣的動彈也越發的明顯起來,沈樂然沒有他父親和沈長安那樣忙,當然也可能是刻意在家裏陪着沈至歡,常常跟在她旁邊。
“它每天都動,真煩。”
沈至歡靠在椅子上,道:“你說,我每天吃的是不是太多了,它會不會很胖呢?”
沈樂然道:“你吃的才不多!胖就胖呗,健康,這要是一個小姑娘就好了。”
“我們家都沒有幾個女孩子。”
沈至歡哼了一聲,道:“男孩子我也喜歡。”
“就是他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不知道……”
沈樂然道:“這怎麽了?”
“我這小外甥,他一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要他那王八蛋爹幹什麽?有舅舅就夠了。”
沈至歡沒忍住笑了出來,想起陸夜的臉,笑的更開心了,“什麽啊……”
笑了半天之後,沈至歡收斂笑意。
她抿着唇,眼睛裏笑意褪去,仍舊覺得不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