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陸夜,你要活下來啊
第89章陸夜,你要活下來啊。……
兩人就這樣和衣靠着躺了一夜,陸夜一直把手虛虛的放在沈至歡的肚子旁邊,害怕沈至歡睡覺的時候不老實壓着她。
昏昏沉沉睡過去之前,關于外界的一切陸夜其實都沒有怎麽去想過,他真的已經好久都沒有跟沈至歡靠的這麽近了,這樣靜靜地跟她說話,雖然她說的話通常只會讓他更難過。
這一覺睡了不知幾個時辰。
沈至歡毫無察覺,睡夢之中她覺得冷,下意識的往她覺得溫暖的地方縮,可是寒冷無孔不入一般侵襲着。
迷迷糊糊的被陸夜推醒的時候,沈至歡腦子懵懵的,她半睜着眼睛看着看陸夜,問…“怎麽了?”
陸夜皺着眉,道:“怎麽睡那麽久?”
沈至歡打了個哈欠,指着自己的肚子道:“有了它就是比較嗜睡。”
陸夜仍不放心,道:“火滅了,洞裏只有那幾根木頭,我們得出去了。”
沈至歡看了看被封住的洞口,道:“能出去嗎?”
陸夜站起身來,用自己的外衫把沈至歡裹緊,道:“可以的,不過得廢些時間。”
他又提着劍走了上去,昨天火幾乎燃了一夜,雪化了一些,看着沒有一開始那樣的厚重了,他找到了當初被他鑿出孔洞的地方,開始就着這個洞繼續挖下去。
他們不能再繼續在這個山洞裏待着了。
洞裏的木頭已經燒完了,外面也不知道風雪停了沒有,陸夜身強力壯倒是沒什麽,再待幾天說不定可以等到人過來救他們倆,可沈至歡本就因為當初的兩次落水傷了身體,如今又懷着孕,就更不能耗下去了。
劍鞘撞擊牆壁的聲音再次回響在洞裏,沈至歡靠在牆壁上坐了一會後,然後慢慢的撐着身子站了起來。
“我來幫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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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夜頭也不擡:“不用,你等着就好了,雪很深,一時半會挖不出去,你不要着急。”
沈至歡從火堆裏挑了一個看起來還算結實的木棍,朝洞口走了過去:“我只是懷孕了,又不是手斷了。”
陸夜擰着眉,道:“真的不用你,你去歇着。”
沈至歡慢吞吞的挑了個合适的位置蹲下來,用手裏的木棍和陸夜一起挖:“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如果我累了,我自己會停下的。”
“再說了,我也想快點出去。”
陸夜抿了抿唇,不再說什麽,他看向沈至歡站的地方,确認還算安全才繼續幹着自己手裏的活。
“那你千萬不要逞強。”
“我才不會。”
兩個人都沒在說話,默不作聲挖着雪,沈至歡從小到大沒幹活,力氣也小,可陸夜幹的很快,他就像是不會累一樣。
沈至歡挖了快一個時辰,雙手就像是脫力一樣怎麽也擡不起來,陸夜注意到了她的異常,連忙放下了自己手裏的東西,上去抓住了沈至歡的手。
她的手指原本是纖細白嫩的,可是現在卻明顯能看見被木棍磨掉一小塊皮的掌心,她弄不掉的地方會用手來挖,現在一雙手被凍的通紅。
他把沈至歡的手裏的木棍扔到一旁,語氣并不好:“你不是說不會逞強嗎?”
沈至歡還沒說話,陸夜就抱着她從雪堆上走了下去,“你別弄了,在這等着我吧。”
沈至歡低着頭,覺得自己有些沒用:“可是你也會累的。”
陸夜指着沈至歡方才挖的地方,道:“可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們不需要挖一個特別大的地方,只要夠我們倆爬出去就好了。”
她握着沈至歡被凍的冰涼的手,拿着她的手探進自己的衣擺,貼在他的皮膚上,沈至歡掙紮着要移開,卻被陸夜強硬的按住。
“陸夜,你幹什麽!”
“給你捂手。”
陸夜本來就穿的不多,就算是他身體好也經不起這樣,更何況他不久之前才受過傷,沈至歡氣的眼睛都紅了,可是她實在是使不上什麽力氣:“我不想這樣,你放開我!”
陸夜看沈至歡眼睛紅了,這才有些發愣的松開手,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麽,小聲的問:“怎麽了?”
陸夜手一松,沈至歡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她別開臉不吭聲,陸夜就問:
“…你不想碰我,嫌棄我嗎?”
沈至歡繃着唇角盯着他,陸夜以為沈至歡默認了,便有些失落的低着頭,用衣服把沈至歡圍緊,把她的手也放在裏頭,道:
“那我繼續幹活了。”
沈至歡又坐回了原位,看陸夜自己一個人繼續用力重複着那些動作,還是忍不住在一片沉默中開口道:“我要是嫌棄你我會穿你的衣服嗎?”
“陸夜你知不知道,你真是一個蠢蛋。”
陸夜不明所以,但他還是笑了起來:“我就說你不可能嫌棄我。”
沈至歡哼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陸夜也沒有再跟她逗趣,繼續着自己手裏的動作。
沈至歡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她以前也嗜睡,可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過,明明才醒了不到兩個時辰,她居然又困了。
說是困也不盡然,四肢乏力,頭腦也不太清醒,睜着眼睛的時候有些眩暈,只有閉上眼睛才覺得好些。
這種症狀從今天一早就來開始了,但是并不明顯,她就沒有說出口,也不想讓陸夜擔心。
迷迷糊糊中她又睡了過去,這次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誰緊緊的摟在懷裏。
她的唇上被送來了有些冰涼的水,陸夜的聲音在她耳邊清晰了過來。
“…歡歡,喝點水。”
沈至歡順從的張開嘴,水流從幹澀的口裏順着咽喉流了下去。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怎麽又睡着了。”
陸夜又喂了她些水,道:“歡歡,你聽我說,你可能有些發熱,現在我們必須得快些出去。”
沈至歡有些疑惑的嗯了一聲,她動了動手指,道:“可以出去了嗎?”
陸夜嗯了一聲,道:“還差一點,我怕風灌進來就沒有再繼續挖。”
他帶着沈至歡爬上去,然後在雪堆上用力将最後遮擋着的雪踢通,大片的光亮從外面瀉了進來,那是個足有半臂寬的口子,沈至歡透着不适應的眯了眯眼,然後站起身來道:“外面還在下雪嗎?”
陸夜道:“不下了,有點風。”
沈至歡哦了一聲,走上前去,看見陸夜緊繃的唇角還有蹙着的眉心,她有些心虛,道:“我沒事的。”
頓了頓又補充道:“一開始有點頭暈,現在睡了一覺覺得好多了。”
陸夜卻沒有放下心來,他扶着沈至歡的胳膊,道:“先出去吧。”
外面銀白一片,潔白的雪似乎覆蓋了所有東西,肉眼可及皆是刺目的白,太陽升在高空,可這樣的太陽并沒有增添多少溫暖,反倒在太陽的照射下,原本就令人驚悸的廣闊的白,顯得奪目了些。
乍一看倒還好,這樣看久了沈至歡就覺得眼睛不大舒服。
面前一片蒼茫,她有些不确定的道:“我們來的時候…是這樣嗎?”
陸夜拉着沈至歡的手,帶着她往前走了幾步,沉聲道:“不是。”
他松開沈至歡的手,自己挑着陡峭的地方爬高了一些,原本起伏有致且狹長的山脈在北麓堆滿了雪,蒼茫又巨大的山脈向西延展,茫茫不見盡頭。
大雪封山。
原本下山的路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雪崩盡數掩蓋。
沈至歡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四周的明亮讓人分不清朝暮,她看見陸夜從前面走了下來,“…我們還能出的去嗎?”
如果下山的路被堵住,那在此番光景下,幾乎要刻進骨髓的寒冷,不定的天氣随時會再起的風雪,最重要的是,再這樣荒無人煙的茫茫大雪裏,他們沒有食物,沿途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藏身的地方。
陸夜的沉默就像是一場無言的宣判,他們會喪命在陡峭又荒蕪的蒼連山。
陸夜走到沈至歡旁邊,告訴她:“肯定不止這一條路,趁現在天好,我們找找。”
沈至歡心中絕望,可是她沒有說出來,應了一聲好。
堆滿雪的山路并不好走,沈至歡知道自己在拖陸夜的後腿,可是她的确走不快。
陸夜顧及着她的身子,碰着稍微不好走的地方就會把她抱過去,他牽沈至歡牽的很緊,但命運似乎注定了一般,他們馬不停歇的走了将近三個時辰,仍然沒有找到出路。
一望無際的白就像是某種終點一般。
沈至歡微微張着唇,縱然被陸夜的手握着,她的手仍舊冷的像冰。四周的雪刺目無比,不知道什麽時候,看雪竟成了一種折磨。
沈至歡走的時候,眼睛睜開又閉上,但眼睛的不适比之疲憊根本不算什麽。
長時間的奔走早就讓沈至歡的體力耗盡了,在跨過一節枯木時,她終于還是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差點跪在了地上,是陸夜拉住了她。
“歡歡。”
沈至歡覺得自己頭很痛,昏昏沉沉的,嗓子也黏,說話時喉嚨振動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明明身體很涼,可呼吸卻很熱。
她抓着陸夜的衣襟擡起頭來,可她卻發現她看不清陸夜的臉了。
她輕輕念他的名字,“陸夜…”
她看不清陸夜,卻能聽出他的聲音很狂亂,他帶着她停在原地,在她耳邊說:“我在,我在這裏。”
沈至歡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可仍舊是模糊一片。
她靠在陸夜胸口,跟他說:“…我好像看不清你了。”
陸夜把手放在她的臉上,問道:“很模糊嗎?”
沈至歡又努力的想要去看清陸夜,可不管怎麽努力都無濟于事,“好像是的,我看不清你的樣子。”
“我是不是要瞎了……”
沈至歡的臉很燙,陸夜此時還算鎮定,他從自己的衣擺下撕下了一根長長的布條,然後遮住了沈至歡眼睛,輕聲跟她說:“沒事,應當是看雪看的太久了。”
他想安慰沈至歡,到這個時候還在跟她調笑:“看不清就不要看了,反正你也不想看見我。”
可他的手卻是顫抖的。
沈至歡一點也笑不出來,她緊緊的抓着陸夜的衣袖,問:“我們真的還能出去嗎?”
陸夜把沈至歡抱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當然可以,我都說過肯定會帶你出去的。”
沈至歡沒有出聲,一雙秀眉緊緊的擰在一起,她沒有說,可是陸夜知道她必然很痛苦。
從八個時辰之前,沈至歡就開始發熱,更何況她身體不好又懷着孕,能撐着走那麽長時間,已經很厲害了。
她總是這樣一個人,叫別人不要逞強,結果自己不到累倒就不會說一個不字。
太陽已經落了下去,山上的大雪讓黑夜也亮如白晝。
沈至歡靠在陸夜的懷裏,她的唇離他的下巴很近,雙眼被蒙住,這本該是讓她覺得危險的姿勢,可她知道這個人是陸夜又覺得很安全。
她此時還算清醒,捏着陸夜衣裳,貼着他的下巴開口喊他:“陸夜。”
陸夜聲音很輕,也很溫柔:“怎麽啦。”
沈至歡說話時褪去了平常的冷漠,她好像很累,對他似乎也沒有惡意了,讓陸夜以為懷裏的沈至歡是當初在桐洲的她。
“如果不行的話,你就把我随便放在一個地方自己走好嗎?”
他記得那個時候,她不愛幹活,可是她會每天變着花樣學做菜,然後給他驚喜。
她給他下面,然後捧住她的臉親他,眼睛裏就像藏着細碎的星辰,跟他說:“不許這麽沒出息。”
還告訴他,以後每一個生辰,她都陪他過。
“但是也不要太随便啊,不要讓野獸發現我了,我和寶寶不想被吃掉。”
陸夜道:“我不會把你放下的,我還要把你從周譽身邊搶回來呢。”
沈至歡笑了一下,道:“什麽啊,你怎麽這麽沒……”
陸夜打斷她,他繃着臉:“你肯定又要說我沒出息了,但我腦子裏只有你,随便你怎麽說。”
沈至歡臉上的笑意斂了斂,她又往陸夜的脖頸處偎了偎,隔了半天,輕緩的聲音才慢慢的鑽進了陸夜的耳朵:
“…我只是想讓你活下來啊。”
冰涼迎面打在了陸夜的臉上。
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