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關雎看着少年，伸手指向自己，疑惑發問。

少年像是同等疑惑，“道長您不是山河觀的人嗎？”

關雎沉默一瞬，忍不住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各個道觀的服裝都大同小異，今日關雎來參加交流會，為了顯得不突兀，也特意去找了素色衣服來和山河觀的衣服相統一。

關雎搖頭，順便指向觀中原本的解簽處，想要讓少年前往原本的解簽處尋求答案。

但手指擡起到一半，看到解簽處突然增多的人群，關雎手腕一轉，最終還是将少年手中的木簽拿到了自己手中。

關雎不小心誤觸到少年的指尖，明明是五月份天氣逐漸炎熱的時候，但少年的手卻涼的讓人心驚，仿佛血液在身體中都已經凝固。

兩個指尖一觸即分，關雎垂眸去看手中的木簽。

是個下下簽。

“公子抽簽可是有所求？”關雎面色不變，腦中卻開始回憶昨晚自己看到的有關山河觀簽文的事情。

在山河觀求簽之人，一般會取三簽，來判斷接下來一整年的運勢。

但面前這少年顯然不是這樣。

“求財。”

聽到這兩個字，關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少年身體虛弱，卻打扮不俗，原以為會是求身體康健，倒是沒想到同自己一樣是來求財的。

“公子怕是要失望了。”關雎搖搖頭，将簽文還給少年，“隔河望金最是可惜。”

“多謝道長。”少年原本含有希冀的目光變得昏暗，喪失了希望。

關雎雖然同這少年素不相識，但看少年這副模樣心中還是忍不住有些可惜。

“這裏香火氣過大，還是出去吧，你家裏人呢？”關雎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我是自己來的。”少年搖頭，“家中人如今忙的焦頭爛額，我幫不上忙，所以想來山河觀中求個好簽，回去讓父母安心。”

“沒想到我試了多次，卻此次都是此簽，想來我家命中便有此劫，避不過去吧。”少年擡頭看了一眼悠悠白雲，聲音中充滿悵惘。

關雎将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敢問公子姓名？”

“道長要幫我蔔卦嗎？”少年問着，但聲音卻沒有多少興趣。

“簽文不可盡信。”關雎陪着少年向殿外走去，她不太會安慰人，大部分時候都保持沉默。

“我姓孫，自小身體不好，家中人不曾為我起名，大都喚我六郎。”

關雎皺起眉頭，拿着的手機有些遲疑，孫六郎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名字。

孫六郎看着關雎手中的石頭，眼中的興趣重新點燃，“這就是道長的蔔卦工具嗎？”

關雎此時有些騎虎難下，她深吸一口氣還是将孫六郎的名字寫了上去。

但孫六郎這個名字太過大衆，出來的人物也有許多。

“孫公子祖籍并非京都，而是汝南人士？”關雎看着最上面的人名，試探問道。

顧夢詹一愣，他今日是特意來隐瞞身份來見關雎的。

關家嫡女在牢房中十分有骨氣的不吃飯，快要将自己餓死時，突然回光返照活了下來，并且聲稱自己得了上天垂憐，如今于蔔卦一途別有天賦。

顧夢詹雖然沒有親口說過自己懷疑，面對紫恒以及關家幾人時，也是誇贊的意味，但心中卻忍不住警惕。

況且站在關雎面前的滋味太過美好，讓他能夠感受到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不再是躺在床上等死的屍體。

因此他特意選了這個時間隐瞞自己的身份來見關雎。

方才給關雎的名字，雖然不是真的，但也并非是完全虛構。

他年幼時心懷叵測的人很多，承恩帝同皇後商議過後，便決定讓他隐瞞身份前往孫家暫住。

孫家是皇後的舅家，知曉顧夢詹的真實身份，但為了讓顧夢詹更好适應宮外生活，還是依照顧夢詹的歲數序進了孫家兒郎中。

以前顧夢詹跟着孫家的表兄弟出門，都是用六郎的身份，不過現在已經沒人在他面前提起。

孫家的祖籍也确實在汝南人，一直到近些年孫家子弟越來越有出息，才将大部分族人遷入京都。

難不成只憑一個莫須有的名字，關雎便可知道孫家的情況？

關雎則是皺着眉頭将孫家六郎的人物報看完，臉上并無多大喜色。

以前搜索出來的人物報，多多少少都會将當事人的家庭背景介紹一些。

但孫家六郎的信息卻少的可憐

只說孫家六郎年十八，自幼身體不好，甚少見人，為了養活六郎，孫家聽從道長的意見，并未正式對六郎起名。

孫家六郎二十歲有大劫，若是能夠度過則安然無恙，若是沒能度過，則化為塵土。

對于孫家的情況知之甚少。

看完這些消息，關雎張張嘴，有些不知道怎麽對面前的少年開口，甚至有些後悔自己一時心軟而搜索與少年有關的人物報。

“道長，我孫家可還有救？”顧夢詹一直在觀察着關雎的神色，看出關雎的為難之後，更是立馬追問。

關雎看了少年一眼，“我才疏學淺，并未算出你家命運如何。”

“在卦象上你家并無大波動，想來此番能夠逢兇化吉，只是你自身須得注意，距離你命中大劫僅有兩年，不可馬虎。”

關雎這番話說得沒什麽底氣，更讓她堅定了留在山河觀學習的念頭。

不過顧夢詹卻有些怔愣。

孫家的情況是他杜撰而來的，孫家如今在朝中一切順遂，自然算不出什麽。

但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關雎後面的話，同紫雲說得一模一樣。

他二十歲那年注定命有大劫，能否度過全然憑借天意。

關雎自從來到山河觀中之後，行動一直在他的視線中，同紫雲根本不曾見過面。

況且憑借紫雲的為人，即便關雎有通天的本事，事關太子紫雲也不會多言一個字。

所以命中大劫的事情，只能是關雎自己算出來的。

顧夢詹的視線再次落在關雎手中的石頭上，“道長的蔔卦工具倒是有些稀奇。”

“是所有人只要告訴名字，你都能将對方的命格算出來嗎？無需提供生辰八字？”

關雎雖然自信自己的手機旁人看不出什麽奇怪之處，但被少年這麽盯着，還是有些慌張。

不過越是如此，關雎反而将手機堂堂正正亮出來，“并非所有人都能測，比如你我能測出來的就只有只言片語。”

孫家六郎長得太過俊俏，是個面色蒼白但依然容貌傾城的貴公子，對着這樣的臉，關雎也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這也正合了顧夢詹的意。

他仿佛突然間對于蔔卦一事升出無限興趣，纏着關雎問來問去。

關雎從原本的對答如流，到後來的磕磕巴巴，力不從心。

也不知道這孫家到底是怎麽教養的，這孫六郎對于玄學雖然看起來一竅不通，但每一次追問都能到點子上。

憑借關雎一天的臨時抱佛腳，用來應付孫六郎的問題，已經有些吃力了。

好在紫恒的出現解救了她。

關雎看到紫恒道長後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一般，大松一口氣。

紫恒是來尋顧夢詹的。

他方才接到太子暗衛的消息說太子微服出巡出現在山河觀，并且身旁無人伺候。

紫恒擔心太子身體匆忙尋人，正巧看到太子同關家姑娘相談甚歡的場面。

紫恒尚未來得及行禮，只見太子微微搖頭，做出一副激動的神情，“紫恒道長！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孫家六郎。”

這一舉動讓紫恒頗為摸不着頭腦，他看向關雎。

只見關雎看向太子時面含同情。

雖然在狀況之外，但紫恒還是接住了太子突如其來的戲碼，維持住了自己的高人風範。

“原來是孫家六郎。”一邊說着一邊走進顧夢詹，為其診脈，“多日不見，孫公子的脈象倒是比之前好轉了許多。”

雖是好消息，但紫恒的眉頭卻仍舊緊皺。

他近來說是日日為太子診脈都不為過，但太子的脈象卻有些奇怪。

時而強時而弱。

強健時與平常人無異，但虛弱時仍舊同以前一樣，有時根本下不來床。

且太子一次次有意接近關家姑娘，也不知意欲何為。

“交流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不妨我讓人帶關姑娘先去尋我師兄？”

關雎對方才孫六郎的一句句追問已經産生陰影，孫家六郎那張驚為天人的臉也已經無法吸引到她。

聽到紫恒道長的安排，便立即頭也不回的告辭離開。

“太子殿下。”看到關雎離開，紫恒才引着顧夢詹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可是關姑娘身上有古怪之處？”

紫恒回憶了自己近幾日的多次診脈，發現每次太子脈搏較為強勁時，關雎好似都在附近。

太子病情的起因多年來紫恒雖然一直束手無策，但身體狀況卻是最清楚的。

顧夢詹也知自己的身體變化瞞不過紫恒。

“同這位關家姑娘在一起，總覺得身體中有暖流，不似以往一般。”

太子并不多言，但短短幾句話也足夠讓紫恒前去安排。

原本想送太子回廂房休息的想法改變，帶着顧夢詹一起前往交流會的地點，又匆匆找自家師兄商議一番。

随後一心等待交流會開始的關雎便接到消息。

此番交流會增加另一個讨論重點，是人的生辰八字，但山河觀中的準備不足，所以想要詢問關雎能否提供自己的生辰八字。

“并不會将所有的生辰八字都亮出來讓人讨論，只是會盲選其一。”

“若是關姑娘不答應，只當貧道不曾提過此事。”

關雎雖覺得紫雲說起生辰八字的事情有些奇怪，但想起之前用手機無權搜索自己的人物報。

關雎想了想還是将生辰八字提供上去。

片刻後，紫恒在房間中對着八字喃喃自語。

“這命格看起來明明是已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