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夢始**

綠楊芳草,細雨過後,沙路淨無泥。

微動的草叢中,黑衣隐現,初晴的陽光下,刀光劍影閃過。

良久的寂靜,浮躁聲起。

“雲素公主當真從此處經過?”

“別多話,上頭的命令不會錯,每年她都從此處過。”

三言兩語後,山路只聞鳥鳴啭啭。

古道之上,雲素公主的車辇穩當前行。

華美精致的車辇內,王嬷嬷感嘆着:“殿下有心了,記着周嬷嬷的忌日,年年前來祭拜。”

“這是自然,周嬷嬷奶大了母妃,又從小照顧本公主,疼本公主跟疼親孫女一樣,周嬷嬷沒有後人,本公主就是她的後人,豈能不年年來祭奠。”

席雲素手中捧着是她的字跡的祭詞,略顯落寞和憂傷。

車辇繼續前行,至以岔路口時,有花香漂浮。

“停車。”

席雲素掀開車簾,鼻翼輕動,笑問:“是栀子花香,從何處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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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殿下,是岔路口的一條小路方向傳來的。”

她回身問王嬷嬷:“那條小路通往何處?”

王嬷嬷撩起車簾,細細查看了一番,“這條路也能通往周嬷嬷的墓前,我走前些年走過,路邊有一小片的栀子花叢,路程和大路也差不大多,殿下可要從小路走?”

席雲素心動,吩咐說:“轉向,走小路。”

白玉花叢,枝繁壓雪。

停車近賞,綠葉叢擁,冷玉無暇。

天際霞光映碧空,彩虹高懸,美景如畫,忽見佳人回首,笑靥勝花。

**夢終**

人醒,杯落,酒香四溢,聶懷嵘卻總覺得萦繞在鼻尖的是濃郁的花香。

他自醒後便紋絲不動,若非酒水一滴一滴滑落,一切都好似靜止。

呆坐不知時刻,臉上熱意未消,一時分不清是被酒氣所熏,還是被夢境所迷。

未幾,聶懷嵘匆匆起身,帶翻了凳子,打碎了空酒壇。

井中月影浮動,聶懷嵘褪下中衣,一大桶冷水傾瀉而下,健壯胸膛和熊背蜂腰上水流沖刷而下,那股從內而外的熱意才堪堪止住。

換了身幹爽的衣服,聶懷嵘坐在案前,提筆寫下夢中的信息。

“忌日”,“刺客”,“小路”,“彩虹”……

夢若為預知之夢,想必紙上所寫,他跟着公主去,也會遇到。

為确認夢中她之身死原由,他要聯系韓叔郓,讓蕭聿帶着人将刺客捉拿,然後,然後……

聶懷嵘在盡力想對策,腦海中,栀子花下,小公主的笑容又浮現了,他提筆又放下,再提筆再放下,終是沒能把那張笑臉從他心裏眼裏趕走。

漫漫長夜,睡意全無,月光之下,井水嘩啦傾瀉的聲音再次響起。

聶懷嵘留在了府中,席雲素得知後,花了一盞茶的功夫寫了一封和離書,待墨幹之後,拿在手裏往聶懷嵘住的客房走去。

她沒有提前知會聶懷嵘,也沒讓客房外的小人通傳,想着就這點事,應該是費不了多少時間和功夫的。

最近聶懷嵘不知何故,生了好幾回氣了,他對她是不耐煩了,她主動提出和離,他必是欣然接受的。

糾葛早日結束,往後她跟聶懷嵘就各奔東西了,對彼此都是一種解脫。

房門微敞,席雲素推門,腳步輕盈。

聶懷嵘埋首在公文之中,眉頭緊鎖得像是解不開的結,也不知他在看什麽棘手的公文,手中的筆竟是一動也不動的。

她走近了,他才發現她的到來。

席雲素還未說話,聶懷嵘就像是被吓到了,突然起身,靠背椅的椅子腳發出刺耳的難聽聲。

她着實沒想到聶懷嵘的反應會這麽大,他堂堂大将軍總不會被她這點動靜給吓到了吧?

席雲素驚訝地看着明顯手忙腳亂的聶懷嵘,他的反應擾亂了她的思緒,她好半會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

“本公主來……”

“殿下,鴻胪寺有急事等臣去處理,告辭。”

聶懷嵘偏頭不敢正視席雲素,他拱手行過禮後,繞開席雲素,慌裏慌張地快步離開了。

席雲素一頭霧水地留在原地,什麽事這麽急,她一來他就跑。

她低頭看着手裏的和離書,認真地回想了前世這個時候,朝堂上發生的事情,貌似是有個天竺使臣來訪?

她再一細想,确實有這麽回事,她還記得她想着在成親的第一年帶聶懷嵘到周嬷嬷的墓前去的,正逢天竺使臣上貢,由聶懷嵘招待的,便沒有空閑陪她去掃墓祭拜了。

席雲素将和離書折疊起來,收入衣袖之中,聶懷嵘這一陣子應該會很忙,就看他今晚還在不在國公府留宿,若在,她就來找他,若不在,就等他下次回府好了。

席雲素回了闌風院,回想起聶懷嵘的舉動,都還有點愣愣的,她看到了不一樣的聶懷嵘,跟前世很不一樣的。

下晌,席雲素開始着手寫祭詞了,周嬷嬷忌日在即,她有許多準備要做,祭文、祭品、素酒、香燭紙錢等,都需提前準備好。

席雲素忙活了很久,晚膳過後,聶懷嵘回府了,聽到這個消息的她,換了身衣裳,就又去客房找他了。

她一進門,脫下外裳的聶懷嵘見了她,又默默地将外裳穿了回去,他眼神左閃右躲,就是不敢正眼看她。

席雲素頓感怪異,但又說不出是哪裏怪異,她摸了摸袖中的和離書,提步想走到聶懷嵘跟前去。

誰知她才走近了兩步,聶懷嵘受了驚一樣,連退好幾步,目光還時不時地看向她身後的門扉。

席雲素不悅,聶懷嵘這是做什麽,她是洪水猛獸嗎,躲她也不必躲得如此明顯。

她見聶懷嵘轉身,想像白天一樣,繞過她逃出去,席雲素心中冷哼一聲,快他一步,趕至門口,反手将門栓扣上。

談正事呢,他還想跑?

“殿,殿下,這是……何意?”

不知為何,席雲素覺得聶懷嵘看起來很慌,額角都冒汗了,她不理解,他慌什麽,他那麽高的個,那麽大的力氣,她一個弱女子還能把他怎麽樣了嗎?

“你能不能不要往後退了,你身後就是窗戶了,本公主只不過有事要跟你商量,又不是要害你,你躲那麽遠做什麽?”

她往前一步,他就退後一步,這是幹什麽,她長得又不吓人,打他板子他都毫不在乎,現在說兩句話,他慌什麽啊。

“聶懷嵘,你不許動了,本公主不過是來跟你談和……”

話未完,人就不見了。

聶懷嵘那個混賬居然當着她的面,翻窗跑掉了,席雲素氣得想罵人,他一個大将軍做出這樣的事,還配得上人人稱贊他的“英勇無畏”嗎?

室內空餘她一人,席雲素氣惱地回了闌風院。

她喪氣地靠着王嬷嬷,問道:“嬷嬷,我今日的裝扮吓人嗎?”

“怎麽會呢,殿下身上這件緋紅的花籠裙更襯殿下嬌豔無比了,誰見了都會被殿下的風姿折服的。”

席雲素扁了扁嘴,嬷嬷都說好看了,聶懷嵘為什麽見到她就跑,前兩天明明還很嚣張地沖撞她。

他躲着她,和離提不出來,他這一躲,怕是又會安化大營去了吧。

真叫人生氣,想找他的時候,人就不見了。

翻窗之後,不知怎麽就跑到屋頂的聶懷嵘,吹着夜晚的涼風,理智回籠,回想起自己方才狼狽的舉動,他單手捂着臉,仰頭嘆氣。

該死的夢,讓他有了難以言齒的欲望。

他根本不敢直視公主,因為那場夢之後,他怎麽看都覺得小公主好看極了。

雖然雲素小公主本來就天生麗質,但是如今看到的美跟以前不同,那是一種極具誘惑,引人靠近的美。

于是當晚,和接下來的兩晚,聶懷嵘都過得極其煎熬。

同樣的夢境會連續四晚,他也連續淋了四晚的冷水了。

非但晚上過得不好,白天亦然,小公主這幾天都在堵他,他不敢見她,也不能見她,因為他知道她是要跟自己所談的是何事。

為了避開雲素公主,他天不亮就出門,深夜才回府,至于他為什麽不回安化大營,也為什麽不住在鴻胪寺,聶懷嵘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因為小公主在睡覺時會流淚,他放心不下。

聶懷嵘心道,是他放心不下才留下來的,不是為了偷偷看一眼她的睡容,更不是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她的卧房之內。

四晚過後,夢境停了,聶懷嵘算是松了一口氣。

席雲素很惱火,非常惱火,下人彙報,聶懷嵘這幾天明明就住在府裏的,可她就是找不到人。

清早找不到,深夜找不到,她都要懷疑是不是底下的人糊弄她了,可不管門房還是客房伺候的下人都說他是住在府裏的。

住在府裏,就她見不到人,想想就令人生氣。

她以為聶懷嵘這麽躲她,她會好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他的人的,誰知她出門去祭拜周嬷嬷這天,聶懷嵘主動出現在了她跟前。

他站得離她遠遠的,半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可否讓臣随殿下同去?”

他是這麽問的,可他身邊那匹黑馬和他一身的裝扮,都是在向她說明,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都會同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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