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聶懷嵘快步上前, 将聶瓊滢和許淇玉從席雲素的人手底下救走。
真是好一副兄長保護妹妹們的姿态。
此情此景,恍若從前,席雲素收回目光, 并在門口處掉落的那包糕點上停留了一瞬。
不屬于她的,就算她一時動搖想要收下時, 也終究不會是她的。
席雲素自嘲一笑,回他:“她們意圖行刺, 本公主送官法辦,聶将軍有什麽問題嗎?”
聶懷嵘聽到聶将軍的稱呼時, 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說好的事情,她變卦了。
他想上前去跟她問個清楚,他不喜歡她掩去過程, 只一兩句話打發了他,連說話都敷衍了,還如何相知呢?
他剛踏出一步,被許淇玉拉住了手臂, 停下了腳步。
許淇玉仰頭望着他, 眼中含淚, 泣聲說道:“三哥, 公主殿下誤會了,瓊滢妹妹根本沒有行刺公主殿下, 是她聽到外頭有損害三哥和國公府的流言,想來找公主殿下求證, 她被流言影響, 性子沖了點, 絲毫沒有要行刺公主的意思, 她一個女流之輩,怎麽敢在護衛森嚴的闌風院裏胡鬧。”
聶懷嵘看向聶瓊滢,聶瓊滢梗着脖子,不解釋也不服氣,有種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她絕對不會認錯的樣子,他有些頭疼了,這大概不是性子沖了點的問題了。
他又問許淇玉:“你的傷是怎麽回事?”
許淇玉怯怯地看了席雲素一眼,慌亂地撥弄着額頭前的碎發,試圖擋住額角的傷痕,又擠出一個強裝沒事的笑來,“我沒事,是不小心磕到的,三哥還是先和殿下說清楚,一家人,不要造成了誤會才是。”
盡管許淇玉低着頭,似乎是在盡力藏着傷口,但依舊有血順着她白皙的小臉流了下來,看着好不可憐。
聶懷嵘聽許淇玉說話,心裏大致有個數了,他依舊擋在聶瓊滢和許淇玉的身前,對席雲素說道:“殿下,我妹妹她多有冒犯,是我管教不嚴,可她絕無可能有行刺殿下的舉動,能不能請殿下看在我的薄面上,讓她們先去療傷,後續,我會給殿下一個滿意的交代的,懇請殿下網開一面。”
“三哥,你不要低聲下氣地求她,不就是大理寺的大牢,我還能怕了不成?我就是看不慣她欺負我們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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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有說話的聶瓊滢見聶懷嵘跟席雲素低頭,忍不住嗆了聲。
“你閉嘴。”
被聶懷嵘吼了的聶瓊滢委屈着收了聲,可她看向席雲素的眼神裏還是不服和憤怒。
這下,聶懷嵘更加明白是聶瓊滢挑釁在先了,惹了小公主不高興了,還連帶着牽連了許淇玉。
家事鬧上大理寺未免太過了,他和小公主不和的流言已經招來了姓安的商人當着他的面搶人了,再鬧下去,不知道還會引起多少不安分的人來觊觎。
聶懷嵘接着對席雲素說:“殿下,不要為難臣的家人,可好?”
席雲素嗤笑一聲,極盡諷刺,“為難?聶懷嵘,你認為是為難?真是可笑,如果本公主猜想得沒錯,你之前一定是叮囑過了你的家人們了,要她們離本公主遠點,可現在,這是在本公主的地盤上,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強迫她們跑到這裏來受欺負的,是嗎?”
從聶将軍再到聶懷嵘,他好不容易拉近的一點距離又全部都拉遠了,聶懷嵘更糟心了,說好的要叫他三郎的,至今他就只聽過兩聲而已。
“我并無此意,殿下不能消氣,那我代替她們受過,請殿下不要計較了。”
拉不近和小公主的距離,小公主又和他的家人起矛盾了,兩邊都是對他很重要的存在,兩邊他都要保住。
席雲素不接受他的提議,他以為他是誰,他說替就能替了?他拿什麽來代替?
她冷笑着道:“你憑什麽想替她受過就替她受過,将來你妹妹不想嫁人了,你聶懷嵘也能替她嫁人嗎?”
她就那麽冷冷地看着他,坐在他的對立面,語出嘲諷,聶懷嵘拳頭緊握,怒意又上湧了,他不是氣她不依不饒,他是氣她用這種态度對他,冷漠又不在意,她之前分明待他是很心軟的。
聶懷嵘心口發悶,她就坐在他跟前觸手可及的地方,卻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将她與他隔離開來,他可望不可及。
他不甘心地說:“成親以來,我做的不好,讓殿下受了委屈,我已知道自己錯了,我會改,也會補償的,所以殿下能不能,能不能将成親前對我的喜歡和縱容,留下一點,就那麽一點給現在的我?”
那個锲而不舍地追着他,為了他的生辰,耗費無數人力財力物力的小公主去哪了,為什麽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她的愛意能消散地如此之快?
他僅僅是遲了一個多月而已,為何像是遲了一輩子一樣。
如今進退皆難的局面究竟是如何造成的,聶懷嵘是沒想明白的。
席雲素眼神一暗,“也就是說你想要讓我把對你的僅有的一點好感用來不跟你的家人計較,可以啊,只要你保證剩餘的日子裏,這個闌風院裏有我沒你,有你沒我,本公主就放她們兩人走。”
“我什麽時候是這個意思了,殿下你為何會曲解到這種地步?她們是我的家人,殿下是我的妻子,我只是希望殿下對我仍有情意,對我仍有一絲優待。”
聶懷嵘又急又氣地解釋,什麽叫有她就沒有他,他和她是夫妻,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她為何總是想着和離,總是想着要将他推開?
本該是兩情相悅的,怎麽就走到了這種地步了?
而席雲素只覺聶懷嵘所說的可笑,他果然是不會懂的,就算這一世的聶懷嵘變了好些了,可他不懂的還是不會懂的。
“有什麽區別嗎,她們冒犯了本公主,本公主不開心,而你要讓本公主為了你忍這口氣,那麽這口氣不會憑白消失,就只會用來消磨本公主對你的好感,何處有曲解?”
因為他不懂,不懂她對他的愛,不懂她對他的付出,所以他從來沒有在乎過她的忍讓,她的煎熬,那些看似不重要的難過和委屈,從來就不會随着時間的消逝而消逝,它們就像星火一樣,會一點一點吞噬那些能夠用來燃燒掉的一切,直至燒毀所有,才會熄滅。
曾經燒成一片焦土的地方,因為重生這場春風,讓這個不一樣的聶懷嵘殘留了舊根,他想繼續再點一把火,燒掉地底下的東西嗎?
那也好啊,她正要在焦土之上種點別的了,再燒一次,将那些埋在土裏的舊根也燒幹淨了,把所有的都騰出來,将來種在這裏的其他,才會枝繁葉茂。
聞言,聶懷嵘沉默了,一股莫名的寒氣,消掉了他的怒,消掉了他的氣,餘下悲涼和慌亂,他不再堅持讓小公主讓步了,而是讓開了路,沒有擋在聶瓊滢和許淇玉身前了。
他悶聲道:“就依殿下之意,讓大理寺來處理,那殿下可否讓我同去大理寺?”
“你想去哪裏,本公主不會幹涉。”
意料之外的結果,席雲素原以為固執不講理的聶懷嵘會為了他的家人跟她作對到底的,最後演變為他自己主動提出和離的。
可他退了,為了保存她對他的好感而退了,他就真的那麽怕她秋後算賬嗎?既然他會怕,當初為何又敢當衆拒婚的,難不成就是因為當衆拒婚還是免不了要跟她成親,他才會怕的?
聶瓊滢和許淇玉被她的護衛帶走了,聶懷嵘也跟在她們身後一起走,走至門口時,聶懷嵘彎身将地上掉落的那包糕點撿了起來,放入懷中,沒回頭地走了。
吵鬧了許久,終究是安靜下來了,席雲素在将來要找的驸馬的條件上,又加上了兩條,家裏沒有收養心機深沉的外人和不能有一個會武的妹妹。
*
接下來的幾日裏,聶懷嵘忙着跟大理寺的人說明情況,忙着給聶瓊滢和許淇玉消除壞的影響,也忙着跟元章帝解釋原因。
在他來來往往的奔波中,聶瓊滢和許淇玉的事情被壓下來了,沒有傳揚開來,而他自己則在元章帝那裏被杖責五十和罰俸一年。
不管是杖責還是罰俸,對聶懷嵘的影響都不大,他不缺那點銀子,而宮裏的人總還是念着他是雲素小公主的驸馬,打的那五十板子也都沒敢用力,他不消幾天就一點事也沒有了。
但讓他難受的是這幾天裏,小公主一次也沒來看過他,哪怕他就住在離她不遠的書房內。
難受歸難受,他還是重新買了一份跟上次一模一樣的糕點,來到了小公主的門外。
“我來給殿下送點心了,請殿下賞臉嘗嘗看。”
大概依舊是會被小公主嫌棄沒有誠意的,不過沒關系,他是想借着送禮來見她而已。
門開了,是小公主身邊的婢女,她對他說道:“國公爺請回吧,殿下說了,她以後不會再要你送禮了,殿下說的沒有誠意是騙國公爺的,她只是想要為難你而已。”
為難嗎?小公主還記着他的話,還氣着他的作為。
聶懷嵘伸手抵住了門,大聲回道:“有勞你轉告殿下,我可以讓殿下為難,也可以讓殿下出氣,懇求殿下不要磨滅掉對我好感。”
一個多月被消磨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他承受不起更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