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餅臉

溫印看向黎媽, 盡量平靜道,“我記錯了,是我做噩夢了, 把他踢下來的。”

黎媽:“……”

李裕:“……”

黎媽還想說什麽,溫印又溫和道, “沒事了,黎媽, 這裏我照看就好。”

溫印說完,如平常般朝她笑了笑, 而後颔首, 手中還剜着藥膏, 又看向李裕,一幅正要繼續給李裕額頭塗藥膏的模樣。

黎媽還是略有擔心得看向李裕。

溫印也跟着看向李裕。

李裕:“……”

李裕看了看溫印‘友好’的眼神,心中倏然會意,然後轉眸看向黎媽,也跟着溫印一道笑了笑。

意思是,他聽溫印的。

黎媽有些看不懂他們兩人究竟是怎麽了,但好像近來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又有些微妙……

黎媽原本想同夫人提一嘴,殿下還病着,但轉念一想, 想夫人心中一慣有數, 眼下院中還有太醫在,早前沒準是兩人都太緊張了,沒留神, 眼下應當無事了。

黎媽朝兩人福了福身, 而後撩起簾栊出了屋中去。

很快, 屋內就只剩了溫印和李裕兩人。

溫印指尖上還沾着剛才從藥瓶中剜出沒塗完的藥膏,黎媽走後,她指尖繼續輕輕點上他額頭處。

清涼,柔軟,又帶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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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裕心中輕嘆。

溫印沒說話,李裕也沒說話。

畢竟,‘做噩夢’的人是她,他睡着,又不可能從她身上翻過去,那只能她踢得他。

李裕:“……”

李裕看破不戳破。

她指尖繼續輕輕揉了揉他額間的藥膏,于李裕而言,當下的氣氛有些微妙的暧昧在裏面,尤其是,看過那些書冊後。

但于溫印而言,從黎媽剛才戳破她之後,她就已經不能更尴尬了,但再怎麽也要把手中的藥塗完在說。畢竟,他磕了頭,也是她踹下去的。

但李裕躺着,她坐在床沿邊,她要給李裕塗藥,就要微微俯身,稍許青絲拂過他臉頰,癢癢的,他又不好閉眼睛,閉眼顯得心虛,但實在又有些奇奇怪怪……

最後,他只能開口道,“你剛才踢我下去做什麽?”

溫印:“……”

惡人先告狀,再加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早前怎麽不知道他這麽厲害的?

溫印輕聲,“不是都說了,我做噩夢了?”

李裕:“……”

他信才怪了,明明是她睡的外面,什麽樣的噩夢需要她特意翻過他,再踢他下床榻。興許,更大的可能性,也不是真想踢他下床榻,只是想踢他一腳,他正好翻身,力道湊巧就翻了下去。

但溫印這麽說了,他再問也問不出來。

終于,溫印指尖的藥膏也塗完,又看了看他額頭,而後随手把藥瓶放在一側的床頭上,輕聲道,“好了,睡吧,明日太醫問起,我來說。”

李裕輕嗯一聲。

溫印起身,李裕問道,“你,你去哪裏……”

“我看會兒書。”溫印眼下也确實不敢再同他一道睡了。

盡管李裕心中猜測,但藥理的作用,他看着錦帳外的身影,又不知不覺間阖眸。

溫印沒看進去,餘光瞥到李裕睡着,心中才輕輕嘆了聲。

背上仿佛還是李裕剛才掌心的溫度。

虎口處,還略微帶着一層薄繭,她都能感覺的到……

她沒同人這麽親近過。

李裕撫上她後背,輕輕往上的時候,她心中莫名慌張,明明知曉他同她早前一樣,睡懵了,什麽都不知道,像她早前一樣,她想忍忍就好,但就是心底越發湧起不受控制的,還帶着微妙的慌張……

到最後撫上她後頸時,她整個人一僵,才會下意識到靠牆處,然後再踹了他一腳。

她沒想到直接将人踹下去了。

院中都知曉李裕醒過了,不用再遮遮掩掩,也不用再将錦帳放下。她在小榻處坐了稍許,遠遠看去,李裕臉色還是蒼白的……

她心中又略微有些內疚。

但眼下不敢同他一道睡了……

溫印抱了被子,先在小榻處應付一晚,明日再說。

***

入夜了,驿館內,趙暖環膝在小榻上坐着,眼淚好容易止住,但眼眶還是紅的,目光盯在一處出神。

聽到扣門聲的時候,趙暖整個人都微微顫了顫,而後,聽到榆錢的聲音,“趙姑娘,是我,榆錢。”

趙暖反應過來是今日給他大氅的侍衛,但他也是柏靳身邊的人……

眼下來尋她,趙暖頓了頓,沒有應聲。

榆錢忽然緊張,“趙姑娘,你沒事吧?”

今日清風臺上……

她還有根簪子,該不是!

榆錢心中一慌,正準備破門,屋門打開,榆錢吓一跳,是趙暖不假,一雙眼睛腫得似桃子似的,比白日還腫。

“哎喲……”榆錢沒忍住感嘆了一聲。

趙暖嘴角耷拉下,“怎麽了?”

趙暖聲音裏帶着緊張。

“哦。”榆錢回神,語氣卻很輕松,她沒是就好,榆錢應道,“是殿下讓我找趙姑娘的。”

趙暖攥緊掌心,盡量呼吸呼吸平和。

榆錢将懷中的貓塞給她。

趙暖愣住,貓,貓?

榆錢笑道,“趙姑娘,這是我們殿下的貓,名字叫大寶。大寶它白日裏沒什麽精神,就喜歡夜裏亂跑,十足的夜貓子。每次跑丢都得到處找它,而且跑得死快死快的,所以,勞煩趙姑娘幫忙照看大寶,別讓它到處跑就好。”

趙暖:“……”

讓她照看貓?趙暖詫異看向榆錢。

榆錢又道,“趙姑娘,可得照顧仔細了,我們殿下最喜歡貓了,勞煩啦,趙姑娘。”

趙暖愣住。

榆錢佯裝悄聲道,“趙姑娘,這家夥它有前科,脾氣臭,還會抓人,又矯情,除了我們殿下,誰都看不慣,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樣,藐視旁人……”

趙暖還在懵住。

“走了,趙姑娘。”榆錢提醒完便轉身,但走出兩步,又忽然轉身,朝她笑道,“趙姑娘,袖裏的簪子還是收好吧,這簪子除了戳傷你自己,真沒什麽旁的用。”

趙暖下意識松手。

但目光中,榆錢确實離開了。

真是讓她照顧貓的?

低頭看着懷中的貓,趙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懷中的貓果然一幅不喜歡她的樣子,也眯着眼睛看她。

趙暖心思不在它這處。

讓她照顧貓,那就是不用……

不知為何,趙暖松了口氣,卻仍然高興不起來。

阖上屋門,屋中只有她和貓,她又抱着懷中的貓,傷傷心心哭起來。

早前只有她一人,她哭得反倒小聲,眼下懷中有只貓了,好像有抱着的東西,便有了寄托,遂而哭得更大聲了。

懷中的貓無語得睨了她一眼,趙暖也不管,眼淚鼻涕都往它身上哭。

大寶不高興,很不高興,甚至有些煩躁,在她懷中亂竄,想下來,趙暖不松手,她要真放跑了它,她沒貓照顧了,會怎麽樣?

大寶不管,使勁兒扭,趙暖邊哭邊喊它,“大餅。”

大寶驚呆:“……”(大寶!大寶!大寶!)

***

榆錢折回,“殿下,貓送去了。”

柏靳輕嗯一聲,繼續低頭看書。

榆錢又道,“大寶同趙小姐相互和睦,沒抓人。”

柏靳擡眸看了他一眼,淡聲道,“它又不會無緣無故抓人。”

榆錢:“……”

可是早前不才抓了陸國公的女兒嗎?

柏靳淡聲,“那是陸江月不想同它一處,它聰明着。”

榆錢詫異,“那殿下怎麽知道趙小姐比陸小姐聰明?”

柏靳輕嘆,“我說的是大寶聰明。”

榆錢:“……”

恰好有扣門聲響起,是暗衛的聲音,榆錢出屋,片刻,柏靳見榆錢回來,臉色微變。

“怎麽了?”柏靳輕聲。

榆錢上前,“殿下,趙國公自缢了。”

柏靳握着書卷的指尖微微滞了滞,心底莫名想起趙暖今日在清風臺上一邊跳舞一邊哭的模樣……

“殿下,那,那要照顧趙姑娘一聲嗎?”榆錢問。

柏靳緩緩放下書卷,“過了今晚再說。”

***

晨間時候,王太醫來了屋中例診,旁的沒看到,一眼看到李裕額頭的淤青。

王太醫喉間輕輕咽了咽,還是例行詢問,“夫人,人昨晚可有醒過?”

因為廢太子身份特殊,稱殿下和稱公子都不太好,索性蒙混過去,溫印也佯裝沒聽出來,如實道,“有,中途醒了一次,很短,再晚,我也不知道了,我也睡了。”

王太醫:“……”

要說不配合,她也配合;要說配合,又實在是說不上,因為他在問診的時候,她在逗狗,一面應聲……

王太醫輕咳兩聲,“下官知曉了。”

王太醫繼續診治,溫印繼續在一旁逗臘初,又問,“黎媽,臘初早上吃什麽了?”

黎媽應道,“一些米糊糊,還有肉絲。”

“我們臘初真能吃。”言辭見都是喜愛。

王太醫還是問道,“夫人,那……那額頭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溫印看了一眼,不怎麽在意,輕描淡寫道,“哦,我昨晚做噩夢,将人踢下去了,看他額頭撞青了,給他擦了藥。”

王太醫/黎媽/餘媽:“……”

溫印繼續逗狗。

早前貴平吩咐過,太醫診治的時候,餘媽都要在,也囑咐餘媽一日裏至少要看三回,餘媽不敢馬虎。

昨日夫人訓趙媽的事,她也聽說了,要說夫人和善,也不是,但要說不和善,也不是,夫人的脾氣真讓人有些猜不透,但看模樣,夫人喜歡她的狗是真的,狗是不能怠慢了,不然是惹夫人晦氣,但元寶銅錢那倆丫頭也折騰人。

王太醫看完,叮囑了聲,“額頭傷勢沒什麽大礙,繼續摸藥膏就好了。”

黎媽應好。

旁人一聽也都明白,這些事情是黎媽在做的。

王太醫診治完,李裕還沒醒,王太醫又交待了藥童一聲抓藥,煎藥之類的,也朝溫印說起他晌午會再來一趟。

溫印應好。

等王太醫一走,溫印抱着臘初出了內屋,在外閣間的小榻上玩。

餘媽上前,朝她福了福身,“夫人,昨日趙媽那處是不懂規矩,沖撞了夫人……”

餘媽話音未落,溫印打斷,“你們怎麽看着李裕都行,同我沒關系,我也不說什麽。但我還在,你讓我好做,我也讓你好做,不是嗎,餘媽?”

餘媽趕緊低頭,“老奴明白。”

溫印沒說旁的了,正好朱媪領了小厮來了外閣間中,“夫人,盧管事讓同夫人說聲曲工來了,夫人早前說舊亭的視野好,景色佳,不想新建暖亭,想死在舊亭上改,盧管事邀了曲工今日來,問夫人是否方便?”

溫印應道,“讓盧管事直接帶曲工去梅苑看看,不用兩頭折騰了,我也去。”

“是。”小厮應聲。

溫印抱起臘初,“走,臘初,我們去梅苑看看,你還沒見過呢~”

溫印說完,又朝餘媽道,“對了餘媽,屋中的盆景盡快換了。”

餘媽應是。

目送溫印抱了臘初去梅苑,餘媽心中才舒了口氣,夫人的意思很明白,相安無事,對誰都好。

王媽是前車之鑒。

……

梅苑舊亭處,溫印指着一處風景朝韓渠道,“這裏的視野要保留,別動了了,但這裏可以拆掉,剛好擋住了視線。”

韓渠應是。

溫印和韓渠、盧管事都在舊亭中,韓渠和盧管事一道聽着,溫印也真是一直在提暖亭的事,黎媽則抱着臘初在舊亭外候着。

“亭內能用的木頭,盡量保留吧,多些古色古香也好。”溫印最後叮囑。

韓渠應道,“也好,但可能要重新看看顏色搭配,我明後兩日就給夫人帶圖來。”

“好。”溫印颔首,而後,目光瞥向黎媽,黎媽會意,一個不留神,懷中的臘初跑掉了。

“哎喲,臘初!”黎媽‘急’了,“這處梅苑太大,跑丢不好找,盧管事!”

黎媽是有些慌張模樣,這裏沒有旁人,禁軍遠遠看見,也往這處來,盧管事趕緊上前幫忙。

周遭沒有旁人了,韓渠輕聲,“東家。”

溫印吩咐道,“甘雨的事別管了,可能有風險,去找城南菜市口有一個叫丁勝的屠夫……”

溫印循着李裕的話同韓渠說了一遍,最後叮囑,“有消息盡快傳過來。”

“好。”韓渠又道,“東家,還有兩件事。”

“說。”溫印看他,只見韓渠目光有些沉重,“趙國公自缢了。”

溫印愣住,“怎麽會?”

韓渠嘆道,“東家在離院不清楚,太子讓表小姐在清風臺獻舞,當日,國公爺自缢,表小姐被蒼月太子帶走了……”

這兩幕來得太過突然,溫印始料不及。

清風臺,怎麽會這麽早?還有趙國公……

溫印覺得京中局勢好像忽然劇變,韓渠又道,“東家知曉就是了,眼下京中各處都在議論紛紛。”

“我知道了。”溫□□中還沒緩和過來。

韓渠又道,“東家,這也不全然是壞事,東宮這處有爛攤子要收拾,無暇顧及離院這處,年關前,應當都安穩,東家要有安排,年關前這段是好時機。”

溫□□中清楚,她就算有事情要安排,也不能事事都走韓渠這裏,多了如何都會引人懷疑,溫印問起,“安潤他們到何處了?”

韓渠應道,“最快明日,最遲後日,應當就抵京了。”

溫印颔首,“好。”

國公府出這麽大的事,溫印出神,剛好,黎媽抱了臘初回來,溫印斂了眸間神色。

朱媪也快步來了跟前,“夫人,世子夫人來了。”

大嫂?

***

李裕醒的時候,隐約聽到有人在床榻上說話,而且離得很近。

李裕緩緩睜眼,便愣住。

兩張大餅臉貼在跟前打量他,見他睜眼,他們兩人也跟着瞪圓了眼睛。

“姑父!”“姑父!”

姑父?

李裕眸間微滞,龍鳳胎?

作者有話說:

姑父與龍鳳胎二三事,,,

今天沒更夠三更,2.5更啦,家裏有點事

明天可以恢複固定時間了,12:00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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