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圈套

李裕眸間都是詫異, 正要開口時,兩人都聽到閣樓外嘈雜聲傳來。

溫印撩起緊張,窗戶外隐約有火光。這個動靜, 應該是禁軍持了火把來賞梅閣這裏……

那就是主苑那處的大火多半已經撲滅,苑中的事宜也處置得差不多了, 以貴平的處事謹慎,在離開離院前, 會特意來此處确認李裕和賞梅閣的情況。

茂竹為人陰險狡詐,利益心重, 只要會威脅到他的利益, 他自己就會回避三尺, 這種人往往更好應付。

但貴平不一樣。

貴平對李坦的忠心,從之前與貴平的接觸來看,貴平更多都是站在李坦的位置上考量,譬如今日在主苑打茂竹的那一巴掌。

看似是貴平打得的茂竹,但實則撇清了李坦與此事的關系。

這一巴掌打了,日後再傳出去就是茂竹為了讨李坦歡心,自作主張來離院鬧了這麽一通……

但被貴平制止。

貴平這一巴掌, 是替李坦打的。

貴平已經将李坦摘了出去,這是貴平的厲害之處。

貴平不簡單,貴平這樣的人應當比李坦身邊普通的幕僚都更厲害些, 稍有不慎, 很容易在貴平跟前露出馬腳,尤其是眼下賞梅閣這處還有密道在,不能讓貴平察覺端倪。

“溫印。”李裕也聽到黎媽喚的那聲貴平公公。

黎媽是特意提醒他們的, 貴平來了。

溫印原本就在被窩中同他說話, 俯身, 也離得近,眼下放下錦帷,低聲道,“貴平一定會上來,他想試探你今日的反應,但你睡着了,他就問不出旁的來,只能铩羽而歸。你還病着,之前又因為茂竹的事動了氣,還大火中受了驚,眼下好容易睡着,不要露餡了。等這兩日風聲一過,我們就尋兩個晚上探探密道,所以,無論如何,眼下絕對不能生事。”

李裕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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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撐手起身,下了床榻,李裕又喚了聲,“溫印……”

閣樓外的聲音漸進,溫印叮囑,“小不忍則亂大謀,朝中之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不要因為李坦特意激怒你,你就正中他下懷,被他亂了心智。無論他做什麽,都只是開始,日後還會有更多。現在閉眼,翻身朝內。”

李裕照做。

溫印去到屏風後的案幾,打開茶盞,喝了大半,然後攤開書冊翻了翻。

床榻在二樓,溫印聽到上樓的聲音。

樓梯處,是黎媽的聲音,“夫人,貴平公公來了。”

溫印輕聲,聲音裏卻帶了惱意,“黎媽,什麽時辰了?”

黎媽趕緊低頭,“夫人,貴平公公說想來殿下這處看看,今日失火,怕殿下受驚……”

黎媽仿佛也不好說什麽,只好低着頭。

一側,餘媽也跟着低頭。

夫人的脾氣,餘媽也知曉,夫人連黎媽都說了,這個時候斷然不要開口的好。

黎媽和餘媽的神色,貴平看在眼裏,也知曉溫印平日裏一定不好敷衍,再加上今日出了茂竹的事,溫印肯定在氣頭上,應當不是裝出來的。

貴平開口,“今日之事,夫人和公子受驚了,确認公子無事,貴平自會回東宮複命,好讓東宮寬心,也不必讓東宮再遣旁人來,叨擾到夫人和公子。”

貴平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清楚,不是他來,也會換旁人。

旁人會不會是茂竹這樣的,誰都說不好……

但他知曉溫□□中有數。

貴平看了看案幾上,茶水喝了一半,是坐了許久。

而聽了他的話,溫印果然怔了怔,手中書頁翻過一側,淡聲朝黎媽道,“你們下去候着吧,我同貴平公公在此處。”

黎媽和餘媽都應聲,很快,兩人相繼踩着樓梯下了閣樓。

溫印沒看貴平,低聲道,“早前病成什麽模樣,太醫不都看過了嗎?那個叫茂竹讓人捏着嘴想要給他灌摔在地上的魚刺魚骨頭,還在大火中受了驚,眼下好容易睡着,貴平公公看看也就是了。早前那一巴掌,既然打了,就不要再平白落人口舌了不是?”

貴平看她,輕聲道,“火是夫人放的吧?”

溫印笑了笑,“聽不懂貴平公公說什麽?”

貴平知曉,若非走投無路,也不會被逼得做這些事。苑中都是禁軍,連一個侍從都沒有,禁軍又都是聽茂竹的,怎麽做吃虧只能是廢太子,也沒人攔得住。

沒有比她這一把火放更精妙的。

貴平拱手,“夫人的意思,貴平知曉了。”

“那去看看吧。”溫印不說話了。

貴平上前,錦帳方才就撩了起來,貴平行至屏風後,見李裕是背對着屏風入睡的,還有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廢太子的病情每日都有輪值太醫知會東宮。

不說茂竹的事和失火的事,原本早前就已經病恹恹的,都子時末了,原本也熬不住……

貴平心中斟酌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再上前細看,而是折回。

溫印餘光瞥到他折回,心中微舒。

“那不打擾夫人休息了,貴平明日再來。”貴平拱手。

溫印這才擡頭,“還有一事要勞煩貴平公公。”

貴平擡眸看她,即便是今日離院的走水慌亂中,明眸青睐中依舊帶了明媚和泰然自若,似天生,也處處與旁人不同……

貴平低頭,“夫人請說。”

溫印繼續道,“原本主苑也漏風,想着年後重新修繕,眼下走了水,賞梅閣這裏年前暫時對付可以,但也年頭久了,不能常住,是貴平公公尋人重蓋一處苑落,還是我讓人去做。”

貴平明白她的意思。

但蓋苑落不比一處暖亭,要考量的東西很多,貴平應道,“我會盡快讓人安排。”

“那有勞了。”溫印這才低頭。

貴平躬身,“貴平告退。”

等貴平的腳步聲下了樓梯,溫印才唏噓一聲。

她是特意做樣子給貴平看的,說不想在賞梅閣久留,但賞梅閣這裏已經是離院最适合落腳的地方了,李坦不會讓李裕出離院,重新修處苑落少則三兩月,眼下臨近年關,等苑落修好,起碼也是三月初的事了。

她應當沒露痕跡了。

溫印起身,在閣樓窗戶處打量了一眼,确實見貴平已經走遠,但賞梅閣這裏同早前的主苑一樣,苑外有專門的禁軍值守,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溫印放下窗簾,折回床榻處,“李裕。”

她輕聲。

但李裕沒反應。

溫印會意,她方才說的其實也沒錯,李裕是病着,今日又大起大伏,眼下藥性上頭是困了。

貴平一走,今晚應當沒有風波。

溫印喚了聲清維。

清維上前,“夫人。”

溫印這才搓了搓手,哈氣時,屋中呵氣成霧。

溫印方才從床榻上下來其實就近乎凍透了,“多加些碳暖。”

清維趕緊去做。

這處賞梅閣的年頭還要再久些,又在二樓,好像都在透風,盡管黎媽帶着清維幾人都大致收拾過了,還是會冷。

溫印不得不快速上了床榻,窩在被窩裏。

李裕已經背對着她睡了。

其實,李裕昨晚從身後這麽抱着她睡的時候,是最暖的。

他暖,她也很暖和。

她又不可能将李裕叫醒,錦帷放下,溫印略微皺了皺眉頭,最後實在是有些不習慣這裏的冷,也只能循着李裕昨日一樣,慢慢湊近了些,盡量貼在一處,也将頭靠在他頸後,最後,伸手環在他腰間……

這樣,是很暖和。

她終于知道為什麽李裕可以一晚上不動姿勢了。

她也可以。

錦帷外,清維和寶燕又端了兩個碳暖上來,都臨近床榻處。

知曉溫印已經歇下,兩人放好了就離開,沒有出聲吵着床榻上。

賞梅閣這裏有兩層樓,不似早前的外閣間和內屋離這麽近,清維今晚留下在小榻處值夜,溫印有事喚一聲,清維就能聽見。

今日離院裏不算平靜,衆人其實都累了。

溫印也靠着李裕,很快睡着。

一宿無夢。

***

驿館內,榆錢快步到了苑中,“殿下歇下了嗎?”

值守的暗衛搖頭。

榆錢扣門,“殿下。”

“進。”柏靳聲音傳來,是還在外閣間中沒有歇下。

榆錢入內,“殿下,出了些事。”

柏靳轉眸看他,榆錢上前,壓低了嗓音,“剛才傳來的消息,長風廢太子所在的離院今日黃昏前後遭了一場大火,到夜裏才撲滅,都說是東宮身邊的人去了離院,同廢太子沖突上了,東宮的人惱怒放了火,所幸大火撲滅得及時,倒沒聽說出事。”

柏靳指尖輕叩桌沿,輕聲問道,“還有消息嗎?”

榆錢搖頭,“暫時沒有旁的了,不過,殿下,長風京中的幺蛾子太多了,如果長風的東宮……”

柏靳平靜道,“我就是來看看李坦的,看過了,心裏便有數了。”

榆錢遲疑,“殿下,要見廢太子嗎?”

柏靳端起一側的茶盞,輕抿一口,淡聲道,“不急。”

再等柏靳放下茶盞,又輕聲道,“李坦不會讓人放這把火,他才逼死了趙國公,朝中非議聲很大。如果這把火是李裕放的,那李裕很聰明,李坦的儲君之位本就來路不正,借着趙國公之事的後續,這把火無形中就是對李坦的施壓,李裕暫時可以松口氣。所以,如果李裕能活得下來,我再見他;他如果活不下來,見他也沒用,他在這個位置上坐不久……”

榆錢會意。

柏靳又道,“但有一件事很确定,李裕并非耳目閉塞,他清楚離院之外的事,這就有意思了……”

柏靳問起,“大寶呢?”

榆錢自然而然應道,“大餅去趙姑娘那裏了。”

柏靳:“……”

榆錢艱難糾正,“大寶,它自己又跑去趙姑娘那裏了。”

“吃裏扒外的家夥。”

榆錢以為自己聽錯。

柏靳沒說旁的。

榆錢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只記得聽暗衛說起,昨日大寶同殿下在一處的時候,殿下原本在看書,大寶在殿下,好像聽到什麽動靜,就在殿下懷中蹬腿就跑。大寶早前從來不這樣,一直都是殿下看書,它乖乖呆着,有時候殿下不抱它的時候,它還一個勁兒往殿下懷中鑽,昨日還是殿下主動抱它,它竟然半途撒腿就跑……

殿下跟去看的時候,見大寶這家夥一個勁兒往趙姑娘懷裏鑽,要多谄媚有多谄媚,連殿下都不要了。據說之前的動靜,是趙姑娘哭了一晚上終于起來了,大寶“嗖”得一聲就來了。

聽說,殿下當時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但又不好說聲。

榆錢忽然覺得剛才那聲“吃裏扒外”并非沒有出處。

在京中的時候,殿下都忙着朝中的事,也就在外出使的路上殿下能清閑些。殿下身邊沒有紅袖添香,就大寶這只貓,什麽都慣着,可不緊張怎麽的!

之前還好,面對陸江月,大寶也大義凜然,雖然撓人不對,但大抵都是目不斜視的。

眼下,可不是就是“吃裏扒外”了嗎?

那是殿下唯一金貴的貓啊!

殿下是吃味了!

嘿嘿,榆錢想着想着,忽然回過神來,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榆錢才反應過來,“殿,殿下……”

柏靳看他,“把那個吃裏扒外的家夥抱回來。”

榆錢詫異,“殿下不是不喜歡睡覺的時候,大餅在一旁鬧騰嗎?”

柏靳:“……”

“知道了,殿下,我馬上就抱大寶回來。”榆錢徑出了屋中。

柏靳莫名想起昨日跟着大寶,見大寶跳進趙暖懷中的模樣……

馬上就要離開長風京中了,十餘日路程就會到濱城。

出了濱城就不算長風地界。

手腳健全,怎麽都能跑了……

柏靳緩緩放下書冊。

***

馬車停在東宮外,禁軍撩起簾栊,貴平下了馬車,當即有內侍官迎上前,“公公,殿下在殿中等公公,讓公公再晚都去。”

貴平沉聲,“茂竹在嗎?”

內侍官颔首,“是,茂竹公公一直在……”

鬧這麽一出,還惡人先告狀,再留不得茂竹這個人了,始終是禍患。

貴平一面入內,一面朝一側的內侍官道,“把雲陶叫來。”

內侍官應是。

貴平快步去了寝殿,果真寝殿外值守的親信快步迎了上,“公公,茂竹在殿下跟前哭訴,公公小心。”

貴平臉色陰沉,“我知道了。”

內侍官這才讓開。

都已醜時初了,殿中還燈火通明,貴平入內時,見茂竹跪在殿中,李坦在看奏折,聽到他腳步聲,李坦才擡頭。

但不是看向他,而是看向茂竹的,“人來了,你自己說要怎麽辦?”

貴平微怔,就見茂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朝他跪了過來,如果貴平沒有躲開,茂竹就抱上了他雙腿,“貴平公公,貴平公公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就饒了小人這次吧,一個耳光不解氣,您再打一個,兩個不解氣,您就一直打,打到解氣為止!嗚嗚……”

貴平不由皺眉。

雖然不知道茂竹為什麽這樣,但他一定不會這樣;他如果這樣,就一定會有問題。

貴平退開,皺眉,眼中厭惡,李坦都盡收眼底。

貴平沉聲道,“不是要我饒你,是殿下。才出了趙國公的事,朝中上下多少雙眼睛都看着殿下這處,你把人往絕路上逼,你安得什麽心?”

茂竹趕緊道,“是小人的錯,小人自己擅作主張,去了離院,想試探廢太子的動靜,怕他暗地裏存有心思……”

貴平打斷,“你這是試探嗎?”

李坦眼神微妙,但沒吱聲。

茂竹也始終沒有往李坦身上說,依舊道,“小人真的只是想試探廢太子……”

貴平惱意,“試探就是讓人捏着他的嘴,往嘴裏灌東西嗎!殿下是東宮,你是東宮的人,你做什麽,在旁人看來都是殿下要做的。你這個時候灌死廢太子有什麽好處?讓旁人诟病殿下嗎!”

李坦臉色越漸難看。

貴平字字句句仿佛都打在他臉上一般。

茂竹餘光瞥了瞥李坦,繼續道,“貴平公公教訓的是,是小人思慮不周,任憑貴平公公責罰,日後小人無論做什麽一定先問過公公一聲,斷然不敢再自己動作,公公饒命,公公饒命……”

茂竹朝他磕頭。

貴平攏眉,轉眸看向李坦的時候,見李坦神色裏已經帶了幾分不爽利。

貴平心底澄澈,茂竹是特意的。

從離開離院起,茂竹就想好了怎麽脫身。

茂竹去離院是殿下的意思,茂竹做什麽也都是殿下授意的,茂竹這麽說,無疑是當着殿下的面,說日後即便殿下讓他做什麽,他也要問過他的意思再做。

這是當着殿下的面,借他打殿下的臉。

貴平看他。

茂竹繼續磕頭,“公公,小人再也幹了。”

貴平攥緊掌心,他知曉,收益茂竹的人是殿下,如果眼下繼續追究茂竹,他同殿下會離心;但茂竹這個人,太陰險狡詐,他在殿下身邊多一人,都會給殿下多帶風險。

他早前就不應該留他……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貴平冷聲,“你不敢?你不敢的事還少嗎?”

茂竹和李坦都似愣住。

貴平沉聲道,“誰慫恿的傅載時以大理寺的名義上折子,讓殿下進退兩難?”

李坦看向茂竹。

茂竹驚慌道,“貴平公公,小人不知道,貴平公公,小人真不知道!”

貴平繼續道,“那我再問你,趙國公呢?誰逼死的趙國公?”

這次輪到李坦皺眉,“貴平。”

李坦明顯不想再次此事。

貴平看向李坦,李坦沉聲,“茂竹去離院是孤的意思,他行事沒有分寸,孤會責罰,之前的事別提了。”

趙國公就似一道刺,他寧肯陷在肉裏,也不想再□□。

貴平看向茂竹,沉聲道,“你帶趙小姐去見趙國公之前,單獨見過趙國公是不是?”

茂竹一臉無辜,“是,小的是想試試能不能說服趙國公,替殿下分憂。”

貴平又道,“離開大理寺前,我交待過大理寺的人,要看好趙國公,怕趙國公出事,後來趙國公出事,你又偷偷見過大理寺當時的禁軍侍衛,宴樂,還給過宴樂三百兩銀子,告訴他,跟着你有奔頭。”

茂竹一臉懵,“公公你說什麽,小人聽不懂。”

李坦也明顯皺眉看向茂竹。

茂竹搖頭,“小人不知道公公你說什麽,公公,小人真的只是想替定下分憂,旁的事情小的這麽敢做。”

貴平繼續道,“我讓人跟蹤過你,看得清清楚楚,宴樂在馬車上單獨見了你,後來回了大理寺,手中多了這些銀子,你敢對峙嗎?”

茂竹僵住。

貴平沉聲,“茂竹,我不知道你有什麽目的,但不管你出于什麽目的,殿下身邊不能留你,把雲陶和宴樂帶上來。”

茂竹朝李坦磕頭,“殿下,小人是冤枉的,小人哪有這些手段和膽量!小人在離院,也是仗着殿下也敢沒有分寸的,小人怎麽敢!”

李坦沒吱聲。

貴平原本是想等國公爺的事過去一段時日再提,免得殿下再揭傷疤,但留着茂竹已經是禍端,不能提。

片刻等雲陶和宴樂帶上,在殿中對峙。

貴平重複問了一次,雲陶說的同貴平一樣,但宴樂一臉懵住,“小人,小人不是在大理寺當差啊,殿下,公公都可以查證。”

貴平微怔,看向雲陶時,雲陶愣住,“我去大理寺問過,你是大理寺的禁軍,也是當日當值的!”

宴樂嘆道,“殿下明顯,小的從未去過大理寺當值,也沒見過這位茂竹公公,小人是奉命看守國公府的,倒是見過貴平公公多次。”

貴平指尖攥緊。

他被茂竹下套了……

從一開始,讓雲陶看到馬車裏同宴樂會面起,而後宴樂去了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員告訴雲陶宴樂是大理寺值守的禁軍起,就是一個圈套。

茂竹一直等着他。

貴平攥緊掌心。

李坦看他,“孤記不得多次讓你去國公府過?你做什麽去了?”

貴平跪下,沉聲道,“回殿下,貴平是告訴趙小姐,殿下在氣頭上,不會真同國公爺如何。”

李坦強忍着怒意,“孤要你去的嗎!”

李坦砸了折子。

雲陶吓倒,還試圖說,“殿下,是小的親眼見到,然後親口……”

貴平打斷,“雲陶。”

雲陶噤聲。

貴平清楚,茂竹能做這些,早就周全過了。

“都出去。”李坦吩咐,雲陶和宴樂都離開了殿中。

茂竹适時摸眼淚,“為什麽,貴平公公,你為什麽要陷害我,你已經是殿下最信任的人了,你陷害我有什麽好處?小人卑微若蝼蟻,是殿下垂憐才有機會在殿前當值,小人做什麽了,貴平公公你要這樣……”

貴平看他。

“滾出去!”李坦惱意,茂竹抖了抖,連忙出去。

貴平垂眸。

殿門阖上,李坦再次砸了折子到貴平頭上,“當着茂竹的面,孤不說你!你不是看不慣茂竹,你是看不慣孤行事,但是你只能針對茂竹。”

貴平看他,“殿下……”

李坦厲聲道,“孤同你說了多少次,趙松石他冥頑不寧,孤給過他機會,孤步步退讓,他還是繼續如此,孤還放着他,你讓朝中如何想孤,人人都來試探東宮底線嗎!”

貴平看他。

李坦繼續道,“孤不需要你教孤做事,你就是個內侍官,孤讓人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像茂竹一樣不好嗎!是孤讓他去羞辱李裕,他沒做錯,你給了他一巴掌,孤知道,是撇清孤的關系,但你是不是僭越了!”

貴平眼底通紅。

李坦一字一句,“你是內侍官,就做好你的本分!今日的事,孤不會同你計較,你日後也不要再提,出去!”

貴平沉聲口,“殿下,茂竹不是什麽好人,眼下風口浪尖,多少人盼着殿下出錯,茂竹行事乖張,會替殿下惹禍,昨晚……”

“還用不到你教孤做事!”李坦惱意打斷,“孤要用什麽人,用的人是好是壞,是你還是茂竹,孤會自己看着辦!孤才是東宮,知曉輕重,你出去!”

“殿下。”貴平喉間哽咽。

但李坦已經低頭,沒有看他。

貴平又跪了良久,只是桌案前的聲音傳來,“還要孤再請你一次嗎?”

貴平只得起身,退出殿外。

待得貴平退出殿中,李裕砸了墨硯。

“公公。”雲陶擔心,“是雲陶辦事不利……”

“不關你的事,特意沖我來的,你做什麽都在他意料中,先回吧。”貴平安撫,雲陶還想說什麽,但見貴平低沉,只能先拱手離開。

貴平又在寝殿外侯了許久,直至确認李坦不會再喚他了,才轉身離開,只是途中見到茂竹,茂竹等他,“貴平公公真讓人跟蹤我?”

貴平看他。

茂竹啧啧嘆道,“你要同我相安無事,是不是就沒這事兒了,在殿下面前多丢人啊。”

貴平看他,“是我小看你了,才會出纰漏,日後要小心了。”

茂竹笑,“我記得,公公昨日的一巴掌,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公公也要記得,我同殿下才是一類人啊,我了解殿下想什麽,貴平公公一個內侍官,操心的是不是太多了,若是有時間,公公還是多操心自己吧。”

貴平皺眉。

茂竹輕嗤,“貴平公公,茂竹告退了。”

貴平眸色黯沉,落入黑暗裏。

……

寝殿中,李坦怎麽也再看進去,“來人。”

有值夜的內侍官入內,“殿下。”

李坦問道,“貴平走了嗎?”

內侍官低頭,“貴平公公走了,茂竹公公在,殿下可要喚茂竹公公?”

“不用了,出去吧。”

李坦僵在原處許久,對貴平,他的話是說重了。

貴平一直跟着他,貴平是替他着想。

但貴平會讓他覺得像一根刺,就像趙國公一樣……

李坦煩躁阖上手中奏折。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更,可能會很晚

今天突發情況去幼兒園接神獸回家,先更這麽多,吃口飯繼續

這章有周末紅包,記得吐魚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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