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男子自然不會吝啬對小姑娘的誇贊, 只是口口聲聲要稱贊的姑娘,在面對無數美好詞語從男子口中緩緩道出,鋪天蓋地的砸下來後, 竟被誇得有些迷糊,還有些不知所措, 頭一暈,胳膊一軟, 手裏的鍋蓋“啪嗒”一聲,被誇落了地……
好再那不要錢似的箭雨停歇,屋內傳來一男人大聲質問:“來者何人?”
高湛放下婉婉,向聲音方向微微颔首,道:“晚輩南淮, 誤入山中不幸被毒蛇咬傷, 深夜叨擾老先生, 是想要求得蛇毒解藥。”
男子立在紮了一地的箭矢之中,身形筆直, 漆黑幽眸深邃不可見底, 瞧不出情緒。
忽得門口閃出一個人影,“你怎麽張口就說我是老先生呢?”
一位白胡子耄耋老人立在門前, 老人人雖老,但身子骨硬朗, 掐腰反問道:“我哪裏老了?我老嗎?”
結果目光落在高湛身上,老人一瞬便識出:“你是我那不孝徒兒關系最好, 感情最深, 但卻不是一個媽生的, 不過這也沒有影響你們兩個感情的那個親弟弟?”
婉婉在老人亂七八糟的形容詞中, 以最快的速度認真剖析了這話裏的重點, 最終鎖定了重要的信息,同父異母卻關系最好的親兄弟——那不就是良王殿下?
果然,高湛颔首,承認道:“有幸遇見兄長家師,是晚輩榮幸。”
旋及老人一拍大腿,“诶呦”一聲,“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啊!
“孩子你沒受傷吧?”他說着轉圈打量一圈,确定沒有箭傷這才安心道,“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那苦命的徒兒被拉上去做那倒黴的皇位可咋整。”
“快別站着了!快進屋!”
說是進屋,可此刻院子裏機關重重,方璇玑老人自己跑過來那套八卦走法,高湛尚能記住,可婉婉……
見二人不動,璇玑老人“嗐”了聲,“你瞧我這記性”,然後又以踩地雷似的滑稽模樣,跳了回去,他他回也手不知按了個什麽按鈕,那箭“嗖,嗖”的都被收了回來,就像是自己長腿了似的,還能回家……
婉婉震驚:“箭還能栓繩再收回去啊?”
高湛垂眸,“你看見繩子了?”
那繩子極細,夜裏根本瞧不見。
婉婉搖頭說:“沒有,可那抽回的速度和形态,不是拴了繩,還能是什麽。”
話落,男子打量了身旁只是随口一說的姑娘,含笑不語。
一地的亂箭被清空,地上突然就變得光禿禿的,自然也露出了婉婉方用來抵禦利箭的——鍋蓋。
那鍋蓋被箭戳出了一個坑,且還漏了光,原本平滑工整的表面就這樣有了一處突兀刺眼,璇玑老人跑過去,雙手拾起,捧着他的心血,望着那上面被箭戳出的一個大坑,一時心裏五味雜陳,情緒不明。
婉婉心裏暗道,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她把人家鍋蓋給毀了,這下主人要找到算賬了。
她窘迫的看向高湛,用眼神求助,“這可咋辦?”
高湛握着小姑娘冰涼的手兒,讓她別擔心,雖然天下第一閣的老閣主是出了名的脾氣古怪,但高澤是他的愛徒,看在他皇兄的份上,怎麽也不會為難他們,無論怎樣他都有辦法解決。
婉婉見先生這樣都底氣,她悄悄放心了不少,正準備自己站出來向老人主動致歉,結果始終凝眉的璇玑老人壓根不理她的道歉。
只拿着那鍋蓋對着四面方位比對,嘴裏還不住嘀咕着:“乾南,坤北,離東,坎西,震東北,巽西南,艮西北。”
忽得靈光一現,如醍醐灌頂般,不住連連稱贊,“這個位置好,這個位置妙啊。”
他當即樂開了花,他可是一籌莫展了數月,遲遲不肯下的決定打孔位置,這年輕小輩,上來就給他破了,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他被拍在沙灘上。
當即心情大好,笑得開懷,“好姑娘,我上月蔔挂說這月有貴人助我,果然你就是我的貴人!”
畫風轉變太快,婉婉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璇玑老人卻自告奮勇,已經要報答她了,“我會做好些機關暗器,還會做會飛的鳥,水裏的木魚兒……”他一口氣說了好多種玩意,最後一拍腦門,“這些都不實用,要不我給你做個機關扇吧,夏天不用自己扇風的那種,怎麽樣?”
婉婉對機關之術不懂,單聽會飛的鳥,會游的木魚就已經很心動了。
可她到底還沒徹底沖昏頭腦,知道他們此行來是做什麽的。
“感謝老先生美意,只是您這有沒有蛇毒解藥?我現在迫在眉睫,急需這個……”
什麽魚呀,鳥兒的,哪裏有救命重要呢,當下最主要的是解先生的蛇毒呀,否則她們來這做什麽呢。
“唉呀!”璇玑老人一拍腦門,這才想起這茬,“你們倆誰被蛇咬了?”
他問完果斷鎖定高湛,畢竟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中了毒,就不能站着說話了。
“你小子是不是,跟我來,我給你解毒。”
老人說的胸有成竹,說完頭也不回的扭頭就往屋裏去,婉婉跟到門口時,卻被高湛攔了下來。
溫聲道:“在門口等我。”
他把小姑娘按在廊下坐着。
“不行。”婉婉态度強硬,眼底滿滿盡是擔憂,“我要陪你進去。”
婉婉不放心,她想要進去陪着先生一起,畢竟這傷是因她而起。
可男子堅持,“聽話,很快就好了,你進去——不方便。”
不方便?
小姑娘眨巴了眨巴眼睛,這才想起先生傷得是肩膀,若是要處理傷口,肯定是要把衣服脫了,那她在場确實……
方才她一心只惦記着他的傷,壓根沒忘那處想,男女有別,先生都這樣說了,若她再堅持要進去,豈不是被誤認為是……
“那……有事你喊我,我就再門口等你。”小姑娘輕而易舉的妥協,不再堅持。
高湛瞧着她紅撲撲的臉頰,便知是想到別處去了。
他之所以說她在會不便,是知她畏血,見不得血。
“好。”大掌拍了拍小姑娘的頭,安撫她,“乖乖在這等我。”
婉婉乖巧聽話的點頭,忍不住眼底噙了一汪淚花。
裏面一切工具準備就緒的璇玑老人納悶,他這麽大歲數都不吃糖了,怎麽還覺得有點齁挺呢?
恍然是門口這二位委實膩歪,不得不狠心棒打鴛鴦,“快來吧,就是讓蛇咬一口而已,放心死不了。”
房門一瞬被關上,婉婉守在門口卻如火上烤,站了一會實在站不住,便在門口來回踱步。
若是換作尋常人自然是無事的,可是他體弱呀,常年以藥維持的人,本來就已經羸弱的經不起折騰,可又被蛇咬……
婉婉正百轉千回着,忽然房門就被打開了,她隐約看見屋裏男子上身赤膊,正靜坐在屋內,但也只一瞬,還沒看清,房門又被關上了。
出來的璇玑老人端着一盤用過的工,慢悠悠去井邊打水沖洗。
婉婉下意識跟上去,卻被那各種彎刀利器吓得心口一顫,說話都有些發抖,“老……老先生,他沒事吧?”
老人一邊沖洗着工具,一邊無所謂道:“沒事兒,就剜了塊肉,拔個罐兒。”
“剜肉……拔……拔……拔罐?”婉婉嘴唇都吓得瑟了。
可這對老人來說似乎就只是日常而已。
他笑道:“怕啥,被蛇咬了,那塊肉就都不能要了,誰挨咬都得剜,放心他內力深厚,中毒的第一時間就封住了自己的七經八脈,死不了呢。”
雖然高湛跟她說沒事,老先生也跟她說沒事,所有人都說沒事,死不了,可她的心還是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忍不住紅了眼框。
璇玑老人瞧見婉婉哭了,不禁想起他那先他一步走了的老婆子,二人年輕時他重病時,她也是這般擔憂他,追着郎中詢問他的情況。
與此刻情景一般無二,不禁很是觸動。
他安慰道:“姑娘不哭,待老夫給這小子下上一劑猛藥,保證他明兒天一亮,就活蹦亂跳,跟沒事人兒一樣,你就等着樂吧。”
本以為這是再給小姑娘吃定心丸,可哪知婉婉神色卻更凝重了,一緊張抓着老人的胳膊,忙阻攔道道:“老伯可萬萬不能給他下猛藥啊!”
她望了望屋裏的方向,想着正在拔罐的男子那虛空的身子,若是喝下猛藥,克不住一命嗚呼。
連連解釋:“老伯您有所不知,他身體不好,用猛藥我怕他受不住。”
璇玑老人微怔,這小子身體倍棒,比他那弱雞徒弟不知好上多少倍,且內力雄厚,別說猛藥,再來十個蛇咬也要不了他的命,怎麽到姑娘嘴裏就成了身體不好的病秧子?
可小姑娘說得真情實感,老人下藥的手也有些遲疑,病不忌醫,老人自然要如實了解情況,方能配出良方。
便追問:“他哪裏不好?”
婉婉也說不出哪裏不好,忽得高濛的話浮在耳邊,可她又覺得這話甚為模棱兩可,她也沒弄懂,又分析不出來。
于是只能一五一十的轉述。
“有人說他體虛,哪方面不行,力不從心。”
璇玑老人了然,“那沒事,那可以再添幾味補藥。”說罷便寫方子去了。
而此刻正在屋裏拔罐的高湛聽完了小姑娘的話,眉頭緊鎖,面色沉重。
他肩膀頂着火罐就出來了,且出來得急,也未披件衣裳。
上身衣袍盡褪的男子在月色的映襯下,寬厚的臂膀,勁瘦的腰支,特別是那結實的八塊腹肌兩大六小,工整排列,胸口最高兩處還映下隐隐陰影。
他的身材筆直偉岸,肩寬腰窄,成标準倒三角狀,此刻猶如一座移動的高山,逐漸向婉婉靠攏。
那種心口怦跳和撲面而來的壓迫感油然而生。
婉婉向來見到的先生都是衣袍工整的,要麽霁月清風,要麽清冷自持,她何時見過這樣的?
就下意識移不開眼。
先生沒穿衣服的樣子——噗,真好看!
婉婉看得癡神,心裏就像是有千萬只小爪貓子在她的心口抓癢癢,她好想伸手去觸一觸,看看先生的身體,到底有沒有她想象得那般結實好摸。
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姑娘,經受不住這種誘、惑場面。
男子适時的抓住小姑娘暗搓搓伸出去的小手兒,紅彤彤的同心結就這時悄然又湊在了一起。
高湛此來不是勾、引小姑娘的,他垂眸,用清冷的聲音試圖将她喚醒,讓她冷靜。
“剛才那話,是誰告訴你的?”
男子眼眸明顯變得冷冽,竟敢有人在他心愛的姑娘面前造這種謠,說他不行的話,不想活了嗎?
婉婉即将得逞的手卻在關鍵時刻被男子大掌鉗制住,就差那麽一點點,不免有些失落。
她壓根沒有理會高湛的問話,而是看準時機,伸出她另一根靈巧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男子的腰腹上——戳一戳。
得知觸感的小姑娘,随之露出滿意且得逞得笑。
她這才恍然想起,擡頭反問道:“先生,你剛才在問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