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去前樓,柳豔姨還是讓我罩着面紗,以免被哪個爺看見了,掃了爺的興。但只要在後院裏,我還是懶得遮醜,就任着這疤招搖過市。

正欲将面紗收好,不想一陣風吹來,竟把這面紗卷到了柳枝上,我蹦蹦跳跳的卻怎麽也扯不下來,後來索性不理了,決定回去尋條新的來。剛走了沒幾步,卻聽身後一個少年的聲音傳來:“你的紗不要了麽?”

我一轉身,卻看癡了。

陽光正是和煦,暖風自是惬意,剛長成的柳葉繞纏着細軟的枝條,正也駕着風,撥撩着鵝黃淺綠,我的衣袖,尚染芳香。

什麽都是不濃不淡,一切都是剛好,恰在此時,可以遇見一個剛好的少年……

倘那少年又正是白衣飄然,眉目清冽,不笑不愠,仿若天人,那麽……

一切,便又是剛剛好。

我就是在這樣剛好的午後光景下,遇到了這樣一位少年……

他跳起如驚鴻,落地如仙鶴,他就這樣,手挽一縷紫紗,在被小風微揚的潔白衣衫裏,在錯落斑駁的碎光下,向我走來——一步一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然後停下。

他将繞着淡香的紫紗舉在我的眼前,紫紗輕盈,踏風招搖,将我和他的面容——

遮攔……

敞開……

遮攔……

敞開……

若時間可以停在這樣剛好的瞬間,那麽這樣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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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世紀,都不會覺得太久。

他的指尖觸及我臉頰的長疤,方才将我從那停滞的凝視中喚醒,此時他已将面紗放回我的手中,看他微微皺起的眉間,我竟然忘了躲閃。

卻見他眸色一濃,竟是三分的憂傷,清朗雅致的聲音叫醒我的耳朵:“可惜了……”

小風吹過,一陣清涼,我這才完整的收回三魂七魄,退後一步,忙把面紗戴上,颔首道:“公子見諒,賤婢的容顏有濁公子雅視。”

他收回剛才放在我頰邊的手,微微一擡,說:“無妨。只是……沒在前樓裏見過你……”

“回公子,賤婢面目猙獰,自是不能進前樓伺候的。”我說這話,心裏竟是疼痛與安慰糾纏的感覺。

第一次,我第一次竟幻想若我能是樓裏的的姑娘,這樣就可以總是見到他了……也是在同時,我又慶幸,慶幸我在後院裏,以這樣清白的自己認識了這樣光芒萬丈的他……

“那……你在這裏是做什麽的?”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又似乎是萬種情緒揉和在一起。

“調香料。”

“可惜了,這樣的相貌,這樣的品格,只因着……”

“承蒙公子美言,賤婢卻不覺可惜,人各有志,在風月場上拔頭籌雖光鮮亮麗,但實非小女子之好。”

“這話,也只是安慰自己吧,做女子的,誰不願當那最出衆的,誰不願全天下的男人都來寵着自己?若不是你這一條傷痕……”

“那公子真是有所不知了。”我蹙眉看着他,語氣突然冷了下來。

方才一切的美好竟被這帥小子左一言右一語的打了個精光,看也就是十六七的樣子,怎麽這樣自以為是!就算長得真是難以形容人神共憤的帥,也不至于狂成這樣吧,他真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為了男人而活麽?

我語說話的态度一句比一句差:“殊不知,賤婢這傷,正是當年為躲做着前樓的姑娘而自己劃得。”

這下,那小子似乎有點傻眼了。又過了許久,他卻是一聲輕笑,後道:“我若可以醫了你這長疤?你可願意一試?”

我聽了他的話,開開始思忖,醫了這條長疤麽?

從我劃傷臉的那一天起,就沒有想過會有醫好的一天,雖說毀容是我自己的選擇,可畢竟一個女孩子,真有了這樣的機會,怎麽能不心動?

然後我就開始了更深一層的糾結:不醫,這機會可不是天天有,我在這夢春閣八年才遇上一次,明顯是過了這村沒了這地兒,況且我又不在這夢春閣過一輩子,等時機到了自會離開,自己闖社會時頂着這一條疤臉,辦事肯定諸多不利;若醫,被那柳豔姨看見,自然不會只是讓我調香那麽簡單,恐怕我沒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就已經被各路男人折磨成殘花敗柳了,那我當年費盡心思守護名聲不就枉費了……

“喂!”那帥小子打斷我的糾結,歪嘴邪笑着說:“看來還真是個不願出風頭的丫頭,我方才也就是随口一說,本想着你一答應就反諷回來戳穿你的虛僞,沒想到,你居然說的是實話。”

什麽!随口一說?感情是逗我玩呢?這死小子,虧我還以為逮着個機會,糾結成這樣……我正欲發作,這死小子卻湊進一步,托着我的下巴,說:“還真讓我在這假場面上遇見了真性情,你叫什麽名字?”

我甩開他的手,說:“第一,賤婢不是您所謂‘假場面’上的人,您說話分清楚了,別這樣壞了我名聲;第二,您雖是爺,雖是夢春閣的客人,可賤婢不是這的姑娘,既不賣身也不賣藝,所以您這動手動腳的可是在調戲良家婦女了;第三,”我指了指自己的右臉“賤婢承蒙柳豔姨賜名,就叫疤丫頭。”

說完這話,我轉身就走。接着,後面就飄出了死小子的聲音:“我問你的真名。”

我停下轉身,看他一眼,果然還是感覺心火一陣兒一陣兒的,于是沒好氣的說:“疤丫頭。”

轉身欲走,死小子重現了他自以為是的功力:“你以為你不說,爺就不會知道了麽?本……爺若想知道你的名字,全天下都會巴巴的跑來告訴我!”

哼,幼稚!我真是瞎了眼了才會在剛才有點小心動!我心裏暗自鄙夷他一番,頭都沒有回:“那您就等着全天下來告訴您吧。”不用看都知道,那死小子的臉能臭成什麽樣。

打了一場勝仗,心情自是大好,不覺哼起小曲兒來。

“不要命的丫頭,命都快沒了你還樂呵!”我被人狠狠一扯,順勢歪進芳院的林子裏。

我抽出手,側頭一看,正是莫玲玲莫大小姐,我揉着胳膊手,嘴裏嘟囔着:“您可是練家子,動起手來不比常人,本就被榮大娘捏了一把,你又來扯我,這我還受得起?若不是心情好……”

“你還說!”我可憐的腦袋又被狠狠一戳,莫姑娘下手果然狠毒,“你可知道你剛才惹得是誰?”

剛才?哦,感情是說死小子呢,我不覺一笑:“你都看見了?是個自以為是的死小子呗,長的倒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莫玲玲勾魂兒的大眼睛此時都快噴火了,她一臉焦急,卻又不得不壓低聲音說:“你惹得,可是那霜公子!”

霜公子!

我不覺心中一顫,這霜公子的事兒,我聽過的還真不少。

大家都只稱他為霜公子,具體姓甚名誰大家都隐諱不提,聞言似乎是從淮國來的,看他來夢春閣的頻率,估計他也不是永安人。這霜公子的相貌氣質是頂出衆的,就因他只來夢春閣,多少人為了看他一眼而在這裏砸銀子。果真是人如其名,霜公子似乎不喜結交,性子又甚是暴戾,之前有位姑娘不知怎麽得罪了她,竟被他的手下當衆扒光了衣服,然後趕到大街上。這姑娘受此羞辱,當晚就跳河了,連個屍首都沒撈到,更過分的是,這麽大的人命案,居然在永安城沒人敢管。柳豔姨自然是怵這位爺的,但是依舊有那麽多人為看一眼霜公子而流連夢春閣,所以她決定不和銀子過不去,找了好些姑娘候着,幸好這祖宗看上了蘭姑娘,打那以後也沒再處置人。

可是!今兒這位祖宗心情好來幫我取面紗,我這個賤婢有眼無珠忤逆了他,我這以後……

正想着,肩頭又被狠狠一拍,玲玲義憤填膺的說:“莫怕,有我,他若是敢叫人來扒你衣服,我就打斷他們的手!只是……你以後要小心些才是。”玲玲的眼裏又甚是擔憂。

我聽了這話,忙點頭,玲玲又說:“方才你撂完話就走了,我見那位爺可是癡癡地望了你許久呢,看也不像是要置你于死地的樣子,你且放心吧,別吓着。”

“呵呵,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玲玲你也莫挂記這件事了……”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麽,我從懷裏一頓好找,才取出了一只小瓶,然後遞給玲玲:“這是新調的‘別生氣’,舊的快用完了吧?”

莫玲玲收好小瓶,輕輕地摟過我,說:“紫落,當年我說要保護你的,可這些年一直都是你護着我,我真的……”

“我知道的,你這不都快及笄了麽,你若報答我,有的是機會。”我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感嘆這丫頭何必這麽過意不去,這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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