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輕言 春雨要來的預兆

耳機同步翻譯臺上的發言,等到耳機傳來一道冰冷質感的聲音。

季暖會心一笑。

她猜對了。

他承擔的是中翻日的工作。

其實她也不确定傅斯朗會擔任哪個頻道的翻譯,調試前賭了一把。

雖只是一件小事,季暖唇角一直含着微笑。

或許他們真的有緣分。

她往上調了一格音量鍵,連男人的停頓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很沉,斷句清脆,似風拂葉的聲響。

傅斯朗的日音帶着點蘇感,看過不少日漫的季暖覺得他若是去做聲優,也是能做到業內數一數二的。

季暖聽不懂卻沉迷于他的說話聲,待到傅斯朗說到“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謝謝)”,她才擡起頭。

臺上致辭的華國代表正好鞠躬下臺。

身旁的薛玉晴激動地拉着季暖的手,“阿暖,我我我我我決定了,我一定要加入老師的項目組,目前這塊領域有很多待研究,若是自由貿易區能建成,這又是多大的商機啊!”

季暖不好意思咳了咳。

臺上說了什麽她都不知道,只顧着聽傅斯朗的翻譯了。

一做虧心事,季暖就控制不住地體溫上升,像小時候偷吃零食面對奶奶撒謊一般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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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薛玉晴抓着她的手腕,雙眼放光:“你是不是也感興趣了?要不要我們一起加入老師的科研組!”

季暖不會撒謊,一旦遇上回答不上的問題就緊張地抿唇。

薛玉晴狐疑地瞧她白嫩的小臉。

軍訓結束後,隔壁宿舍的大美女都成焦皮美女了,季暖還是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

膚如凝脂,格外被老天爺偏愛。

“你不會開小差吧?”薛玉晴問。

季暖:“嗯。”

薛玉晴放棄,聳了聳肩:“好吧。”

又不甘心問:“你真的不考慮加入老師的科研組?”

季暖微笑,臉頰淺淺的酒窩露出,薛玉晴感知到她接下來拒絕的話一定能甜到人心。

“不了,晴晴你去吧,我不合适。”

聲調輕軟。

她是調劑專業到商學院,在第一堂導論課之前,她仍然不知道她的專業是學什麽的。

當然,現在也不太能知道。

高中只有一個目标,那就是考上京都大,現在目标達成了,她反而有點迷茫,學習上也有得過且過的感覺。

薛玉晴急忙點頭:“好好好,我去我去。”

特別像鬼迷心竅的酒鬼。

她被酒窩醉到,願意肝腦塗地。

當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時間就過得飛快。

一轉眼會議接近尾聲,耳機裏清朗的男聲也随之停止。

薛玉晴聽完會議有很多想法,讓季暖去門口等她,她要去找老師,趕在大家之前報名。

看着薛玉晴的背景,季暖不免惆悵。

羨慕薛玉晴的心态,她才像一個對未來滿懷期待的大一新生,而她卻跟每日拖着疲憊身子找工作的大四差不多。

她沒敢往會議角落的箱子看去,怕又被傅斯朗撞上。

會議清場得差不多,身後傅斯朗一行人的交談聲格外明顯,季暖就坐在原地,呼吸不免放輕,把他們的話一字不落聽完。

“完美結束。”顧延勾着傅斯朗的脖子,嬉皮笑臉說:“今晚一定要去吃一頓!”

傅斯朗拿開他的手,冷淡說:“你們去吧。”

顧延:“不是吧,今晚是社團聚餐,你也要缺席?”

傅斯朗:“我買單。”

顧延不拘泥于他到底去不去,開心說:“沒問題!我們後面見!”

季暖聽到腳步聲消失在後門,清吐了一口氣,收拾好站起身。

轉身撞見站在門旁的傅斯朗。

他還沒走。

季暖心一緊。

傅斯朗就站在後門,低頭處理手機消息。

一身西裝,像傳說一樣。

溫文爾雅。

季暖不敢再坐下,硬着頭皮一步一步走向他在的方向,路過他時假裝淡定。

兩人的距離半米不到,他倚靠在牆上,插在褲兜裏的手突然擡起,季暖屏住呼吸。

時間似乎被拉慢。

就在她以為會發生點什麽的時候,傅斯朗說話了。

不過是和電話裏的人說的。

“會按時到。”

“放心。”

短短三秒不到,季暖身子都不敢頓,快步掠過他離開會場。

在擦身的瞬間,聽到他淺淺的鼻息哼笑。

很輕、不浮,是他處理人情世故慣有的模樣。

季暖如被一種魔力猛地一拽,她也不知道處在哪個天地裏,一片茫然。

一直往前跑看到光亮才鎮定下來。

薛玉晴得到了老師的面試允諾,一路上話特別的多,季暖為了甩掉剛才那個不經意的擦肩,搭着她的話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回到宿舍寫完稿子接到了秘書處學姐的電話,讓她趕去辦公室把一份資料打印好,趕着明天要下發給各個社團。

季暖穿上一件牛仔外套往外跑去。

雖然夜間的大學生活動中心是最熱鬧的,但也僅限樓前的活動操場。

輪滑社和街舞社還在訓練,季暖沒有時間駐足觀望,跑到辦公室按照學姐的要求打印資料。

她沒接觸過打印機,但她擅長運用百度,在幾次的努力下,終于弄懂了打印格式的調整技巧。

靠在打印機旁等四十份文件出爐,手機微信彈出一條又一條消息。

她點開她爸媽最新發給她的消息。

白沄敏:【小暖,媽媽國慶要帶你妹妹去隔壁市參加比賽,你去你爸爸那邊哦。】

白沄敏:【等到媽媽回來帶你去吃好吃的。】

季山:【小暖啊,國慶我們去幾個著名景區玩,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季山:【你放心,爸爸已經和你蘇阿姨說了,她絕對的歡迎你。】

季山:【你弟弟也很期待你過來的。】

看到最後一句話,季暖自嘲笑了笑。

這是上大學後白沄敏第二次聯系她,也是季山第一次聯系她。

兩人早在她兩歲那年離婚組建了新家庭,她從小和奶奶住在縣城,這幾年白沄敏只和她見過寥寥幾面,季山倒是每年都回去過年,但和她不親近,他們一家三口更像一家人。

每次他們回來,季暖便站得遠遠的,不希望自己讨嫌。

同樣的,這次她也很識趣。

季暖面無表情回複:【我國慶有社團活動,就不去了,你們玩。】

季山回答得很快,似乎就等着她的答案。

季山:【好好好,你有需要的記得和爸爸說!】

季暖:【嗯,謝謝。】

放下手機她長嘆了一口氣,看來國慶要一個人在學校過了。

不過正好,她可以多寫一點稿子。

想到還有事情做,她心底浮現的小鬧心瞬間無影無蹤。

裝訂好資料,她放到部門櫃子裏,拍照發給學姐報備。

她下到樓下,街舞社正跳得火熱,搖滾音振得季暖難受,她走到岔路口選擇繞操場的遠路回宿舍,起碼不受魔音荼毒。公 舉號:秘 桃 基 地

夜間的操場也是熱鬧的地方。

靠近宿舍區的操場是情侶校內約會的第二聖地,第一聖地是宿舍樓下。

今天季暖走的是靠近教學區的操場,人少得可憐。

她剛走到紅色跑道上,中間的綠茵草地有一幫人正起哄。

有人帶頭喊了一聲‘來一個’,坐在下面的十號人也跟着喊。

最後坐在後排穿着帽衫的男人只好站起身,季暖好奇看去,應該是社團小型聚會。

這種情況在大學很常見,有時候突然來興趣,加完班的幾個人會去夜宵攤暢聊人生,也不管第二天是否滿課,頗有不瘋狂僞青春的感覺。

男人坐在高腳凳上,一腳撐着木制凳撐,接過一個女生遞過來的木吉他,放在屈起的大腿上。

他修長的手指掃過琴弦,底下的人有開始嗷叫,格外的捧場。

男人勾唇淺笑,似乎對他們的反應有些無奈。

季暖沒想到撥琴的人是傅斯朗。

過于出乎意料。

傅斯朗淡定地調音,手法很專業。

季暖沒有打算立馬離去,退到光照不到的地方,站在不遠處看着。

另一個男人站起來,拿過連接着音箱的麥,自信滿滿說:“那就由我為大家演唱一曲。”

底下人‘籲’了一道長音,就像看相聲演員得意洋洋吹牛時反對潑冷水時發出的調侃聲。

傅斯朗小彈了一段,五指勾着琴弦的速度很快,突然五指壓住琴弦,所有的聲音停止。

不到五秒,卻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季暖也是。

很快,他彈起了曲子。

季暖第一次見有人彈快曲沒有那種瘋狂的甩頭或激動得亂蹦,傅斯朗只小幅度踩着節拍點頭。

唱歌聲打斷了美好的伴奏。

對于狼嚎日語的男人季暖心裏只有一個評價——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還是往好的說了。

好在副歌前有段伴奏不需要唱歌,又成了傅斯朗的專場。

而他每一次都出乎季暖的意料。

忽地,他身子弓了些,指節敲打在吉他上,木吉他中空傳來空靈的脆響。

和節奏點完美合拍。

原來吉他也能用作打擊樂器?季暖想。

後來傅斯朗和她科普,她才知道這個是吉他指彈。

最後一段他的五指飛快的游走在六根琴弦上,下面的人喊成一團。

季暖猶如翻開一本書嶄新的一頁,滿是驚喜,也滿是反轉。

明明早上的他還一身西裝在國際會議上做翻譯,而晚上的他穿着随意的帽衫在草坪上玩着樂器,帶着幾分不羁,和所有的大學生一樣,洋溢着少年感。

季暖心跳如雷,這是春雨要來的預兆。

早已躲不及,不自覺深陷。

像極了一個星系的荒蕪星球上,一朵玫瑰破土生長,對着星星在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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