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輕言 一個她,也算支持者

這次傅斯朗出差忙得不可開交, 倆人聊天都是留言,得空了就回複對方的消息。

季暖随手一翻,因為空閑的時間對不上, 他們的聊天內容幾乎就是在問對方吃了嗎,起來了嗎, 很少有別的話題。

五月初,因為季山和蘇茉錦忙于工作,帶季宸去一中參加自主招生考試的重任落到了她的肩上。

當然不是蘇茉錦想要她幫忙,季山更不會。

是季宸自己說的, 想要季暖陪着去, 出了考場還可以問她問題。

季山聽這個提議不錯, 毫不猶豫答應了。

季暖周六正好有空,她便接下這個任務。

坐在考場外, 她翻閱着作家後臺。

新書的數據不算特別好, 和上一本對比來看, 差了一大截。

風格和上一本完全不同, 如果上一本是爽文節奏,那這一本就是憋屈文學。

寫的是平反一樁冤假錯案主角所經歷的種種困難。

慢節奏,且現實殘酷的因素過多。

她個人算看得比較開,并且大綱也寫好了,不覺得自己哪一步不行, 也算有點不撞南牆心不死的感覺,非常的想把這個故事寫出來。

她倒沒事,泱泱卻不行。

一下課, 泱泱又活躍在她的聊天框。

泱泱:【寶貝,你昨晚寫的那章真的太好了,我看得痛心,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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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暖習慣她的誇張,淡定回複:【但凡換一個人和我說,我都很感動。這波安慰,全是技巧,沒有感情。】

泱泱不服:【我說真的真的,你寫得超級好,你千萬別棄坑!】

季暖當然不會棄坑,就算這本撲穿地心,她都要寫。

而泱泱叫她不要棄坑,季暖明白泱泱心裏的小九九。

因為泱泱是個執着于結局的人。

一旦追文,一定要看到結局。

就算是爛文,也要看完再罵。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季暖沒有繼續和泱泱貧嘴。

季暖:【我還有事,我們晚點拼字。】

泱泱:【好喲我的寶貝~】

季暖站起身等季宸。

五分鐘後看到身材修長的季宸從人群中走出來。

白天的太陽已經開始有夏日那般毒辣的前兆,季暖用手扇了扇風。

季宸快步走到她跟前,滿頭大汗。

她遞過紙巾,季宸接過擦了擦額頭。

季暖問:“感覺怎麽樣?”

季宸不鹹不淡回:“還行。”

季暖:“有把握?”

季宸:“應該能分到火箭班。”

火箭班是一中最好的班級。

她欣慰一笑:“那先提前恭喜了!”

季宸看了眼跟前的女人,笑起來臉頰上有兩個可愛的酒窩,很好看。

比他班上、甚至他見過的女生都要好看。

他爸爸也有,不過他沒遺傳到,季暖倒是完美的繼承了。

一想到這個人是他的姐姐,心裏莫名地有種驕傲油然而生。

收回目光,他先說:“我請你吃飯吧。”

季暖笑笑:“怎麽也該是我請。”

她是長輩,不好意思讓他破費。

季宸又說:“錢是爸給我的,讓我考完和你吃頓飯。”

季山确實給了錢,不過只給了他的飲食費用,他有個小金庫,攢了不少錢,添一點,請季暖吃飯完全夠用。

對于季山有心的行為,季暖感覺有幾分不可思議。

畢竟……當初兩人每人給她的生活費還是付佩安極力争取的,如果不是責任在肩膀上,可能他們兩個一個人都不想出。

至于為什麽不想出錢,理由很簡單。

季山和白沄敏早在離婚前吵成冤家,就算離婚十多年,依舊想讓對方過得不舒服。

一直較着勁。

誰都不想吃虧,所以在她生活費上拉扯起來。

都怕自己多出,被對方嘲笑,占了便宜。

季暖也習慣了,在她十八歲以後,他們還舍得給錢養着她,确實是算有良心。

畢竟,她沒有立場再去要求他們做什麽。

季暖沒有拆穿季宸的話,跟着他找餐廳。

因為時間還算早,打算去市中心吃。

季暖選了一家平價餐館,不至于讓季宸破産。

吃完兩人都要回去,一同走去地鐵口。

不過季暖是4號線,季宸是2號線,不在一個方向。

散步穿過商務區,季暖遠遠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半個月沒見的傅斯朗。

他一身得體的黑色西裝,面露厲色,對面的男人個頭和他差不多,同樣的西裝革履。

應該在争論什麽,兩人的情緒有點激動。

能聽到他們争吵的聲音,卻聽不清對話的內容。

就在他們要動手的時候,一個穿着白色禮服長裙的女人跑了出來,她拉住傅斯朗勸他別激動。

是元旦晚會那晚和傅斯朗聊天的學妹。

鞠紫曼。

看來兩人的關系不止前後輩,應該是朋友。

季暖把這一幕收入眼底,唇抿成一條直線,心一點一點下沉。

今天中午,傅斯朗剛和她通過電話。

告訴她大概還需要三天才能回來,正好參加畢業答辯。

而他提前回來了。

她沉默的情緒如一潭死水,關注她變化的季宸出聲問:“怎麽了?是熟人嗎?”

季暖斂起目光,面無表情說:“不認識。”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

跟在身後的季宸卻多看了幾眼。

那個男人,他見過。

其實他偷偷去學校找過季暖,和同學在京都大讀書的姐姐問的課表,想在她下課後見上一面。

當時男人和她前後走着,雖然別人看不出,但他直覺告訴他,他們一定認識。

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季宸也不敢多問,在轉線的站點和季暖告別就先走了。

送走季宸,掩飾許久的落寞浮在她臉上。

只是感覺很無力。

這段時間不是沒有察覺到傅斯朗低落的情緒,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

甚至也不懂,該說什麽樣的話能安慰到他。

今天看來,平日面對外人清冷自若的傅斯朗情緒都失控了,遇到的事情給他的壓力應該……不小。

季暖沒有打擾他,到了學校該寫作業寫作業,該寫稿子寫稿子,和平日裏無二。

而宿舍其他三人,明顯感受到季暖周身纏繞的低沉氣氛。

一大早她起來,收到了傅斯朗昨晚的留言。

淩晨四點。

L:【我回來了。】

L:【昨天就到了,有點事處理,沒來得及和你說。】

L:【睡了?】

這個時間點,就算趕稿子也寫完了。

而至于他為什麽這樣問。

季暖知道。

傅斯朗只是想找個人說話。

她回複:【剛起,醒了?】

傅斯朗回複得很快。

L:【嗯。】

四點給她留言,現在才早上七點,三個小時,他不可能睡過覺。

季暖爬下床,一面打字:【在哪?】

L:【今天不是周日,怎麽起這麽早?】

季暖:【我給你帶早餐。】

L:【不用了,我倒個時差,晚點見。】

季暖變得沉重。

他去的是西部,當然不需要倒時差。

季暖不理會他的說辭,收拾好要去他家找他。

在出門前,思考了片刻,決定給他說說。

季暖:【我已經買好早餐了,大概半個小時後到,吃完再睡。】

她可以直接過去。

最後她還是選擇往後一步,給傅斯朗一點空間。

知道她要來,收拾收拾,不會以狼狽的一面見到她。

季暖買好早餐,去得飛快。

雖然說是半個小時,她還是在二十分鐘內到了他的小區。

她站在樓下,等時間到了再上去。

就這樣盯着手表,數着緩慢移動的秒針。

如被溺在深海裏。

焦灼不安。

“請問是季暖小姐?”

季暖循着聲音擡頭看去。

是昨晚和傅斯朗起沖突的男人。

季暖看着咖啡被上笑臉的拉花,心情極度煩躁。

面無表情的壓下心裏的情緒。

男人慢條斯理地喝了口咖啡,啓唇笑說:“你好,我是傅斯朗的哥哥,傅啓杭。”

意料之中的。

畢竟男人和傅斯朗有五分相像。

她在見到他時,就猜到了。

但他給人的感覺卻不一樣。

傅啓杭單是坐在那,就給人一種老謀深算的恐懼感。

季暖沒搭話,傅啓杭能找上她,說明對于她的情況他肯定全部掌握。

一想到別人背後私自調查她,隐私被窺探,感覺渾身不舒服。

從進門到現在,季暖雖然沒和他說話,從她神情來看,是個聰明人,傅啓杭開門見山,也不打太極。

傅啓杭雙手交疊,游刃有餘說:“季小姐放心,我不是來拆散你和斯朗的。我只是想拜托你幫個忙。”

季暖舌尖頂在齒關,壓下激動的情緒,淡淡說:“你說。”

傅啓杭笑笑:“也不是什麽大事,最近外交部的面試成績出來了,斯朗考得不錯,不出意外能按時入職。雖然外交官聽起來風光,但是家裏人更希望他能從商,所以不可避免的發生了一些争吵。”

季暖聽完,心中一喜。

傅斯朗是被錄取了嗎?

記起那日和他聊到職業的時候,他臉上的喜悅不假。

對于這份工作,他應該是喜歡的。

而現在傅啓杭卻讓她去勸傅斯朗放棄。

季暖看向他,“我覺得,我應該沒有資格去幹涉他的選擇。”

就算他們是男女朋友,但他們先是自己,才建立了戀愛關系。

所以,她不會左右傅斯朗的想法。

傅啓杭搖頭,“季小姐,我相信因為你,他會願意的。”

接着他又說:“斯朗遇到過不少女孩,你是他交往的第一個,可以見得,他對你很上心。我們家裏人都知道他最近交了一個女朋友,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幹涉。而且一旦他選擇走上外交官這條路,和家裏對着幹,按照我母親的性子,肯定會切斷他的經濟來源。當然,他現在也有了賺錢的能力,但處于一個被親人孤立,還和尚為步入社會的你在一起的處境,這樣的日子,真的不會厭煩?”

一字一句戳着季暖的心。

她就算此刻內心波濤洶湧,表面還是風平浪靜。

不想被他看穿。

不想被他抓到破綻。

空間安靜片刻,季暖冷冷說:“不好意思,你就算有無數的理由,我還是會支持他的選擇。”

傅啓杭揚眉,“哦?當和他面對你老家的人,也能輕松自如?”

季暖怒色外顯,打斷他:“夠了。”

她起身冰冷睨着他,“傅先生不用以此要挾我。”

她老家的那些人,如果知道傅斯朗的存在,奶奶怕是要坐不住,這不算什麽,她那貪得無厭的小叔一家,定想要從中謀取好處。

見她轉身要離開,傅啓杭也沒預想到小姑娘是難啃下的骨頭。

他此時也亂了陣腳,急忙找回自己的面子,說:“怪不得斯朗欣賞季小姐,你都不認的理,他都動搖了。”

季暖忍無可忍,轉身拿起咖啡直接倒在傅啓杭的白襯衫。

整個過程五秒不到。

傅啓杭髒了一身,他狼狽起身。

季暖不卑不亢說:“我是我,他是他,傅先生不必用這種肮髒的手段對自己的弟弟。”

說完她離開了咖啡廳。

站在不遠處的秘書上前給他擦拭,傅啓杭無奈笑了笑。

母親要求他來做這個斷人前程和棒打鴛鴦的惡人,還真的把他難住了。

秘書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問:“傅總,要怎麽和董事長交代。”

傅啓杭擦幹淨手上的污漬,滿不在乎說:“不用說,反正把這個小子勸回來我也沒什麽好處,現在去阻止他,估計要壞了我們的兄弟關系。”

而且事情沒到最後一步,讓子彈飛一會,總會有結果。

他母親也說了,千萬別拆散有情人,他們會以為被全世界反動,反而和對方相擁得更緊密。

想到這,傅啓杭笑了笑,季暖全程都很淡然處之,難得一見的處事風格,若不是立場不對,他是贊同兩人在一起的。

季暖從咖啡廳出來,深呼吸了幾次,剛才差一點就要把咖啡往傅啓杭臉上潑了,讨厭他那一副以為拿捏了全部的表情。

還以為豪門這種幼稚可笑的戲碼只存在于小說裏,沒想到她有生之年還能遇上。

今天傅啓杭說的所有,她全部反對。

她不會勸傅斯朗放棄,反而會支持他。

但是……

他說傅斯朗在乎,還有,驚動到她老家親戚的話……有點難搞了。

甩掉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她走向傅斯朗的公寓。

在路過蛋糕店的時候,她猶豫了一會兒,進去買了一個成品蛋糕。

八寸大小。

特地叫人在上面寫了祝福語。

祝他,成功考上理想職業。

趁着打包的間隙,她去官網查看了錄取名單,翻到了傅斯朗的名字。

就在首行,十分惹眼。

季暖看了又看。

心底有種感覺。

就好像昨天才和他聊的夢想,此刻都成了現實。

今天的成功不是偶然,她回憶以前的細節。

去年的考試,年初的面試……

都是他一步一腳印走出來的。

她又怎麽會做他夢想的破壞者。

提着蛋糕,迫不及待地奔向他。

她摁了門鈴,等了許久,不見有聲音。

心裏緊張,怕他在家有事,拿出鑰匙開了門。

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叫了他一聲。

還是無應答。

季暖急急地推開陽臺門,見到坐在懶人沙發上的傅斯朗,松了口氣。

男人神情疲憊,清澈地雙眸因為熬夜,變得渾濁,沒有焦點。

還穿着昨天那身西裝,外套不知道丢到哪了,身上的黑襯衫褶皺嚴重,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喉結,袖子随意地挽到胳膊肘上,膚色蒼白。

“來了?”傅斯朗緩緩起身。

季暖走向他,眼裏透着心疼,不忍見他這副頹靡的模樣。

“怎麽在陽臺吹風?”季暖放輕聲音問。

沒有提她見過他哥,也沒有主動談及關于家裏人反對他職業的事情。

傅斯朗垂下眸光,努力掩飾自己的煩惱,搖了搖手邊的煙盒,說:“抽根煙。”

說完他從煙盒裏拿出煙,輕輕咬住。

他知道這副模樣,季暖肯定起疑,在她問出口前,他說:“和家裏鬧了一些不愉快,但也不是什麽大事。”

季暖說:“不是什麽大事,就不必放在心上。”

傅斯朗輕笑:“如果是在意的事情被反對呢?”

季暖:“他們可以反對,你也可以反抗。”

想法單純,卻也是最真的道理。

傅斯朗惆悵:“這樣的話,全部人都不會站在我這邊的。”

說完,他伸手去拿打火機,季暖比他快一步拿到火機。

打開銀質的蓋子,擦燃,橘色的火苗往煙尾竄。

點煙也是個技巧活,季暖沒有經驗,試了幾次才勉強成功。

她專注地盯着火,直到星火燃起,才合上蓋子。

季暖深深地看着傅斯朗,“就算這樣,我也會站在你這邊。”

他不是沒有支持者。

一個她,也算支持者。

傅斯朗聽着她的話,怔住。

把嘴裏的香煙拿出來,看了看忽明忽暗的煙頭,似乎燒的不是煙草,而是把他所有的顧慮燒毀。

而她,就像方才笨拙又真誠地給他點煙一樣。

永遠站在他身邊。

“小孩,果然什麽都瞞不住你。”傅斯朗揉了揉她腦袋。

他的女孩,其實什麽都知道。

季暖環上他的腰身,靠在他胸膛說:“明明是好事,為什麽你卻要因此難過啊。”

傅斯朗低頭湊近,努力聽清楚她說的話。

季暖仰頭看他,“不該是這樣的。”

傅斯朗摩挲着她的臉頰,她盈盈的雙眼,滿是他。

傅斯朗:“那是怎樣的?”

良久,季暖清甜一笑:“恭喜首位錄取啊,我們的外交官大人。”

應該是恭喜才對。

傅斯朗随後反應過來,摟着她無聲笑了笑。

這是成績公布後的第一聲道喜。

她說的沒錯,不該是這樣的,明明是好事情,而知道後的每個人都沒有說好,都在勸他放棄。

心底也因為她的話,充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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