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醬爆鱿魚
“你……”
自她記事起,就沒見過哪個男生落淚,更不必說顧微烨這樣堅毅頑劣的男主。
司竹欲言又止,對于這種從未見識過的情況不知所措,便只好皺眉輕聲道:“你怎麽了?”
顧微烨被這輕輕一聲喚回了神智,先是茫然地眨眨眼,随即很快便恢複了慣常的陰鸷冷淡。
若不是他的眼眶紅紅,司竹真要懷疑剛剛看到的一幕是自己太糊塗出了幻覺。
“沒事,”顧微烨眉眼淡淡,“可有茶水?”
“有的。”司竹點點頭。
半天沒有待在食肆,受冷氣候的影響,上午燒過的水早已涼透,現在需要重新燒水。
再看向顧微烨那裏,一盤菜都已下肚,小碗中僅剩寥寥米粒,他還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角。
注意到少女茫然的視線,他問:“怎麽了?”
司竹指了指廚房:“沒熱水了,得現燒,你稍等會兒就可以。”
顧微烨淡淡點頭,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你笑什麽?”
“不笑什麽,你的美食太美味了,讓我感覺人生美好,”顧微烨扭過頭,挑挑眉故意問道,“難道我不可以笑嗎?”
“……”
随你,也不知道這又哭又笑的傻家夥是怎麽當上男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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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竹對沏茶不是很熟練,但也依稀記得大致步驟。一頓含糊的操作後,竟也能聞見撲鼻的清香,她往小杯裏倒入一點,淺淺品嘗一口,口齒盡留餘香,就連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氤氲着雅香。
顧微烨此時此刻就在一旁看着,看她陶醉在自己的手藝中,一時失笑。
“喂,你怎麽……”“喵喵喵!”
一只熟悉的灰貓大聲喊叫了幾聲,又蹦又跳地跑了過來,直接跳過顧微烨的膝蓋來到了司竹面前,小小的貓爪在地上啪嗒啪嗒留下了一串泥印。
頓時,顧微烨視線往自己膝蓋處一瞥,正好和司竹略微尴尬的眼眸對視。
“抱歉,小貓淘氣,要不我給你洗洗?”
顧微烨反問:“這麽冷的天你要我現在脫下來?”
“不是不是,”司竹連忙擺手加搖頭,下一秒望着前方突然就愣了神,“……诶?”
顧微烨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見之前被關押入牢的搶劫犯陶翰安然地站在兩人面前,胡子拉碴與一身破布麻衣相襯,除此之外,無一處值得人憐惜。
見到他,司竹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眼睛一秒鐘都不願意停留在他身上,倒是陶翰本人笑得格外豁然,看樣子已經全然釋懷了他所犯下的錯誤。
“司老板,小生辭別多日,竟不知您已經出了這麽多新品?”
陶翰邊說邊奉承般笑着,看得司竹一陣反胃:“不然呢?我出新品還要向你報備?”
“不敢不敢,”陶翰也不惱,依舊嬉皮笑臉說着,“我這次來是向我以前的行為道歉的,官大人關押我那麽長時間我已經吸取了教訓,悔不當初,以後一定洗心革面,還請老板給我一次機會。”
說着,從口袋裏摸出幾塊銀子,伸出手想要放在司竹手掌中,結果還沒碰到她的手就被人狠狠拍回,麻麻的痛感後知後覺,讓他一不留神踉跄幾步。
再擡眸,顧微烨就直直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俯視着他。
陶翰被這身高差距弄得難堪,也站直了身子,甚至微微昂首,也比顧微烨低了一頭。
身高差距尚且如此明顯,氣勢差距自然不必說。
陶翰自知情況不妙,也知面前這人身份高貴自己招惹不起,便在心裏暗暗叫苦,苦巴巴的表情浮現在臉上:“顧大人、司老板,我知道過去是我有罪,是我該死……”
“那你不如現在就去自我了結。”顧微烨輕嗤一聲,接過司竹手中呆呆握着的小杯。
“這是我喝過的!”司竹這才反應過來,話還沒說完顧微烨就将茶水一飲而盡。
“無妨。”顧微烨淡淡道。
“什……”陶翰一時無語凝噎,接着便嚎啕大哭慘兮兮道,“顧大人,您怎麽能這樣說呢,我當初那樣做全是被生活逼迫的啊,我那苦命的兒子現在的身體狀況也才好了一點,您不能這樣了結我啊!”
這邊話音剛落,他就被顧微烨陰冷的眼神逼得噤了聲,不敢再說話。
“我…我要來一份新品。”他忙不疊轉移話題。
“不必,”司竹也顧不得生意,想起他以往做過的惡事就一陣反感,“我可不敢收你的錢。”
“你……”
陶翰郁郁不得,面色難看,想發火卻又顧及到自己如今的處境,便只好灰心喪氣地準備離開。
“讓他買。”顧微烨輕輕扯了扯司竹的衣袖,一副“我倒要看看他耍什麽花招”的深情,“二次犯科可是要重罰的。”
司竹點點頭,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清冷柔和的聲音響起:“蟹黃燒麥三銀一個,或者醬爆鱿魚配一碗米飯,五銀一份,你要點哪個?”
“後者吧,那個醬什麽……”“醬爆鱿魚。”
确定好點單後,司竹就去廚房忙活了,顧微烨也不吃飯也不飲茶,只在外面安安靜靜坐着,或時而悠閑踱步,倒是把同間房屋裏的陶翰吓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到後來連呼吸都不自然。
陶翰在一分一秒中煎熬,好容易才聽到司竹遠遠喊了聲“醬爆鱿魚做好了,慢用”,他一激動,差點踩到在地上亂跑的吱吱的尾巴。
沒走幾步,一種濃郁的香味就直沖入鼻中,他遠遠就看到那盤菜中一點點顯眼的紅辣椒,周圍再以星星芝麻點綴,別提多麽有靈魂了,就光是聞不到味的遠觀都那麽吸引人,把人饞得直咽口水。
他要怎麽形容現在的感受呢,就仿佛是腳下輕輕,這種濃香就似有強大的魔力般,吸引着自己,使自己的食欲無限制增大。
不得不說,這位小姑娘看起來年紀輕輕,卻足有一手可以稱霸整個京城的滿級廚藝!
“好香!”他咽了口口水,千言萬語都化成了這兩個字,卻是最簡練精辟的。
司竹下意識就欣慰地笑笑,突然間想起這家夥可不像是能承擔得起系統要求的價位的人,便收斂起笑容,問道:“新品謝絕還價,也沒有任何理由供你免單。”
“嗯嗯嗯嗯嗯!”
陶翰一門心思全在美食上,只顧着低頭狼吞虎咽,根本沒在意她說的什麽,敷衍地應和幾聲就繼續享受着眼前的飯菜。
鱿魚不同于常吃的幾種魚,叫起來筋道Q彈又不覺得費勁,同時嚼上一口盤裏的其他配菜碎料,簡直是點上靈魂一筆!
這盤菜是正常的辣度,外觀看起來紅彤彤的,吃起來也相當刺激爽口。
陶翰看都沒看随意夾了點菜,放入嘴中一嚼,紅辣椒裏的麻辣醬汁瞬間被擠壓出來,随同主要菜料鱿魚一起,在牙齒一關被送入味蕾,吃上美食的愉悅,瞬間讓人心情舒暢。
吃上一口麻辣多汁的菜,再扒拉兩口米飯,人生存在的意義大概就被這點滿足感給填充了。
明明吃這道美食之前他還是悶悶不樂的。
他被押入牢裏反省的那些時日,家妻不止一次寄來書信,心裏連訴帶罵指責他的平庸無能,不能給兒子帶來更好的生活。
[兒子本就大病初愈,你做爹的卻不能日日陪伴在他身邊,你竟這般忍心看着我兒再次厭食奄奄一息?你無能!]
像這樣的文字并不少見,他每每看到都會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以及,在潛意識裏感嘆命運不公。
妻子也不易,白日不顧勞累早早就去田裏耕種,晚上還要省掉自己的糧食,來變着花樣給兒子做好吃的,渴盼他能夠健康成長,起碼能夠正常飲食,不受人間饑苦。
夫妻二人拼盡全力,卻也只能勉強保證一家人晚一點離開這個世界,可眼前這家夥……
他常常感嘆命運不公,為何有些人一出生就要被捧在手心裏,受盡萬衆仰慕,而有些人,一生下來就如草芥,只配被所有人踩在腳下,在饑寒兇苦中勉強茍活。
為什麽!
他握緊拳頭,一個沖動就朝着那時面前的一堵牆撞去,出手的那一瞬固然後悔,可那堵牆上硬澀的邊緣石卻沒給他後悔的機會。
霎時間,鮮血順着掌心流了下來,纏繞在手腕上,像是一條靈動的手鏈。
“你的手受傷了?”
司竹無意間看到他左手上早已幹涸的血痕,善意問道。
反正食肆內還有醫療器材,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日行一善。
美食全然下肚,陶翰摸了摸九分飽的肚皮,久違了扯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
他意識到自己被人關心,忙幹笑兩聲:“…嗯,剛剛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尖銳物體。”
“那我給你拿來醫療器材,你自己試着簡單處理下傷口吧。”
說完,司竹就要去後院小屋中拿東西,剛走上一步,就聽見屋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一道寒風吹得她打了個激靈。
“司竹姑娘,”禾青款款走來,面上挂着溫婉的笑容,“白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我們以後公平競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