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海洋之後，世界花樣滑冰終于迎來了四周跳時代。

更多的選手在比賽中嘗試了更多種類的四周跳。

而海洋忙着在成年組裏四處打拼。

原來成年組的比賽這樣多，還有各種冰演，于是他就常常能見到雨聲。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雖然海洋不知道但是雨聲是知道的），雨聲仿佛對海洋是不同的。

比如，他永遠不知疲憊的在采訪中誇獎海洋，無論是公開采訪還是單人采訪，甚至有一次因為誇獎得過于投入以至于忘記了采訪的時間，被記者揶揄為“話痨”。

再比如，他是所有外國選手裏給了海洋最多“加油”的人，而且還是标準普通話版本的“加油”，無論在訓練場，在賽場上，還是在私下場合遇見，甚至他在屏幕前，都毫不吝啬大聲的“加油”，海洋常常為此苦惱，他覺得是他英語和日語太差了，所以才只能有這一種跟偶像交流的方式。所以私下裏狠命學習英語和日語口語，但是無奈語言天賦仿佛就是上帝給他關上的那扇門。

還有，讓海洋更為甜蜜的煩惱。接觸的多了，海洋已經習慣了偶像每次看到他都綻放出最最燦爛的笑容。因為習慣了，海洋也總能回饋露出虎牙的甜美笑容，然後引得偶像笑得更燦爛，甚至眯起眼睛笑出了眼睛周圍可愛的笑紋。海洋已經不會因為這個笑容就激動到大腦充血表情失控。

但是，擁抱會。

海洋不明白雨聲為什麽那麽愛擁抱自己。

從第一次參加日本杯的那次比賽開始，頒獎的時候，雨聲還只是禮貌的握手、鼓勵的拍肩膀。

等到頒獎之後的記者招待會，雨聲遠遠看到提前到場的海洋，就早早的張開了雙臂。

誰又能抵抗雨聲的擁抱呢？海洋除了乖乖抱上去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從那之後，每次遇到雨聲，都是擁抱開始，擁抱結束。

比如一排選手過來，雨聲一個個握着手握着手，到了海洋這，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而且還要抱久一點，還要拍拍後背。

比如在等分區，其他的選手碰面，彼此都是焦慮的對手，大多數握握手意思一□□育精神就好了。可是雨聲每次遇到海洋，無論最後大家一起拿牌留在了等分區，還是海洋失敗了要離開，最少都是兩個擁抱起步。

甚至私下裏在訓練場、後臺哪怕酒店大堂遇見，雨聲都會遠遠燦爛的笑着，大聲叫着他中文名字“海洋”，然後早早的張開雙臂等着擁抱。

海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每次雨聲擁抱他，他總會聞到他身上那種清冽的如同松柏的味道，然後他就會臉紅。

他私下裏輾轉打聽了很多跟雨聲熟悉的選手，都說雨聲是不用香水的，也沒人提到雨聲身上有什麽其他的味道。

他誰也不能說，只好偷偷藏在心裏面。

海洋也從來不用香水，但是今天隊友大劉非要讓他用一點。

今晚是世錦賽的晚宴，海洋拿到了創造歷史的銅牌，是中國隊歷史最好的成績，所有人都為他高興，晚宴當然要好好打扮他，穿了西裝，做了帥氣的發型，大劉還非要給他來點香水，還擠眉弄眼說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是啊，海洋18歲，成年了。

海洋嫌棄地躲了過去：“不要！好臭！聞了就要打噴嚏！”

中國隊來的比較早，日本隊稍後才到。

雨聲遠遠看到海洋就快步走過來，照例一個大大地擁抱，然後退後一步上下打量着，點頭用英文誇獎：“海洋今天很帥啊！”

海洋有點羞澀地笑。雨聲今天特別的帥。海洋以前看到雨聲，要嘛就是穿着考斯騰，帥氣或明媚，要嘛穿着運動裝，休閑又随意。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雨聲穿西裝，原來帥的人真的是穿什麽都帥。

雨聲很忙，認識的人很多，想認識他的人更多，很快就淹沒在社交的人群裏。大劉他們幾個雙人滑選手英語很好，也跟着外國選手社交去了。

海洋有點寂寞，他英語不太好，而且剛剛升組一年，認識的選手很少，只能坐在座位上，還只能看着食物不能吃，除了喝水就是喝水。

大劉過來扔了個手機：“領導安排的，今晚要直播，是任務，就你來吧，你最閑！”

海洋老實的點頭，打開了手機開始直播。

好在那個時候花滑真的還是小衆項目，看直播的人真的不多。

海洋捧着手機，看着屏幕上那個死亡角度的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聽着直播裏觀衆的要求，舉着手機一會兒看看這個選手，一會兒看看那個選手，再過一會兒，連點播選手的觀衆都沒有了。

諾大一個圓桌子，就只有海洋孤零零的坐着，捧着直播的手機，發呆。

忽然一個人從身後一下竄到了海洋旁邊，海洋一個機靈一回頭，又馬上縮了回去。是雨聲一下子撲到他耳邊，幸好他縮的夠快，只感覺雨聲的呼吸從他臉頰滑到了耳畔。

雨聲躲在他耳邊，跟鏡頭擺擺手打了個招呼“你好”，然後擺了個蜘蛛俠吐絲的手勢，那是海洋今年新賽季的新節目《蜘蛛俠》的動作，雨聲很喜歡他那套節目。

海洋又臉紅了，但是還是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小虎牙。

雨聲拉他起來，用英語加比劃：“呆坐着幹嘛？來拍照吧！”

不由分說拉着他到人群中央，跟大家笑着介紹：“這是海洋，你們不熟嗎？”又拍着身邊日本晚輩選手的頭：“要好好跟海洋選手學習四周跳啊！”

有雨聲這樣的社交達人大力推薦，再加上海洋人畜無害的可愛小虎牙，大家很快接受了他，紛紛來與他合照、開玩笑。

海洋終于知道了，原來英語不好也是可以交流的！

看着別的國家的選手都喜歡和認可自己這位新科世錦賽銅牌得主，海洋性情裏自帶的可愛和坦率就自信的發揮出來了，肢體語言也可以交流，聽不懂笑一笑就可以了。

他幾乎很快就融入了選手中，原來有很多選手都想認識他，但由于海洋的腼腆被誤認為拒人千裏，所以大家也都止步不前。現在看到了他本來的性格，都覺得他很有趣。有很多好看的女單選手主動來跟海洋合影拍照，還有更多的歐洲男子高大選手很想抱舉一下海洋這種纖細的亞洲男選手。

雨聲就剛剛被大劉公主抱了一下，然後大劉也不偏不倚的公主抱了海洋。緊接着擠過來一個高大的男選手，抱着海洋的腰想要托舉他。

雨聲一下子就把海洋扯了出來，笑着用日語說了句什麽，反正對方也沒聽懂。然後雨聲拉着海洋胳膊往外走。

海洋也不知道雨聲要帶他去哪，但是雨聲拉他走就去哪都行。

雨聲拉着他走到大廳外，找了一個有扇窗的角落。別看大廳裏人山人海，一出來就清淨了。

雨聲誇張的擦了擦自己額頭，用英文說：“好熱啊！”

還好海洋惡補的英語口語還剩了點，他也擦了擦自己額頭，笑着同意：“是熱。”

雨聲歪頭笑了：“英語好了很多！對了，你剛才什麽都沒吃，餓嗎？”

海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餓。但是教練不讓我吃，讓我減肥。”

雨聲好像被他的表情可愛到了，大聲哈哈笑了幾聲，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看！”

海洋“哎”了一聲：“你也用這款耳機嗎？”

雨聲有點小得意地給他展示了一下，這是一款定制款的耳機，可以加上好看的機主的名字。海洋是深度耳機愛好者，去年就收藏了這款不便宜的耳機。

雨聲大方地說：“我是看了海洋在用這款耳機，我才想要自己試一下的，才剛剛到手。”

海洋不知道雨聲是什麽時候關注到自己有在用這款耳機的，他也并不深究，興致勃勃地連比劃帶蹩腳的英語，給雨聲講這款耳機的好處，以及自己的使用心得。

雨聲并不打斷他，只是笑吟吟的望着他，時而點頭表示同意。

說了一會兒，海洋忽然意識到都是自己在說，就一下子打住了，不好意思的笑出了小虎牙。

“對了，”雨聲又問：“你是不是在用ak380這款播放器？”

“是啊！你怎麽知道！”海洋驚訝，海洋最喜歡這款播放器，他不知道雨聲怎麽知道他在用，雨聲也不會告訴他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窺了他的屏。

但是又觸到了海洋的興奮點，他又滔滔不絕講了好大一會兒。

雨聲只是在旁邊笑吟吟看着他，時不時附和，時不時随着他的笑而大笑。終于給海洋看得不好意思了，他想抓抓自己的頭，又發現自己今天打了硬硬的發膠。

雨聲替他拍了拍頭：“我們日本隊明天早上的飛機，你們呢？”

海洋哦了一聲，終于意識到今年的賽季又結束了：“我們明天中午的。”

雨聲微笑着，又向他伸出了雙臂，海洋很熟練的跟他擁抱了。

雨聲拍着他的後背：“今年比賽表現得不錯！明年要繼續加油啊！”

海洋又聞到了那種清冽的松柏味道，紅着臉松開了胳膊，看了看雨聲，忍了半天，才問：“雨聲，你是不是在用什麽香水？”

雨聲愣了一下：“為什麽這麽問？”

海洋有點羞澀但是說了：“我總聞見你身上有一種……呃……”他想了想，又拿出手機的翻譯軟件，終于找到了松樹的單詞，“松枝和柏樹的味道……”

他的表情又一次惹得雨聲禁不住燦爛的笑，雨聲搖搖頭：“我沒有用香水，但是我聞到你身上有一種甜甜的櫻花的味道。”

可是這句話雨聲是用日語說的。

海洋沒聽懂，疑惑的用眼神表示沒聽懂。

雨聲垂着睫毛眨了眨眼睛，擡頭笑着用英語說：“我沒有用什麽香水。”沒有了後半句。

海洋點了點頭，最後說：“希望我們明年都不要受傷。”

雨聲燦爛的笑容漸漸收斂，最後變成了嘴角一個淡淡的笑紋，輕輕“嗯”了一下。

窗外的月亮明亮而清冷。

這一年，海洋18歲，雨聲21歲。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