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诽謗

距離周彥川把表弟安排進鴻川才過了一個多星期,他便收到保安隊長的投訴,指出張皓的一系列惡行。

周彥川起初不太敢相信,當有什麽誤會。張皓雖然看着不靠譜,但那天也确實跟自己保證過踏實工作,這麽幾天的工夫怎麽會惹出那麽多簍子呢?

直到他看了監控錄像。

宿舍與室友不合、挑事口角這種沒有記錄,全憑一面之詞的暫且不說,騷擾前臺女性員工可是實實在在被拍到的。周彥川相熟的一位客戶也反應保安态度惡劣,查下來又是張皓。

周彥川不是完全沒脾氣,本來就對母親娘家人心存芥蒂,現在幫了他們竟然還明目張膽地找事,他無法做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連批評教育的機會都不打算留,直接通知人事部給他一個月工資了事,但是要立即走人。

先前加了張皓的微信,他同時在微信上簡略說明自己的決定。本以為張皓會抗議,甚至鬧騰,不過自此之後的兩天內,周彥川沒有得到任何回複,張皓也确實離開了公司。

道歉就不指望了,把這尊佛安安生生地送走已足夠周彥川長舒口氣。

純粹自找罪受。

這些天陸允初帶着工人趕制周彥川朋友的急單,一周後順利交貨。

他在偶然間發現街邊賣植物的小攤,挑了幾盆綠蘿和太陽花,裝飾工作室露臺的花架。他不喜歡室內擺放過多種類的植物,顯亂,兩種不同色彩的搭配足矣。

寧若薇又一次來工作室找他是中午時間,陸允初正在澆花,修剪枝葉。她帶了枚尚未完工的木刻胸針過來。

“你做的?”陸允初驚奇地看着這小物件,中央的花紋圖案基本成形,雖然一看就是業餘初學者的水平,但也有幾分質樸的風味。

“會不會很爛?”

“我覺得挺可愛的,”陸允初猜到她想送誰,卻故意問,“給我的?”

“你還用我送啊?”寧若薇立即否認,“我是讓你幫我看看有什麽改進的。”

陸允初曾經很喜歡做這類小玩意,以前在國內的學校裏,他還是管院的在讀生,普通手工愛好者,但木刻手藝已十分精湛,也做過胸針或挂件送給關系好的同學和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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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寧若薇這方面沒有那麽強的天賦,陸允初只能教她些最簡單的技法。

稍後他們說起了別的,寧若薇最近和安媛的關系逐漸融洽,上周家裏漏水,還在對方家裏住了兩天。

“你知道我們那天早上碰見誰了嗎?”她問。

“誰?”

“你的鄰居。”

“周彥川?”

“對啊,就在長喜,”寧若薇若無其事地說,“我還問他和你怎麽樣,他說挺好。”

“你問他這個幹嘛?”陸允初無意識地拽了下衣領。

“萬一你對他有想法呢,我幫你——”寧若薇就是瞎開玩笑,可是注意到好友臉上不自然的表情,頓時愣住,“你不會真對他有想法吧?”

“我……”陸允初只覺得胸口發熱,“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她打量他幾眼,深吸口氣,“那有點危險啊。”

陸允初不愛為感情的事磨磨唧唧,雖然他也不完全肯定,但是有感覺又能怎樣呢。

“怎麽了?”他狀似随意地反問,“你不是說我對他有想法無所謂嗎?”

“我說着玩呢,我怎麽知道你真想打他的主意啊,”她略微沉默,試探地說,“我覺得這種苗頭不太妙,你也說了,他是個直男。”

“你不是也喜歡直女嗎?”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更重精神,”寧若薇擺了擺手,頭低下來,對坐着的陸允初說,“其實大部分女性都是潛在的雙,看似穩固的直女思維更多受文化習俗影響,未必不能突破,尤其安媛目前對男人和婚姻徹底失望了;可是男人不一樣啊,直男就跟鋼管一樣,不說別的,就那個操作上……他可能也受不了。”

陸允初不作聲。寧若薇說的這些他并非不認同,但是與活生生的人結合起來,他又覺得理論和現實都一并褪了色,連同他的感覺,無可捉摸。

他有沒有可能喜歡周彥川呢?數月前如果産生這種想法,他一定以為自己的腦子裏進了水。而那天從鴨肉面店回家之後,他想到的是為什麽不能喜歡周彥川呢?

讓他舉例周彥川有哪些出衆的地方,他也能像新聞上一樣列出不少,只是這些并非決定情感走向的必然因素。

有的人會因為另一個人的外在光芒而喜歡上對方,陸允初則不然。他從不豔羨與向往他人,更傾向于認為是彼此間的特殊化合反應造成了心态的轉變。

正因為這個假設曾經荒謬,當他開始重新思量的時候,一切都變了味。

“行了,”他嘆道,“少操心,順其自然。”

寧若薇見他的興致不太高,有點後悔說了這麽沉重的話。她心思活絡,立即掏出手機:“我給你看個好玩的視頻。”

陸允初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看她在手機上點來點去地折騰,不過幾秒,突然眉心一擰,雙唇緊抿,好像看到了什麽駭人的東西。

“怎麽了?”找個搞笑視頻怎麽跟見了鬼一樣?

“微博上——”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陸允初,“鴻川……周總好像有麻煩了。”

營銷號的帶動下,相關讨論很快升溫為熱搜。事件源頭是一篇标題賺足了噱頭的報道【鴻川董事長棄貧困親戚不顧,致其流落街頭——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配圖是灰頭土臉、抹着眼淚的張皓。

據報道,張皓以周彥川母親家親戚自居,稱周母與弟弟也就是自己父親素來感情深厚,臨終前托付周彥川照顧家裏。

然而這麽多年,周彥川從未給過一毛錢的經濟支持,家裏人也未曾麻煩他,一向本分度日,近來日子實在太苦,無奈之下投奔周彥川,誰知卻被嫌棄丢面子,攆出家門。如今既無工作也沒有錢,連家都回不去。

鴻川這邊被殺了個措手不及,還沒來得及應對,營銷號下面也不知是水軍還是仇富的網絡噴子已經撸起袖子跟着開罵了。

【我就知道,企業家做慈善全是裝的,自家人餓死都無所謂。】

【是因為給家裏人錢也不會有媒體報道吧?打不了廣告的事才不幹呢(笑)】

……

質疑的聲音也零零星星地冒出:

【有手有腳的,自己找個工作不行嗎?】

【鴻川的老總沒必要這麽摳吧,說不定有別的原因呢。】

【對啊,萬一是被家裏人賴上了呢。】

不過與反對的聲浪相比,這些話語完全占不到主流,甚至馬上遭到另一方的批鬥:

【窮是原罪是吧?窮就是無賴?】

【小夥子沒地方去是事實吧?】

……

“這不是颠倒黑白嗎?!”莫子揚快被氣吐血了,在周彥川的辦公室踱來踱去,“咱們有監控視頻,幹脆處理一下發了,讓大夥看看這小子的真面目……”

周彥川冷着臉一言不發,莫子揚忍不住了:“你倒是給個話啊!”

“就這麽辦吧,”周彥川站起來,眼裏藏着莫測的情緒,“我還要找他們一趟。”

“你要找誰?”莫子揚愣了兩秒,“你舅媽和表弟?”

“對。”

“你不會要找他們幹架吧?”

“想什麽呢,”周彥川理了下衣領,披上外套,“告訴他們一些事情。”

“什麽啊?”

“我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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