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欺欺人的騙子

在短暫的詫異之後,林夏眠很快鎮定下來。

他主動介紹道:“哥,這是我的同學,也是競賽隊的,她叫路圓圓。”

林小冬和他交換了一個視線。

路圓圓一看就是那種小女生類型的,她低着頭,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沖林小冬打了個招呼:“你好。”

“你好你好,”青年對于未來弟媳表現得非常熱情,“進來吧,正好我買了小龍蝦,一起留下來吃個飯呗?”

“不,不用了,我今天是來和林夏眠一起讨論競賽題目的……”

“哎呀,客氣什麽,反正龍蝦多的是,不夠再點。”林小冬難得大方一回,他豪邁地一揮手,“今兒個我請客!”雖然平時也是。

林夏眠狐疑地看着他:“哥,你中彩票了?”

“怎麽可能。你哥我的運氣一向很爛,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因為什麽……”林夏眠這才注意到林小冬的腳,聲調頓時拔高了一個八度,“你的腿是怎麽了!?”

“哎,運氣不好,路上被一輛車撞了。”林小冬随口撒了一個謊,露出一臉得意的表情說,“沒多大事兒,就扭了腳,但是那冤大頭賠了我一大筆錢呢。”

“怎麽能這麽不小心,”林夏眠一臉心疼地扶着他坐到了沙發上,“賠了多少?”

“二十……”

林小冬剛想如實說,立馬就反應過來崴個腳就賠二十萬實在太離譜了些。

于是立馬改口,“兩萬塊!”

“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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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眠瞪大了眼睛,兩萬塊對于他們家來說也是一筆巨款了,“這是哪個冤大頭?”

林小冬胡謅道:“就……顧熙!你知道吧?很有名的那個顧氏集團的老總,他可有錢了,兩萬塊對于他來講就是毛毛雨啦。”

林夏眠将信将疑。

不過他的關注點很快被林小冬和路圓圓的對話轉移了。

“你居然還會彈吉他?”女孩很是驚喜地問道,看來男生會彈吉他在異性看來真的是很加分的一項技能,“那能不能彈一首?我想聽聽。”

林小冬笑眯眯地回答:“好呀。”

他剛要走到牆角去拿吉他,林夏眠突然一個箭步擋在了他面前。

“哥,”他鎮定道,“那把吉他你已經好久沒彈了,我先幫你擦擦吧。”

林小冬挑了挑眉:“不用,這種小事我自己來就行。”

“哥!”

少年稍稍拔高了音調,在注意到一旁路圓圓詫異的眼神後他又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道:“那好吧,我去幫你拿毛巾。”

望着林夏眠沉默離去的背影,林小冬把吉他抱進懷裏,随意地在地板上盤膝坐下,開始低頭調弦。

“我這弟弟從小跟我一起長大,被我嬌慣壞了,還容易吃醋,”過了一會兒,青年忽然擡起頭,沖路圓圓微微一笑,“見笑了。”

路圓圓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但還是下意識回答道:“沒事的。”

聽着林小冬和女孩在外面言笑晏晏的樣子,林夏眠握在抽屜上的手指慢慢攥緊,突然有些後悔起了自己把同學帶回家的決定。

他不想看到哥這麽對別人笑。

林小冬以前學過吉他,他信手彈了一首《夜空中最亮的星》,很滿意于自己的技巧沒有生疏多少。一曲終了,路圓圓十分激動地鼓起掌來,誇獎道:“你彈的真好。”

“謝謝。”林小冬禮貌道,随即看向沉着臉坐在一旁的林夏眠,“夏眠,你覺得呢?”

“哥彈的當然是最好的。”

說完,林夏眠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不過我有點兒餓了,咱們還是先吃飯吧。”

林小冬一攤手:“好吧,聽你的。”

吃完晚飯天還沒黑,兩個高中生坐在書桌旁讨論題目,無事可幹的林小冬就坐沒坐相地癱在沙發上,怔怔地望着窗外橙紅的夕陽發呆。

耳畔傳來倆小孩激烈的争辯聲:

“這個地方需要求導,輔助線你畫的不對,所以很難解。”

“不行,你那個方法太讨巧了,老師說正确步驟就應該是像我這樣的……”

林小冬收回目光,他盯着林夏眠和路圓圓身上的高中校服,忽然想起來,好像就在不久前,這個世界的“林小冬”和他們一樣,也是個在課堂裏念書的學生呢。

時針指向七點半。

路圓圓在向他們告別之後就準備離開了,林小冬讓林夏眠去送送人家,但這倒黴孩子硬說她家離得很近,死活也不願意。

林小冬見狀也,倒沒說什麽。

只是一晚上都沒搭理他。

結果才倆小時這小兔崽子就憋不住了,洗完澡後磨磨蹭蹭地湊到他旁邊,努力想要找話題:“哥,別生氣啦。”

林小冬翻了個身:“聽不見,睡着了。”

林夏眠:“…………”

過了一會兒,他又湊過來說:“哥,其實今天我也見到顧熙了。”

“滾,我還見到□□了呢。”林小冬眼也不擡地說。

“是真的!”林夏眠急了,“我們學校的校長組了個飯局,顧氏集團不是在一中設立了獎學金嗎?中午的時候校長就帶着我還有路圓圓幾個競賽班的去了飯店,和顧熙吃了一頓飯,說是感謝他的慷慨資助,我還給他敬酒了呢。”

林小冬終于來了點兒興趣,他爬起來問道:“在哪兒吃的?”

“雲江大飯店。”

“…………”林小冬心想,好家夥,你小子和顧熙吃飯的地方就離你哥的碰瓷現場不到一公裏。

“那姓顧的長啥樣,”他随口問道,“有沒有啤酒肚?”

林夏眠老實地搖了搖頭:“沒有,他才二十九,怎麽可能有啤酒肚。而且真的挺帥的,路圓圓還說他是自己的理想型呢。”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林小冬說,“這種有錢人的眼睛一向長在頭頂上,冷淡是正常的,不管他說啥你都別放心上,聽到沒。”

“其實他對我們這些學生的态度還挺溫和的,”林夏眠說完,忽然想起吃飯的時候一個小插曲,“但是他好像……有點兒特別關注我。”

吃飯的時候顧熙打量了他好幾次,中途甚至林夏眠一擡頭就能看到男人在盯着自己的臉。

不然校長也不會讓他作為學生代表給顧熙敬酒。

聞言,林小冬眯起了眼睛。

在系統給他的劇情介紹裏,關鍵人物只有兩位:林夏眠,還有那位看上林夏眠的大佬。

但林小冬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位大佬姓甚名誰,為此他還特意問過系統原因,結果得到的答案是總部的數據出了大問題,估計要等殺一個程序員祭天後才能解決。

對于這個解釋,林小冬表示無話可說。

不過,難道這個姓顧的就是劇情裏對林夏眠一見鐘情的大佬?

林夏眠現在正好高中,他們在飯桌上見面……那豈不是說,劇情已經開始了?顧熙已經喜歡上林夏眠了?

林小冬現在終于有點兒明白,為什麽穿越前系統要反複告訴他,主線劇情是無法改變的了。

他難得好心一次,語重心長地勸道:“你現在還在上高中,沒滿十八歲,要是跟這種有錢有權的老男人談戀愛,會被當成小白兔吃的骨頭都不剩的。”

林夏眠:?

“不是,哥你在說什麽啊,”他哭笑不得,“就一起吃頓飯而已,怎麽就扯到談戀愛上去了?”

林小冬哼了一聲,人家早就對你一見鐘情了,就算不願意,大佬肯定也會用各種手段讓你改變主意的。

“還是那句話,等高考之後,你想跟誰談跟誰談。”他說,“但現在,離那個姓顧的遠點兒。”否則你連大學都考不上。

“知道了。”林夏眠乖巧道。

“不過哥,顧熙給我們在場的每個學生都發了獎學金,還不少呢,你想看看嗎?”

林小冬望着他咚咚咚地跑到客廳,從書包裏翻出一張不記名的銀行卡遞給自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問:“裏面有多少?”

“也是兩萬塊。”林夏眠說,“哥,你替我拿着吧。”

這錢不少,林小冬就沒推辭,反正他也是替林夏眠存着上大學的。

看在這一筆巨款的份上,林小冬勉強為顧熙說了兩句好話:“出手倒是挺大方的。”

林夏眠點點頭:“他是大老板,和我們平時又沒什麽交集,這次只是沾了趙老師的光而已。”

“這個趙老師他到底是幹什麽的,還能認識顧熙?”

“我也不知道,據說是家裏有關系,所以才牽上線的。”林夏眠嘆了一口氣,“哥,我知道你關心我,但你也不用緊張過頭吧。顧熙想要什麽樣的沒有,非得看上我這種一窮二白的高中生?”

“你長得又不賴,”林小冬說,“學生才是最容易被騙的,你看我就從來不擔心這個。”

林夏眠本想說哥你跟我長得這麽像,怎麽就不用擔心了。

但他擡頭看了看林小冬那一頭青黃不接的頭發,還是默默地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如果不是眼光有問題的話,顧熙确實不太可能看上林小冬。

不過他也不希望和任何人分享,林夏眠自顧自地想。

哥的好只有他知道。

熄燈前,系統問道:“你不打算把賺了二十萬的消息告訴他嗎?”

“等他高考完吧,”林小冬閉着眼睛,懶洋洋地說,“就當是給他一個驚喜。”

但林小冬沒有想到,在這之前,林夏眠就給了他一個更大的“驚喜”。

就在他們收到這些酬勞不久後,光頭和當初他帶來的那一幫兄弟就紛紛遭了禍,傷的傷,殘的殘,最重的一個,到現在還在醫院躺着不省人事,估計賺的錢都不夠抵醫藥費的。

幸虧光頭機靈,在被人圍堵的時候逃出來了,只斷了一條胳膊,否則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

“肯定是被人報複了。”

一天晚上,他請林小冬去街邊攤喝酒,邊喝邊嘆氣。

“這行水很深,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哪個雇主走漏了消息,我兄弟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光頭悶頭喝了很多酒,林小冬就坐在他對面,在杯子空的時候默默替他滿上。

許久之後,才問道:“那你準備洗手不幹了嗎?”

光頭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龍哥勸我留下,但是小冬,我跟你們不一樣,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我不能讓她們天天在家裏為我擔驚受怕,更不能讓她們受到牽連。”

“我理解,”林小冬說,“要是誰動了我弟弟,我也肯定和那家夥拼命。”

喝到臉紅的男人醉醺醺地笑了笑:“果然,小冬,你只有在和你弟有關系的事情上,才會露出這麽認真的表情。”

林小冬挑眉:“我有嗎?平時我打臺球的時候也挺認真啊。”

“不一樣,”光頭大着舌頭搖搖頭,“你這小子,機靈!但是也傻。真話假話分不清,高……高明的騙子都是這樣,說假話說得自己都信了。”

說完,他就一頭倒在桌子上睡着了,鼻子裏還發出陣陣響亮的鼾聲。

林小冬嘆了一口氣。

他給光頭叫了個滴滴,又把一張兩萬塊的不記名銀行卡放進光頭的兜裏,附贈一張“給兄弟好好看病”的條子,自己腿兒着回去了。

臨到家前,他收到了光頭的一條短信:

“小冬,你要小心。那幫人肯定不會單獨放過你的,現在不動手不代表以後。這兩萬我就厚着臉皮替兄弟收下了,如果有什麽困難随時跟我講,哥就算金盆洗手了也一定出山幫你。”

與此同時,耳畔也再度響起了熟悉的提示音:

“叮,好人卡+1.”

林小冬靠在樓道裏,盯着這條短信快速地笑了一下。

他只回複了一個字:“好。”

現在九月份,已經開學了,林夏眠在他的“威逼利誘”下住了校,林小冬最近也不怎麽出門,吃飯全靠點外賣,他實在想不到那些人還能怎麽報複自己。

——直到他被一通電話叫到了林夏眠的學校。

“說實話,再次見到你的心情真的很複雜,”教導主任坐在辦公室裏,擡頭望着面前明顯比上學時消瘦了許多的青年,輕聲問道,“林小冬,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林小冬這次來一中之前特意買了一頂帽子壓在頭上,但還是沒辦法遮掩他那頭太過紮眼的黃毛。

聽到曾經教過自己的老師這麽問,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一聲:“……還,還行吧。”

但教導主任教了幾十年書,怎麽可能看不出來,當初那個捧着卷子追在她身後、一心想要考上傳媒大學當音樂制作人的少年,已經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明明他那麽喜歡讀書,最後,卻還是把機會讓給了弟弟。

她恨鐵不成鋼地數落道:“林小冬啊林小冬,我該說你什麽好?你這孩子太蠢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還在競賽隊,我們學校根本就不用和三中那種水平的隊伍去争什麽省內名額?你弟的成績雖然也不差,但是遠沒你當初那麽拔尖!”

“叮,好人卡+1.”

林小冬驚訝地擡起頭,他是真沒想到,自己明明什麽都沒幹,卻還能從曾經教過自己的老師身上拿到好人卡。

看來他退學這件事,的确是教導主任的一個心結。

“算了,事已至此,你們兄弟倆自己做了決定,我也不說什麽了,”教導主任看他這副神游天外的樣子,嘆了一口氣,終于換了個話題,“說說你弟的事情吧。你們家的情況我也清楚,所以這次才會跟你打電話。”

提到正事,林小冬終于打起了精神。

“老師,這小子幹什麽了?”

教導主任看着眼前還對事情嚴重性一無所知的青年,眼神中浮現出一絲深深的憐惜。

她說:“林夏眠他……已經連續一個月逃掉晚自習去校外打工了。按照學校的紀律,我們是有權利開除他的。”

林小冬愣住了。

他是真沒想到,平時一副乖乖學生樣的林夏眠居然有這樣的膽子。

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教導主任就繼續道:“光是這樣也就算了,看在你們家庭情況特殊的份上我幫他求求情,咱們學校內部批評教育一番就行,教務處也不會給他記過的。但是,你知道他工作的地方在哪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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