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等賈珠到了滿月的時候,賈府來的客人幾乎沒把門擠破了。

這段時間衆人對賈家可都好奇的很,賈代善突然把家裏都整頓了一遍,看着是抽自己正妻的耳光,卻又将後續再買丫頭下人進府的權利交給了賈母,這倒讓人說不上是信重還是不信了。

本來後宅小事,誰家裏每個月都會鬧出點毛病來。但勳貴們多數都是政治生物,早就從其中察覺到了什麽,又摸不清規律,蹦跶着想知道原因。

奈何吳茗閉門謝客,別說外人了,就是連寧國府的賈敬都見不到他人,他們找不到機會探究,就只能靠賈珠的滿月宴來上門查探。

阮卿喝了一個月的油膩補湯,整個人都散發着油光,求了好幾天才讓賈母和張氏答應她洗個澡,好容易有放風的機會,她大清早就起來盼了。

喜鵲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飄着油花的湯出來,阮卿面色發綠,很想說什麽補湯都沒有自己的靈力有用,但說又不能說,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

按規矩,她只能跟孩子一塊露個面,見見自己家人,剩下的客人主要由賈母和張氏招待,因此阮卿只在外面溜了一圈透透氣,就被拎了回去。

“……”

阮卿覺得自己快悶死了,忍不住想跟百靈理論理論的時候,喜鵲掀了簾子進來,道:“太太,大太太和三姑娘來了。”

阮卿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王夫人的娘,張氏現在還沒生孩子,應該是大奶奶。

說起來,這母女兩個人除了婚禮和回門那段時間見過一次,後面都沒什麽聯系了,古代出嫁後就不是家裏的女兒了,就算是親生母女,想見面也沒那麽容易的。

殺千刀的古代社會。

阮卿道:“快請進。”

話音剛落,一個面容清秀慈愛溫和的婦人就領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走了進來,阮卿直起身子,虛弱道:“見過太太。大夫說我現在還不宜下床走動,恕我無禮了。”

百靈:“?”

怎麽回事,剛剛還活蹦亂跳的,怎麽突然就虛弱了?

王大夫人當然不會和女兒計較這些,按着她的肩讓她躺回去,用手帕擦着眼角道:“講究這些做什麽呢,快歇着。真是……我兒受苦了。”

阮卿道:“太太別難過,也稱不上受苦,遲早都要走這麽一遭的。”

王大夫人點點頭,左右看了看,将丫頭連帶着王三姑娘都轟出去,才放心壓低聲音問道:“你公公這是……做什麽呢?”

阮卿道:“不是什麽大事,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老爺不滿意府裏下人的規矩,想着整頓整頓。”

她頓了頓,又道:“太太,我知道咱們家的姑娘一向是不讀書的,但姑娘養在閨閣的時候倒是無礙,可以咱們的門第,嫁到哪裏去不是當家主母貴婦太太?”

王大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外玩耍的小女兒,忙問道:“此話何解?”

王熙鳳是賈琏妻子,應該小不了多少,賈琏都有了,王熙鳳應該也快了。不管以後他們兩個還能不能做夫妻,提前做好準備總比孩子性格都定型了才想辦法掰正好。

阮卿就道:“當家主母通內外,我們太太年輕時那會也是滿腹經綸的,家裏的四姑娘更不必說,未嫁時就是有名的才女,賈家其他姑娘未嫁時我也沒少接觸,不說才名遠揚,但也讀書知禮。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何況我聽人說,這句話的意思起初是講‘女子擁有自己的才學,但能明辨是非,是一種難得的美德’,并不是說女子不讀書才是美德,當家太太是要掌管整個家業的,哪能什麽都不懂。”

王大夫人先是皺眉:“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胡言亂語。”

王家信奉的并不是阮卿從資料上搜來的這個解釋,而是“……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說,挑動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無醜事,反不如不識字,守拙安分之為愈也”,她不知道這是誰提出來的,反正那垃圾要是敢在她面前出現,她非拿板子把他破嘴打爛不可。

阮卿說:“我從哪聽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壓低聲音,做出嚴肅的表情,沉聲道:“那位的意思。”

王大夫人一怔,這才算是重視起來:“你說。”

阮卿道:“當今大公主年已三歲,按理說也該開蒙,聖上卻一直沒有叫人請女先生或嬷嬷教導,而是讓公主跟着大皇子和太子一起學習,這還不明顯嗎?”

原來的皇帝确實是沒給大公主盛清竹請女先生,主要是因為謝貴妃按原劇情應該在去年去世,他顧不過來,又怕太子孤單,就把女兒送去了東宮養着,盛清竹受兩位哥哥影響,慢慢長成了能上陣殺敵插手朝堂最後搞垮十幾個兄弟的猛人。

王大夫人顯然并不知道這些,她接受了幾十年的女德教育,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可,可公主是皇親貴族,與尋常女子不同也是應該的,何況據說大公主名諱是與皇子們一塊排列的。”

阮卿按了按眉心,有點頭疼。

這個時代男女的取名是分開的,皇子們是清字輩,公主們則是如字輩,就像賈家下一代男孩為王字旁,女孩則以後春取名,和男孩一起排名只能表示極其受寵,并且多為嫡出,就像賈敏一樣。

本來郦芷并不想搞什麽特殊待遇,孩子在她眼裏都是一樣的,奈何太子身份特殊,不區別對待很容易助長別人的野心,而盛清竹就比較簡單了,狗皇帝當年偏心謝貴妃,又是第一個女兒,愛屋及烏也疼愛大公主,力排衆議給女兒取了清竹二字,郦芷倒是想一視同仁幹脆都按清字輩排,但她去的時候二公主的名字已經取下,如果其他公主反而跟着兄弟一起排了,那二公主就會顯得很尴尬。

她又不能把人家女孩已經上了玉牒的名字改了,只能認了。

就只能這麽區別對待着。

二公主才一兩歲,話都說不清呢,郦芷沒法把她送去一起讀書,這也就讓大家都只當大公主受寵,誰都沒有往皇帝的态度上去想。

阮卿嘆了口氣,只能道:“母親可還記得半年前的承恩公府?”

王大夫人道:“自然是記得的。”

阮卿說:“承恩公府三房太太就是沒怎麽讀過書的,她不通詩書,也不懂律法,還當百姓是他家可通買賣的下人,可就算是下人,死契和活契是不一樣的,死契下人是主家私有財産,随他們打殺,活契的下人,要重罰尚且得先禀報官府,更何況是良民百姓?可憐承恩公一世清名,被個無知婦人拖累至此。”

她覺得自己都說這麽明白了,王大夫人總該懂了吧,誰料想她只是心虛了一瞬,就嘀咕道:“庶子都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娶的媳婦又能有什麽好教養。”

阮卿感覺自己腦袋都要炸了,道:“母親!你還不明白嗎,這與門第無關,承恩公府那樣的門第,即使是庶子,娶的不是高門庶女就是小官嫡女,可照樣鑄下大錯,承恩公的罪名裏有一項就是放印子錢,母親,你扪心自問,你沒有放過印子錢?聖上這是警告咱們呢!”

王大夫人吓了一跳,讷讷道:“我們、我們王家可是……”

阮卿扶着頭,忍着火氣道:“再不要說王家如何了,承恩公府不夠顯貴嗎?太子如今地位還穩固着呢!總之不必多提了,為了家裏的姑娘,你盡快都給請一個女先生來吧,三妹妹如今也快嫁了,雖說是來不及,但也可以讓她通讀律法,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免得教出來的薛蟠狗玩意淨想着欺負別人。

王大夫人很少見到女兒這樣疾言厲色的時候,當下就信了八分,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這,這可如何是好?”

阮卿按了按眉心,感情您剛才什麽都沒聽進去嗎?她木着臉道:“您就按着我說的做吧,女孩子讀書沒壞處的。”

她冷着臉,死死盯着王大夫人,心裏打定主意要是她敢說一句什麽“女子因才而淫”之類的屁話,她今天非得掀桌子不可。

好在大概是因為求生欲,也可能同為女子說不出這麽惡毒的話,王大夫人失魂落魄地應了一聲,倒也沒有多說。

阮卿剛送走王大夫人沒多久,還沒松口氣,就聽畫眉道:“太太,三姑太太來了。”

她愣了一下,這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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