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5】

十幾歲的少年人正是害羞的時候,賈政又催人來問了幾次,阮卿見賈珠确實是說不出所以然,就松動了些。

不過,盲婚啞嫁畢竟是不好,阮卿在特地去看了看李家小姐,李纨是什麽樣她心裏有數,因此也只是走個流程,不過在徹底定下之前還是要問問賈珠。

她等賈珠來請安的時候特地屏退下人,問:“家裏近來準備給你相看親事,你心裏可有成算?”

賈珠一怔,紅着臉道:“兒子還小,急什麽。”

阮卿之前幾次問他都有些匆忙,也是現在才突然意識到,賈珠的情緒不對,不是少年人的害羞茫然,是真的不願意。

她本來就是随口一問,這些孩子平時想接觸除親人以外的異性都困難,她本意是想讓賈珠親自去見見李纨的,結果感覺到這份不願,阮卿幾乎是當場一個激靈,“你有什麽想法只管直說,母親總會為你做主的。”

賈珠回過神來,笑道:“哪能勞動母親,就是不太想分心罷了。母親……可看好了人家?”

阮卿道:“本來我是想問過你的意見的,但你父親說他已經為你定了國子監祭酒家的小姐。你老實說,你可有心上人,別等定下了反而害了人家姑娘。”

她能感覺到賈珠在緊張,并且有點心虛,微微眯了眯眼,道:“你不說,我就回你父親,讓他定下了。”

賈珠一怔,慌忙道:“阿娘,別!”

急了急了他急了。

阮卿更确定自己的猜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賈珠僵了片刻,終于認輸,苦笑道:“兒子不确定那算不算喜歡,不好和母親含糊其辭,只是對于這李家姑娘……我确實是不願的。”

阮卿挑眉道:“你知道她姓李?你去看過人家了?”

她平時觀察賈珠和丫鬟姐妹們的相處,能感覺到賈珠更偏愛活潑大方的姑娘,李纨據說是娴靜優雅的閨秀,未必符合他的眼光。

阮卿對官配并沒有什麽執念,何況按原著來說,官配沒幾個有好結果的,人是活的,不能只看文字劇情,她道:“說說,哪家的姑娘,我總是希望你好的。”

賈珠抿了抿唇,道:“就是有幾分好奇罷了……而且,我也怕爹娘不同意。”

阮卿說:“能有什麽不同意?你就是看上個乞丐我也有辦法,怕就怕你心裏有喜歡的,又不拒絕父母安排的,到頭來兩個都辜負,出去可別說你是我兒子。”

好奇有時候就是愛情的開始,他才十六,完全來得及。

而且出身在她這不是問題,只要姑娘沒問題,阮卿都可以跟郦芷說一聲讓她把人收為義女封個公主郡主什麽的嫁過來,到時候就沒人敢說賈珠的妻子有什麽問題。

但前提是,姑娘性格人品沒問題。

賈珠無奈地笑笑,道:“怎麽可能是乞丐……”

他沉默了一下,試探着說,“是我在老祖宗的莊子上見到的一個姑娘,母親放心,我沒敢逾矩,只是怕是要辜負各位長輩的厚愛了。”

阮卿哦了一聲,道:“行了,你也不用跟我酸唧唧的,回去吧,我去跟你爹商量一下。”

賈珠禁不住露出喜色,忙作揖道:“那兒子就謝過母親了。”

阮卿嘆了口氣,心想還好她只是對賈政說自己沒意見要問問賈母,不然直接定下來,多造孽啊。

正好夜裏賈政過來,阮卿就道:“老爺之前提過的,和李家姑娘的婚事……怎麽樣了?”

賈政道:“我已經和李老爺通過氣了,怎麽?”

阮卿:“……嘶。”

她沉吟片刻,幹脆把鍋甩給了吳茗:“父親今兒剛遞過話來,說珠兒的婚事他心裏有數,讓我們不要插手。”

阮卿知道在賈政心裏情投意合就是扯淡,所以幹脆用孝來壓他,果然賈政神色一怔,有些遲疑起來。

“這可怎麽……”賈政問道:“父親可有說定下了誰家姑娘?”

阮卿:“……這,我也不知道啊。”

賈政長嘆一口氣,他重諾守信,并不想違約,但父親有命,他也不好違抗,一時間陷入了兩難境地。

阮卿剛跟吳茗透過氣,想到婚事問題心裏也覺得日了狗了,主要是賈珠估計也沒想到定的這麽快,他可能還想着和兩個妹妹的婚事一樣慢慢相看呢,對那個女孩子也未必就有多喜歡,只是有些猶豫罷了,這個時候他肯定娶誰都不願意。

她想了想道:“婚事向來不好宣之于口,如今為定下親事,也沒到難以挽回的地步。李家姑娘賢惠,是咱們珠兒沒福氣,來日李家姑娘出閣,我讓元春多給添妝吧,”

現在最多就是兩家人通氣,連八字都還沒相看,反悔也完全來得及。

賈政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幾個孩子的婚事給阮卿糟心的無以複加,忍不住在公屏裏發:“兒女都是債啊,唉。”

吳茗剛跟她聊過,還以為賈政怎麽了,問道:“賈政找你茬了嗎?我幫你罵他?”

阮卿說,“不是,你說人為啥要結婚呢,一起出家不香嗎?”

吳茗:“……”

抱怨歸抱怨,活還得接着幹。阮卿特地在深夜去看了一眼賈珠說的那個什麽,有些特別的姑娘。

那女孩十四五歲的樣子,是常見的鄉下丫頭打扮。阮卿今天刻意讓百靈故作無意地透露給她說賈珠為了一個丫頭拒絕了李家小姐的婚事,一般這種事是最容易看出一個人想法的。

她隐身閉氣,跟着小姑娘穿過田野,在矮樹間穿梭,然後來到一所略顯破舊的小木屋前。

丫頭鳳蘭在梳妝鏡前坐下,橙黃的銅鏡印出她清秀明媚的臉,阮卿見她一進屋子就沒了外面活潑開朗的模樣,心裏當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然後她就見鳳蘭不知道從哪摸出一張紙條。

她趕緊湊近想看,可惜這房子本來就小,再近就要挨到了,此時天色昏暗,只有一盞小小的油燈亮着,阮卿人又近視,踮起腳尖怎麽看也看不清上面寫了什麽。

那鳳蘭極為謹慎,看了一眼就收起來打開燈罩用火把紙點了,阮卿只隐約看到“成功”“進行”“計劃”幾個字。

阮卿:“……”

阮卿:“???”

不是,她就是想看看這丫頭對賈珠是什麽感情,不是想看諜戰片的啊!

就算蓄意勾引賈珠想往上爬,阮卿覺得自己都能理解,但這副軍事機密觸者即死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有人要對付榮國府嗎?

阮卿一個激靈,也顧不得其他,轉身離開。

回到自己的房中,她目光呆滞地坐了很久,然後才如夢初醒一般蹦起來給吳茗郦芷發消息。

近幾年吳茗是公認最得天子信重的權臣,要找榮國府把柄的人不在少數,郦芷剛準備推行女子書院,這幾天光是榮國府名下的鋪子就抓住了不少來打聽情況的,不過多數為新莊子鋪子,那些老人早已紮根,主家又如日中天,很少有人願意傻乎乎的被人收買反而往下走的,所以老鋪子一般都沒什麽問題,這是賈母的莊子,別說阮卿了,就是吳茗也沒想到會有問題,接到消息倒是驚了一下,忙讓人通知賈母去查,阮卿也在這個時候特地叫了賈珠過來問話。

“你是怎麽認識那鳳蘭姑娘的?”

賈珠一怔,頗有些不好意思道:“母親何以……”他咳了一聲,紅着臉道:“之前祖父讓我出去辦事,回來時染了一身風塵,多少不太體面,我就順便去莊子上梳洗了一下,就是這丫頭伺候的。”

阮卿:“……”

她幽幽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男人,不要讓人家小姑娘伺候你沐浴,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嗎?”

賈珠虎軀一震,忙道:“母親放心,兒子謹記母親的囑咐,未婚前不敢逾越半步。”

阮卿:“婚後就敢逾越了嗎!?”

賈珠:“……”

他張了張嘴,臉上一片空白,一時竟然忘了該說什麽。

阮卿也知道自己是在沒事找事,只是心裏實在不舒坦,幹脆問道:“你想娶鳳蘭是嗎?”

賈珠面色一紅,當即支支吾吾起來。

十六歲正是對感情好奇懵懂的時候,也許賈珠未必是真心喜歡那個姑娘,只是因為對方的特殊多關注了一些,就隐約生出好感來。

阮卿十五六歲的時候也喜歡過班上的一個男生,覺得他沉默寡言和身邊那些潑猴完全不同,一定是個溫柔的人,後來分開很久了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那人是個傻逼,反應過來後頓時覺得那時候的自己也像個傻逼。

其實在這個時候,夫妻婚前能有懵懂好感就已經不錯了,多的是在洞房時才見第一面的夫妻,古代誘惑沒有那麽多,很多時候夫妻只需要憑借那一點懵懂的好感就能過一輩子——當然,是不考慮納妾嫖妓等等情況的。

阮卿頓了一下,突然問道:“如果我現在要人把她攆出去,你可有什麽想法?”

賈珠愣了一下,臉色頓時就變了,結結巴巴道:“為、為何……”

阮卿道:“不為什麽,看她不爽。”

賈珠:“……”

他沉默片刻,道:“母親不會的。”

阮卿嘆了口氣,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良心上——你去問你祖父吧,他會告訴你。”

那人的身份剛剛就查出來了,不是什麽隐秘的事,是賈家曾經一個子弟的遠房親戚,得了賈母無意間的庇護,才在莊子上安穩度日,但過去太久了,吳茗自己都快忘了還有這茬。

她當初為了整頓下了狠手的一個賈氏子弟賈玫,是賈赦一輩的人,當初因為貪污受賄魚肉百姓等等罪名被吳茗宰了祭天,但這事還真不能只怪賈玫,當時他第一次犯事的時候因為心中不安還去請教過賈代善,這些世家貴族官官相護是正常的事,賈代善想也沒想,就回說你只管做,這都正常。

……然後吳茗來了,第一個就用這個被她自己的原身默許庇護的人開刀了。

這事就很無語,扯不出個一二來。對吳茗來說,你都貪官了,害死那麽多人的命,我沒給你十大酷刑輪一遍就不錯了,還要什麽自行車;但對賈玫一家來說,大家都是這樣的,世家裏十個有九個貪,還有一個快退休貪不動的,憑什麽你就用我開刀,何況這事當初是你默許收尾的,好處也不是沒收,裝什麽大尾巴狼。

這些恩恩怨怨的都不好說,但賈珠的一顆少年心是絕對錯付了,按親戚關系,這姑娘哪怕血緣遠了,也是賈珠的堂妹來着。

果然,哪怕賈珠對那女孩只有一點懵懂的心動,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還是整個人蔫了下來。

都這樣了,和李家的婚事肯定就不成了。阮卿頭疼的按了按眉心,旁邊是嗷嗷亂爬的賈寶玉,床上放着剛出生沒多久的賈探春,一顆蒼老的心差點沒梗過去。

何況顯然不是所有人都體諒她蒼老的心,阮卿剛回了賈政說婚事作廢,就見張氏來扭扭捏捏了一陣,然後說是替賈琏求娶王熙鳳。

阮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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