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離別 你能來到這個世界,你能救了你的……
林翊帶許清錦回到栖居地的時候, 安曦并沒有出門。
明明林翊出門前她剛剛給自己打了氣,千方百計想着可以耍賴留下來的可能,可如今的她卻已經知道,她與林翊分別已是必然。
那麽, 再找林翊哥哥還有什麽用呢?
若是下次見面, 他大概就要清楚地告訴她, 他将要離開的事實吧?
不, 如果她在他心中完全不重要的話,他會不會連分別都不會說上一句, 就這麽直接離開?
安曦生了怯,她把自己圈在自己的房間裏不敢出門,生怕一出門便要不得不接受林翊将要離開的事實。
她居住的房間很素, 一張方桌,一把椅子,還有一張床,方桌中央有個盤子,裏面有一小堆幹幹淨淨的葡萄籽——那葡萄還是林翊曾經帶給她的,這便是全部了。
她是魔族,并不會餓, 栖居地裏的人都怕她,也并不敢來找她,她就這樣在自己房間裏昏頭大睡了起來。
安曦獨自一人悶了兩天, 房間窗戶一關, 她就像進了小黑屋, 整個人與世隔了絕。可房間裏只有自己并不能讓她撇去雜念,反而加重了她左思右想的心思。身子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安曦一把從床上坐了起來, 下了決定。
總這樣呆着也不是辦法,那她偷偷出門看上一眼,這樣總該可以了吧?
這主意生得突然,卻合了她的心意,安曦頭腦一莽就離開了房間。走到走廊上,被穿堂的涼風一吹,安曦頭腦才清醒了不少。
安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她出來的匆忙,衣服發型穿着什麽的都沒有好好整理,看起來邋裏邋遢的。
雖然她并不想和林翊哥哥碰面,但萬一真被發現,穿成這樣也太丢分了吧。
安曦絕不承認自己心底是懷着一絲林翊能發現她的期待的!
她本想着原路返回,卻耳尖地聽到了路過的兩個修士的八卦。
身子細成竹竿的男修和他身邊的修士并行,兩人一邊走路,一邊閑聊着:“說起來,林尊者剛剛帶回來的那個女修你有看到嗎?”
長了兩撇胡子的修士應道:“當然看到了,剛聽到這消息,我就跟過去遠遠瞧了一眼,那姿色,真是比我們這裏所有的女修還要絕!”
細竹竿的男修繼續說道:“我聽說這兩個人還是舊相識,那女修找林尊者是想來尋求幫忙的?”
“是不是舊相識我倒是不知道,不過這女修和林尊者配一臉這倒是能看得出來。”兩撇胡子一邊感嘆,一邊打着主意,“就是有些可惜,我倒期待着燕若曼能引得林尊者動心,這樣也就不用擔心林尊者的保護什麽時候突然就不見了。”
說完,兩撇胡子的修士突然帶了幾分怒意:“不過這樣也好,我早就看那個叫安可什麽的女魔不爽了,明明她殺了不少女修,與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結果那林尊者還護得她要緊。要我看,有這女修在,估計那安可給林尊者下的迷魂湯可長遠不了了。”
兩個修士相互對視,舒心地笑了笑。
“說起來,這開了竅的男人就是不一樣,我聽說這林尊者一早就陪着那女修去清林苑賞景了……”
兩人聊着走遠了,安曦這才從牆後探出身子。
是清林苑嗎?
她咬了咬唇,直接踮着腳步朝悄悄走了過去。
林翊帶許清錦來到栖居地,并沒有說出她來自外界的身份,畢竟她手中還擁有可以離開魔淵的法寶,只可惜法寶能帶的人有限,若是被別人知道,不僅無法解除現在的困境,還會誘得人們自相殘殺,橫生很多波折。
清林苑裏,一片通體黝黑的葉子從枝頭滑落。
這裏的風景長久地看下去,或許會惹得平添幾分致郁,但對于初來這裏的許清錦而言,反倒是不失別致的好地方。
“這兩天,我看你跑前跑後,還沒處理完嗎?”許清錦坐在林苑的石桌前,沏了一杯茶。
這茶和水都是她從外界帶來的好東西,除了回味無窮的餘甘,那能夠微微擴充靈脈的效用更是令人驚嘆。
許清錦說林翊從回來後便做了那麽多事,所言非虛。
她看着他忙裏忙外,和這裏做主的人打着交道,拜托他們保護住某個女孩,還用自己終身守護這裏為代價和他們相互立誓。
她看着他刻畫下一個個法陣,一點點增強這裏的防禦能力,生怕自己離開後這裏會出什麽意外。
她看他親手剖出心頭血,只為給那個女孩做一個無比強大的護身符。
“還沒。”林翊搖搖頭,手裏卻不得閑,還在一點點勾勒加強手中的護身符。
“雖然我離開的時候,那魔才剛剛誕生,如今也不知他已經殺到了哪裏,不過我們還是越快越好。”許清錦眉間有一抹擔憂,說罷,話題又轉到了她一直好奇的那個女孩身上。
“我看你為她忙裏忙外的,怎麽至今還沒見你找過她?”
林翊還在刻畫法陣的手指驟然一歪,手中猝起火花,他匆忙又畫了個法陣壓下,這才避免了護身符意外炸裂的慘劇。
他……
他前不久才對她做了非禮之舉,面對她找上門來,他又一言不發直接跑路,更何況,她知道他不可言說的心思嗎?
他實在是無顏去找她。
另一旁,偷偷趕到這裏的安曦正扒住亭柱,躲在後面窺看庭院正中央的兩人。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漫畫裏的女主角。
許清錦端莊地坐在那裏,整個人一副天人之姿,和林翊哥哥一配,簡直是郎才女貌。
她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麽心理,牙齒咬得嘎嘎作響。
安曦身上的衣着還沒來得及更換,這麽一對比,她簡直要落下十萬八千裏遠。
安曦有些不甘心,她掰着手指,一點點數着自己與許清錦的優缺點。
論長相,安曦摸了摸臉,許清錦好像确實要比她好看不少,不過這又不是她本來的樣子,不算不算!
論修為,許清錦可是可以和林翊并肩作戰的女主角!而她……在林翊哥哥成為魔修後,她唯一能幫忙渡靈力的優點都失去了。
論身份,許清錦是大能的女兒,師尊也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大能,而她,一個魔修的身份給林翊平添多少麻煩就不用提了。
幾番對比下來,安曦嘆了口氣,她簡直像是跌到了土裏。
她唯一能勝過許清錦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她對林翊哥哥的一腔真心吧?
看着與林翊侃侃而談的許清錦,安曦平白生了幾分自卑。
按照漫畫裏的劇情來看,林翊哥哥一定非常非常喜歡許清錦吧。許清錦這次能來魔淵親自找他,林翊哥哥該高興壞了吧?
【安曦,你要知道,他可是初代男主,就算變成了男配,喜歡的永遠也只能是女主。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但你也應該知道你們是絕無可能的吧?】世界意識也不知是出于開導還是什麽別的心思,再次出聲提醒。
“我知道。”安曦像是沒有聽到世界意識說了什麽,眼睛仍然眼巴巴地看着。
那邊林翊不知為什麽輕輕低頭,安曦整個心也揪了起來。
可為什麽他現在的神情是那麽的落寞?
你們是在聊沈谛玉嗎?是發現在許清錦的心裏,沈谛玉的存在已經超過你了嗎?
可許清錦都已經不要你了,你就不能……
不要難過啊,你難過的話,我的心也在痛啊。
那邊的林翊突然擡起了頭,安曦心頭一驚。
她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她,心慌得很,直接轉身,就這麽一路落荒而逃。
林翊并沒有發現安曦。
“再等我一晚。”
他調轉話題,摩挲着手心快要成型的護身符,“等我把它送出去。”
雖然知道自己只是離開十多天,但這似乎是他與安曦相識以來,第一次分別這麽久吧?
一切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等他把護身符送出去,也就到了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夜色很深。
簡單樸素的小屋裏,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生平中正執禮的林翊,頭一次做出了堪稱梁上君子的舉止。
安曦躺在床上,林翊進來前怕安曦驟然醒來,還用了術法,此刻她正睡得昏沉。
女孩嘴巴微微張着,俏臉白淨,似一枚鵝卵石。
林翊有些想觸碰,伸出的手卻又收回了。
他深夜翻進她的房間本就不對,若是再做出不雅之舉,那才叫下流。
林翊從懷裏掏出他這幾天趕制出來的用自己心頭血制作而成的護身符,最終克制難耐地輕輕一吻。
随着又一道法陣的刻下,護身符隐入了安曦的身體。
送完護身符,林翊并沒有就這麽離開。
他就站在屋內,一直靜靜地那麽看着,直到天色将亮,直到術法快要消失,他這才動了身子,起身離開了房間。
安曦一覺醒來的時候,還有些困惑,她到底是幾時睡着的?
身上還有些疲乏,她摸了摸身子,似乎并沒有什麽異樣。
昨天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安曦心情有些沮喪,也不想一個人繼續憋在這裏,打算出門去采摘些草藥。
來往的路她走過很多次,今日她卻好像看到了林翊的身影?
安曦現在極怕看到他,也不管自己看得是否準确,兩腿走得飛快,生怕慢上一步就要被叫住,然而她還是被叫住了。
果然是林翊。
他乘青澶劍而來,直直落在她的面前,說出的話卻是她最不願聽到的。
“安曦,我要走了。”
雖然早有預料,但這一天,果然還是來了嗎?
安曦低着頭,醞釀了許久,才勉強擡起頭,露出個笑臉:“林翊哥哥是要和許清錦一起離開這裏嗎?”
“……對。”林翊原本醞釀了很多解釋的話語,可找安曦這麽一打斷,他除了就這麽應下,竟也沒別的話可說。
果然和許清錦離開是注定的啊。
“林翊,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必須趕快回去!”林翊還想再說些什麽,跟在後面一路跑來的許清錦就滿臉焦急地趕了上來,一把拽住林翊,就這麽打斷了他。
“我有可以暫時聯系外界的法寶,裏面剛剛傳來消息,那個魔已經來到清邑宗,情況十分緊急!我們不能再等了!”許清錦在旁邊焦急地催促。
安曦了然,她佩服自己,她竟然還能笑着,對他揮了揮手:“林翊哥哥,那就再見啦。”
怎麽連挽留也不留一下的。
林翊心底有些不是滋味。果然自己在她心底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哥哥身份嗎?
那就下次見面再說好了,畢竟也只是短暫的分別,保守估計,他大概十多天後就能與她再次相遇了。
他與她,還會有很長時間。
林翊深深地看了安曦一眼,随後,許清錦手中的法寶迫不及待地啓動,地面震顫,一道光芒過後,兩個人徹底消失在了原地。
他那時并不知道,這一眼,竟是他與安曦的最後一面。
而光芒散盡,安曦呆呆地看了許久,壓抑了幾天的情緒才徹底爆發。
她真的好舍不得他啊,她真的好愛好愛他啊。
明明剛開始只是想救下他,為什麽現在竟然想把他據為己有呢?
我生了貪念。
可我不想貪求太多,我只要他安康快樂就好。
那樣好的一個人,那樣一個舉世無雙的劍修,只有女主才能與之相配吧?
我配不上他。
安曦笑得燦爛,就算那人已經消失,她也不願他有一絲可能看到她難過的樣子。
可剛一轉身,眼淚就劃過臉龐。
她鼻尖通紅,将手掌塞到嘴邊死死咬住。
她說,你不要哭。
你能來到這個世界,你能救了你的光,你做的很棒。
然而那道光不是你的,你要學會放手。
成為男主,那才是他最該去做的。
你不能當他的累贅。
這樣好的一個人,值得去成為更多人眼中的光。
安曦,你不可以自私。
她咬的很深、很痛,她在心中無數遍地勸解着自己。
舌尖感觸到鐵鏽的味道,那是她的血。
勸慰的話說了無數遍,可每當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再多緊繃的情緒都會破防。
她終于徹底忍不住,在空無一人的曠地上嚎啕大哭起來。